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碑的墓地

“果然是个人，是个女孩儿，”陆蕾想。女孩又说：“你弄醒他，睡得太久，醒来会头晕的。”女孩的口音很怪，有些山里口音，又有些城里口音，讲得也不十分流利。陆蕾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是山生拿着花瓣在替陆蕾摩擦，陆蕾的背部由麻木渐渐产生了感觉，身体也有些发热，他努力睁开眼睛，一眼看到面前的女孩，终于明白了山生问她“你是人吗”的原因。女孩正背对阳光跪坐着，头发披散在肩上，竟是蓬松而淡黄的，阳光透过发稍，发出金黄、柔和的光亮，映得女孩的脸也看不清了，只觉得在一片光亮中，脸是出奇的，从未见过的白皙，宽大的白裙在风中轻舞飞扬，分明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女孩见陆蕾注视她，莞尔一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这可也是陆蕾想问她的话。陆蕾道：“我叫陆蕾，”转头望山生，却看到山生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女孩，只得拉了拉山生道：“他是山生，我们来找妹妹——小妹和不弃。”女孩黯淡问：“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吗？”她的手指指着上边，云雾缭绕中，看不见峰顶。这是他们一直不敢正视的事实，妹妹是从峰顶上被扔下来的，如果说他们在悬崖上掉下不死是奇迹，那么妹妹从峰顶上扔下不死，是神话。。。只是他们是如此渴望着神话的出现。女孩说：“你们跟我来。”山生的脸上现出一丝希望。跟着女孩一直经过昨晚的银湖，又走了一会，来到那片起伏的绿草地，女孩苍白的脸上居然现出了些许红色，她指着草地道：“她们都在里边。”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自语，陆蕾和山生却都听得很清楚。。。太清楚。这起伏的绿草地竟是无碑的墓地吗？山生缓缓跪下，面向草地。陆蕾却有莫名的愤怒，愤怒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在冥冥中留一些神话，留无辜的妹妹一条生路。陆蕾转身面向女孩，“为什么？”女孩低头不看他们，似乎所有的事都是她的错一般。许久许久，山生忽然叹息道：“阿蕾，别这样…不弃死了…小妹，死了…她们再不会害怕了。”女孩终于抬头，道：“我昨天下午看到你们在点头岩上，”她指着那块悬空的岩石：“看到你们跳下来，想到点头岩下有一片芜丝草地，你们应该不会有事。天黑了，如果乱走，就很危险，所以，我吹我的箫，可你们没有来。”女孩讲的话不太听得懂，但陆蕾知道了两点，一是芜丝草救了陆蕾和山生，二是昨晚确有人吹箫，那人就是风筝。风筝指着地上道：“这草不能碰，碰到皮肤，人就会脱力。”难怪睡了一夜，就站不起来了，原来是这些草。矮矮的，颜色出奇地绿，青翠得似有水滴在流动，轻轻一碰，便有透明的草汁流出。从小跟着爷爷认了很多草药，但从没有见过这种。可是风筝为什么能没事呢？风筝道：“离开这儿吧，跟我来。”山生却没有动，问道：“小妹真的在这下面？”风筝点点头，山生从衣袋中掏出那朵红花，默然将它放在了草地隆起的最高处。女孩不再说话，只往前领着路，走了好长一段，路上渐渐多了石子，不时有一片片青翠的竹林出现，竹影摇动间，还能看到一些禽类，最多的就是那些浅灰色带淡紫色小点的鸟儿。陆蕾忽然道：“谢谢你。”女孩慢了脚步，说：“什么？”“谢谢你，我们去哪儿？”她笑了笑，“我家。”“你家?”陆蕾不由一愣，随即释然：如果没有家，女孩住在哪儿呢？陆蕾问：“你真的叫风筝？”女孩点点头。她的笑浅浅的，但是很动人。山生道：“这儿这么多竹子，风又大，做个风筝送你，会飞得很高。”女孩只是笑，道：“好啊，我就是风筝，牵住人那么多年。我要放它飞。”风筝的笑容如谜。风筝的家居然是石壁上的一个山洞，门是细竹编的，很鲜艳的翠绿色，阳光洒入“家”中，只见几乎所有的用具都是竹子。里边的人看年龄应该是风筝的爸爸妈妈。果然，风筝开口叫道：“爸爸，妈妈。”“你们就是从点头崖掉下来的那两个小孩吗？”风筝妈妈的声音轻柔温和。陆蕾答道：“嗯，来找妹妹的，谢谢你们，我们。。。该回去了。”“回去？”风筝的妈妈摇了摇头：“如果能出去，我们怎么会住在这儿呢？”山生不信道：“可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呢？”风筝的妈妈反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不过，这里不欢迎你们。”陆蕾看了看山生，山生看着风筝，好一会儿，终于说：“风筝，我们走了。”风筝眼中有不舍，却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