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能飞的“风筝”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他们默契地向远处的那一片银光走去。天色愈暗，那银光便愈显得**——黑暗中的光亮，那不正是希望吗？在冥冥的暮色中，白天美得炫目的花草都森森地带了几分鬼气。风起了，挟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刮得草影乱舞起来，沙沙索索地响着。只有那光这样平静，平静地指引着陆蕾们，终于完整地展现在他们眼前，那是一个湖。湖水泛着银光，暗暗的，却是像永不熄灭的一般凝固着。陆蕾几乎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湖有着无形的压力，压迫着陆蕾。“有什么不对？”陆蕾问自己：“可是，会有什么不对呢？这只是一个湖……但，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山生却已坐了下来，露出了笑容。这湖的柔柔的暗光，是不是让人想起了母亲？山生的母亲是四年前就死了的，谁也没有想到她那么风风火火的人会这么容易一病不起。山生是与他母亲完全不同的，体质的孱弱使他显得有些忧郁，他爱封闭自己，却愿意和陆蕾在一起，也许是陆蕾在山里也是“另类”的缘故吧。山生弯下腰，要捧一鞠湖水。陆蕾毫不考虑地拦住了他，试探着用手指触摸湖水——立刻感到一阵灼痛，忙不迭地缩手，指尖上已血肉模糊。山生睁大了眼睛，问：“怎么会这样？水里有什么？”“什么也没有，”陆蕾摇摇头。“你怎么知道这水……？”“因为水里什么也没有，鱼虾，水草……”陆蕾看着湖水，突然想起，道：“这是……水银……”“水银？”山生疑惑道。陆蕾心中也很吃惊，满满一池水银，这是能买下一个村子的一笔财富啊！陆蕾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离这湖远些，好好睡一觉，明天。。。把不弃和小妹找回来。。。马上就走！”他们走开一段，就地坐下，山生的手冰冷，道：“就睡这儿吧！”“这儿风太大，太冷，”陆蕾道。山生道：“那就不睡觉，等天……”他握着的手忽然一紧，低声道：“听…什么声音……听见了吗？”陆蕾凝神听去，却只听见风的声音和草叶的沙沙剌剌声。山生却出神地侧着头，一边继续说道：“是箫声……不像是风的声音…不，不是箫，这是什么？…阿蕾，你听……”陆蕾有些担心地看着山生，感觉他的手越来越冷，甚至有些颤抖，呼吸也清晰地急促起来。山生道：“相信我，我没有病，也没有疯…你仔细听听“陆蕾点点头，再一次凝神倾听……依然没有他所描述的“箫声”。山生也在听，可是他最终是失望地看着陆蕾，说：“没了，现在听不见了，可是…刚才是有过……”说完就睡了下去。陆蕾看着他，终于也躺了下来……“沉苇谷，如果说晚上这里是魔域，那么白天这儿就是天堂。”陆蕾醒来时，再一次看到蓝天绿地，红花银湖，心中便是这么想的。陆蕾准备站起身来，谁知浑身虚脱一般的无力。侧身想去推山生，却发现山生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目光一与陆蕾相对，他唇边立刻浮现一丝苦笑，轻声道：“我也一样，这是个鬼地方。”陆蕾伸手去拉他，终于使他坐了起来。陆蕾说：“怎么会这样？”山生茫然摇着头，道：“这是个……鬼地方。”再一次说到“鬼”字，他忽然停了一下，脸色有些泛白，他道：“也许…真的有鬼。不然，那么多年的女娃扔下来，怎么这儿一具…一具尸体也没有？我们又怎么会忽然没了气力？”陆蕾心中一动，不由怀疑这谷中是不是有人，但说出来，只怕会使山生胡乱联想。他笑了笑，道：“一定有什么道理，这夜里发生了什么呢？山生道：“会不会是被蛇咬了？”低头察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蛇咬的伤口。山生慢慢地躺了下去，道：“也许……妹妹在这地方活不了。”陆蕾不知说什么好，山生一直执着地相信他妹妹还活在这沉苇谷里，但现在，他似乎清醒了——绝望的清醒。陆蕾呢？陆蕾不愿再去深想，向四周寻找食物，但是失望了，这四周的灌木、花、树、甚至满地的草，都是陌生的，仿佛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再往前看，忽然看到一条蜿蜒的，二指宽的石径，由大大小小的卵石铺成。显然这儿曾有过一条极小的溪流，现在已经枯竭，陆蕾又注意到了一丛枯草中的卵石，特别晶莹，陆蕾俯身去拣，刚抓在手里就感觉不对，很轻，有些温气——这是一个蛋。灰白色的蛋壳上零星有着几点淡紫。陆蕾欣然拨开草丛仔细找，却再没有发现了。回到山生身边，递给他那个蛋。山生显然也有些意外，道：“这个地方也会有蛋？”他合起手掌，把它轻轻捂在手掌道：“阿蕾，你……”他突然停住，吃惊地凝视着掌中的蛋，只见那蛋忽然破了一个小洞，小洞上伸出一点粉红的小喙，接着又缩了回去，蛋壳却慢慢地裂开一条缝。一只湿漉漉的小鸟悠悠地站了起来，脚头还有些摇晃，但却已不安分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接着便颤颤地走动起来，在山生手掌上走了两步，立刻从手掌边缘跌落到地上，却没事似的抖了抖绒毛，扑扑腾腾地跑开去，这时才看清了这只红喙小鸟有着一身浅灰色的羽毛，稀疏的几点淡紫。陆蕾和山生都呆呆地看着它跑远。许久，才听见山生道：“原来是活的。”然后他笑了，笑着慢慢躺下。陆蕾也睡了下去，仿佛听见断断续续的箫声……真的是箫声，越来越近，在陆蕾附近停下。“真的有人吗？”陆蕾又惊又喜，很想睁开眼睛瞧瞧，却没有一丝力气，只异常清晰地听到那脚步，又听见衣服的悉索声，那人究竟在把山生怎么样？很久，陆蕾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是人吗？”是山生的声音，陆蕾心中的惊喜难以言状，只是山生问得好奇怪，难道他看到的不是人？陆蕾听见一个女孩子天赖般的声音：“我是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