第一三零章 臣是怕自己的良心受折磨萧庆之敢说他很了解淳庆帝,但淳庆帝对他的了解只到一半,由来只有臣下揣测圣意,哪有君王见天琢磨一年青青臣子的,何况这臣子还在身边长大。所以,淳庆帝以为他很了解萧庆之,其实他所了解到的只是萧庆之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有句话说得好,做君子不容易,但要伪装成君子,那就太容易了。这些年来,萧庆之的演技愈发炉火纯青,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就是淳庆帝所期待的那个模样。至于玉璧觉得他的人生很苦逼,少年的时候不解世事,或许真有怨天尤人,觉得人生凄凉无比的时候,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早就已经把这样的情绪抛却了。所以,春节一过,萧庆之就开始张罗着他的书院,他还真是在吴州讲学讲出滋味儿来了。他很喜欢玉璧一句话,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能帮太子继续保留他继承人的位置,那就尽量帮忙,如果不能了,开个书院做学问,也可以最大限度的表明自己闲散之人,不愿过问朝廷大事的立场。“你还真开书院。”玉璧站在一间庄园的影壁前,看着水流从一侧流过影壁前的小池子向好涌去,微起的波澜泛澜着雪后初见青的光芒。就算萧庆之把这间占地十几亩的园子买了下来,玉璧还是怀疑,这家伙是真的要开书院, 想钱想疯了吧!“既然不让我放马边关,那我也就只好做回老本行。好好的钻研学问,至于朝政的事,我从小就没有过问的志向。也就私下跟你说说,我长在宫里。难道还会对那样的地方抱有什么期望吗?走还来不及,再钻进去就是傻子,一直有个想法。到有一天羽翼丰满了就离开,只不过缺少一个离开机缘。”萧庆之含笑站在影壁边上,水光映照之下,显得愈发儒雅清俊。自从不再带兵之后,萧庆之身上那文人气又养了出来,而且更加雄浑。“你有逆反心理,因为一直被安排。一直走在铺好的路上,所以当你拥有了可以自由选择的机会时,你不愿意遵循,而固执地要走完全相反的道路。但是萧庆之啊,你不觉得这也是他们期望的道路。做学问,成为儒林名宿。”玉璧就一直觉得,淳庆帝对萧庆之的期待很暧昧,既期待他成为社稷良臣,但他要去边关做将军也由他,他愿意好好做学问也双手支持。最后,玉璧得出一结论,这就是一宠孩子的家长。逆反,萧庆之咂了咂这俩字。觉得或许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被安排的感觉总是不好的,玉璧,咱们将来有孩子了,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跟大舅子似的喜欢当木匠,那也让他去做。”嘁。轻哼一声,玉璧都不忍心点破,淳庆帝八成就是这么宠着萧庆之的,别人家的孩子宠起来没压力,宠坏了也不要紧:“你难道不觉得,陛下就是这样对你的吗,陛下一直期待你成为社稷良臣,但是你喜欢什么,做什么,陛下几时阻拦过你。你说不做学问了,好,你说要去边关军营,也好,你说不想入翰林院,成。”伸手沾了一点水,弹到玉璧面颊上,萧庆之佯怒道:“你怎么一回京满心向着陛下,陛下给你什么好处了。”嘿嘿一笑,玉璧说:“陛下说,如果我能劝你留下,以后御茶房的茶叶,我可以分走三成。”……这是被自家小玉璧卖了呀,萧庆之恶狠狠地瞪着她说:“死丫头,越来越大胆了,等着我回去收拾你。”“咳……”被咳了很多次之后,萧庆之已经很能应对各种咳嗽了,只见他眉眼不动,神色不改开口道:“俭书,怎么样,里边要怎么修整。”“回侯爷,工头说,园子里的花木都不需要变动,只需要修剪整理一下就可以了。至于房舍,爷既然决定了不留宿舍,也不需要动格局,只照着书院应有的样式整修。按工头的说法,三个月就够了,其他的事都不用管,爷只管三个月后来讲学就是了。”俭书说完一躬身,又说道:“爷,您看还有请哪几位先生来教学,您一个人总教不来这么大一个书院。”“这个我自有计较,不是还有三个月,慢慢来,总要给先生们一些时间来考虑是不是要过来。”萧庆之说完和玉璧一起进去看了看园子里的格局,大致了解了一下后,就领着玉璧去宫里。他现在要找玉璧都得问淳庆帝借,就借一个时辰淳庆帝还老大不乐意,他老人家原本正听玉璧说江南的各种水果点心,美味佳肴,结果被他打断了,还狠狠地给了他几个白眼。马车驶到金水桥边停下,玉璧和萧庆之下了马车,玉璧走过金水桥时,听得身后有车马声响起,就下意识地往身后一看,这一看就让她傻了眼:“春妮?她……她怎么作这番打扮!”听到她的话,萧庆之往后看一眼,然后立马收回视线给出答案:“那是内宫妃嫔的打扮,看服饰是昭仪。”玉璧愣在原地,本来再过两年就能出宫了,春妮竟然在这时候成了淳庆帝的妃嫔。她不知道昭仪品阶,只知道在宫里份位是相对较低的,如果把妃嫔分三层,一宫之主是一层,在配殿的四至六品是一层,在杂殿住的七至九品是一层。从宫女成为妃嫔不算是好出身,所以宫女一般不会选择勾搭皇帝,而是勾搭王侯公卿,乃至皇子。因为从宫妇成为妃嫔,很难成有六品往上的品阶:“算了,只是又少个念记着的人而已。”惆怅地叹一声转过身去,跟着萧庆之快步进宫门,萧庆之轻轻拍了拍她算是安慰,物是人非再聚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言语。“从在宫门前遭到不同待遇起,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不甘如此要往上走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她应该遇上你这样的家伙才对,苍天呐,为什么偏偏让我遇上你这么个无耻的家伙。”玉璧哀嚎一声。萧庆之却大笑着拍拍玉璧,很欢快地说:“认命吧,丫头,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飞出我的手掌心。你说当初我要是不无耻一点,能把你娶回家。”看吧,淳庆帝要是听到,绝对会骂她把他的社稷良臣给勾兑成了市井流氓:“收敛点,被陛下看到,又该教训我了。反正他教出来的人总没错,错得都是我这别人教出来的。”她说完,某人又很无耻地笑开快。“话说,你的伤该好了吧,陛下最近老问起你的伤,你是不是该主动去跟陛下交待一下,然后商量商量你的职务变动。求你了,萧庆之,别再让陛下为这些事教育我要如何做一个贤内助了。而且,最后陛下还怪我不给你纳几房小妾,说是你看看你怎么还不给子云生几个孩子,不生孩子也不打紧,那就给他找几房妾侍。有没有这样的,陛下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陛下舒坦了就专找我的不痛快,因为我天天在陛下跟前晃悠,而你又老不地道。”玉璧吐槽老半天,萧庆之只轻飘飘地嗯一句,可让玉璧气闷得紧。捶了他几下后,才绕着侧门和萧庆之一道进宫门。因为内宫嫔妃要进宫门时,外臣必需走侧门,尚书令来了也一样。侧门直走,越过几道院墙就是太仪殿,这会儿淳庆帝就在太仪殿旁边的小园子里舒舒服服地晒太阳:“子云来了,正好,朕正要找你。”萧庆之一听赶紧躬身作出一副恭听圣训的举止来:“陛下请讲。”“这也都二月了,朕考虑了一个多月,总算找着个安置你的好职缺。既合乎你的想法,又能让你一展所长。”淳庆帝说完挥挥手,示意萧庆之别摆这狗屁模样,又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是。”萧庆之琢磨着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淳庆帝不能乐成这样。“你觉得兵部怎么样,兵部尚书这几日来跟朕诉苦,说是没个合适的副手。吏部派去的几个人,都是些不懂兵事的,天天空口白话,兵部尚书说什么事都得他驮着一副老胳膊老腿去办。朕一想,就问他你怎么样,兵部尚书一听喜出望外,涕泪交加!不过,朕跟他说,还得问问你的意思,子云可愿去兵部?”淳庆帝确实不怎么怀好意来着。“陛下,臣宁死不从。”淳庆帝戏谑地看一眼,道:“噢,为何?”萧庆之斩钉截铁地道:“臣在军营那几年,早把兵部的人得罪光了,陛下最近要是觉得臣很不顺眼,大可发配微臣去当城门小吏,何必把臣投喂兵部诸位大人的嘴里去。臣当初少不更事,把人得罪狠了,臣可不愿意为年少无知的过去而受折磨。”“兵部列位爱卿心胸广博,哪还记得你年少时与他们的恩怨,你想多了。”“不,臣不怕诸位大人折磨我,臣是怕自己的良心受折磨。”……萧庆之再赢一局,淳庆帝已经无话可说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