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愈因为在京中有事需要暂作停留,所以连带着郑盈也留在了京城,郑盈在玉璧那里听了些不着调的话后,崔愈的人生就显得暗无天日起来。如果郑盈好好问,玉璧肯定会很委婉的告诉她,这种事儿全靠自觉。但郑盈压根没直接问,只是问玉璧一些他们相处的小事,玉璧觉得这小粉丝儿太忠诚了,捡不那么重要的说了一些。结果就是,某天郑盈让人买了一堆食材回来,准备和崔愈一起在厨房里做晚饭,结果就是饭没吃成,到大晚上两人都饿惨了,后来还是请门房家娘子来做的。崔愈以为郑盈是心血**,就当小姑娘好奇了,也没说什么。然后,没过几天,郑盈又非让崔愈和她一起赏月品茶,结果更加凄惨,初春的晚上实在冷得不像话,第二天两人都染了风寒。这还不算完,郑盈听玉璧说煮粥很容易,非要亲手煮白粥,下场当然很惨烈。还是最后崔愈见不对劲,问她:“盈儿,你最近是在做什么?”郑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了一小会儿后,说道:“我……我不想像姐姐或兄长他们那样,看到萧大哥和玉璧姐姐,我觉得夫妻就应该这样。为对方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起煮粥沏茶聊天,递递帕子说说家长里短,他们好像看到对方,浑身上下就好像发光了一样。崔愈哥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们那样活着吗?”这下轮到崔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对郑盈,他一直觉得这就是个小妹妹。和家里的嫡妹庶妹没什么太大区别。他知道郑盈待他,其实也差不多的感觉,但是此刻他有些意外,这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开始迈出她朦胧的步子了。为着他们以后的生活而努力。想想,崔愈有些羞愧。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人。都会用心体谅:“盈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们可能没法像他们一样,但是我们会有自己的方式。不要一味地照着他们的路去走,未必走得通。”“我们的方式,我们有什么样的方式?”郑盈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们会有自己的方式。崔愈皱眉,其实对他来说。玉璧所带来的冲击并不那么好消散,但是,眼前这样的郑盈,他不忍心拂愿:“盈儿,我们在一起。你有过高兴的时候吗?”本来是想提醒一下,但是郑盈脑袋一低,想半天很干脆地摇头:“想不起来。”……玉璧可不知道自己闲着没事儿跟郑盈唠嗑还能唠出一对恩爱小夫妻来,而且这对小夫妻还将用“他们的方式”来报答玉璧那些不靠谱的话。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很烦,萧庆之最近像打了鸡血,生生把自己树立成了朝堂公敌,越是不能碰的越要去碰一碰,而且他碰得很有度。不碰触根本,而是搅得人心慌慌。要再这样下去,萧庆之只怕在要贫无立锥之地了。有些惆怅地轻叹一声,玉璧顺手给淳庆帝把茶倒上,又退到一边继续去惆怅。淳庆帝侧着脑袋看她一眼,道:“叹一早上了。说说,怎么一回事。”“陛下,婢子没什么。”玉璧现在想的事,跟淳庆帝说也没用,淳庆帝乐得有人挑开事儿,至于朝堂公敌,淳庆帝很清楚萧庆之能把事儿干到什么样的地步。说白了,淳庆帝比谁都了解,萧庆之是个万分惜命的家伙。“叹整整一早上,叫没事儿,上前来。”淳庆帝搁下御笔,冲玉璧挥手。走几步上前,站到御案一侧,忽然玉璧惊喜地发现,自己长高了,现在御案正好和腹部齐平,这算不算意外惊喜。“是不是为庆之的事情担心……嗯,这花簪样式很奇特嘛。”玉璧是一品尚令,可以佩戴一些自家的首饰。今天桑儿不知道哪找出来一颗嵌了金色珍珠的山茶花瓣,连旁边的花蕊都是用金色的小颗珍珠做点缀而成。玉璧没仔细看,自家的宫花多得浩如烟海,桑儿管着都不知道哪朵戴过哪朵没戴过,何况玉璧从来不关心这个。可是,不管这花簪有多好看,玉璧都不认为会引起淳庆帝的关注,她记得头顶上这花簪看起来很新,自然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这不是宫里的花簪吗,婢子还以为是呢。”如果玉璧仔细看,就可以看到淳庆帝另一只手正放在膝盖上轻轻抖动着,但是淳庆帝遮掩得很好:“这是她的东西,是朕当年送给她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她?玉璧很快浑身冒出冷汗来,她现在确实淳庆帝说的是萧瑜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毕竟萧瑜是姑姑,把遗物留给她和萧庆之也是人之常情:“这是在松间禅院见姑姑时,姑姑给婢子的。”如果说刚才淳庆帝手抖玉璧没发现,这下淳庆帝整个人都微微抖着,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伤心:“陈玉璧,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陛下,这是确实是姑姑送给我婢子的。”玉璧坚定地回答道。淳庆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扫了玉璧一眼,淳庆帝对这朵珠花的记忆之所以深刻,那是因为刚把这朵珠花送给萧瑜时,萧瑜说过这么一句话——“这珠花太艳了,我可不喜欢,暂时先收起来,等将来我们有儿媳妇了,把这珠花送给她做聘礼”。只是一瞬间,淳庆帝心头就有了千万种可能,但很快淳庆帝稳定下来,再不跟玉璧说花簪的事。而是跟玉璧说,不要担心萧庆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挥退玉璧后,淳庆帝唤来了人:“去云州,找人套套萧张氏的话。”“不知,陛下要问的是……”“爵位为何传幼不传长。”“是,属下明白。”侍卫当既快马加鞭去了明江府,这种事其实并不难于打听出来,更何况萧张氏是当着萧应之和徐贞娘的面儿说的,这事儿就更瞒不住了。当时屋外还有几个仆妇在,虽然听得不真切,但关于萧庆之不是文宣公亲生儿子这样的话,早在众人心里有了备案。只消去如晋城侯府里多待一段时间仔细打听,就会听到种种八卦,有说捡来的,有就是萧梁的风流种,更离谱的是说萧庆之是仇人之子,养着来威胁仇人的。虽然种种八卦的说法不一样,但是侍卫很快有了答案。爵位之所以传幼不传长,那还不是因为萧庆之根本就不是侯府的长!当侍卫回京时,天气已经转暖,街上的行人衫子也薄起来。侍卫一骑入宫禁,直接进了御书房:“陛下,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晋城侯一爵之所传幼不传长,是因为萧大人并非文宣公所出。虽然种种谣言各不一就,但是从萧张氏身边的仆妇嘴里,属下得知了确切的消息。”“说。”淳庆帝急促地开口。“萧大人为文宣公所收养,起初那几年,萧张氏待萧大人极好,但是在萧大人差不多十岁那年,萧张氏才有了转变。经属下多方查探得知,萧大人乃其妹未婚而育,是此才为萧张氏所不喜。”侍卫答完,再不置一辞。淳庆帝则陷入长时间的沉默里,侍卫一直站在下边,见陛下既不再问,也不让他退下,着实有些奇怪,但侍卫不敢多言。过了许久,淳庆帝才说:“庄王府里可有人?”“这……”侍卫一迟疑,淳庆帝就知道肯定还留着,就算太子没在旧邸居住,但太子出宫偶尔会在那与人相聚,所以总会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去告诉他们,朕要找一串佛珠,是二十余年前的物件,出自宫禁。”这个范围得多广啊,淳庆帝信佛,登基之后宫里做出来的佛珠都能堆成山了。二十几年前,和十几年前的东西并不会有太大区别。晋城侯府哪一年不得点赏赐,要找出来得有麻烦。侍卫应下来,大不了让人把佛珠暗里拿来便是了。其实吧,事情没这么麻烦,侯府的东西归侯府,萧庆之的东西归萧庆之,萧庆之也是这十几年才在京中,小孩子赏赐佛珠也没意思。所以侍卫找到的大部分都是新物件,那些都是玉璧大婚那年办下的。不得不说,这些人暗中找东西是一把好手,连玉璧都不知道扔到哪个箱底,哪个角落里去了的东西,不但被侍卫找出来了,而且还呈到御前去了。那串佛珠摆到淳庆帝御前时,正是深夜,灯下那串佛珠散发着极为柔润的光泽,包浆已经微微有了些黯淡,但是看得出是常年加持在身边的东西。无声无息的大殿里,淳庆帝伸手摸了摸那串佛珠,然后再无疑问。“瑜儿,你瞒得朕好苦啊!萧一堂,你个老混球,是不是整整笑了朕二十年?”淳庆帝说完,捧起那串佛珠,似乎想从佛珠上嗅出那个早已远去的人的气息。但是除了佛珠本身的香气,他什么也没有闻出来。这一夜,淳庆帝整夜不眠,看着手里那串佛珠,种种思绪如同泉涌,但最后都化作尘埃散去:“子云他……已经知道了吧!所以,才想远避朝堂。”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