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巧遇情敌

卓敏到医务处去办事，走到电梯口，猛然发现有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很像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郑照芝。她的心一慌，就想快点走进电梯躲开。可是郑照芝已经看到她了，郑照芝惊喜地奔了过来，说，哎呀，这不是卓敏吗！我可找到你了。卓敏怎么也没想到，郑照芝来医院竟是专为找她的。郑照芝与李逵同是沂水老乡，当年，也就是李逵在省城上大学的时候，郑照芝爱上了李逵。那时的郑照芝在沂水一家百货公司上班，她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都跑到省城去看李逵，每次去都给李逵带好多吃的用的，每次去都把李逵攒下的脏衣服和床单被罩洗得干干净净。李逵开始没怎么动心，因为郑照芝的个子不高，腿很短，模样虽说不丑却也谈不上漂亮，这不附合李逵的择偶标准。但是时间一长，李逵还是被郑照芝感动了，再加上青春期的男人容易性冲动，郑照芝的一对**在他眼前晃了没几回他就坚持不住了。于是，他接受了郑照芝的爱。可是李逵大学毕业回到沂水，正准备与郑照芝结婚的时候，忽然认识了卓敏，事情就发生了变化。那时的卓敏细高挑的身材，一头乌黑光亮的披肩长发，脸皮白嫩得如同刚刚剥了皮儿的鸡蛋。卓敏是在沂水一中读得高中，与郑照芝是同班同学。上学期间尽管郑照芝常把家里的地瓜、玉米、花生什么的拿给卓敏吃，但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发展到特别好的程度。卓敏考上大学后开始还给郑照芝写封信，后来慢慢就不联系了。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偶然的一次机会卓敏遇到一位同样多年没有什么联系的同学，问起郑照芝，那位同学一脸的羡慕，说，别看郑照芝又矮又丑还是个小售货员，福气却大着呢，挂上了个大学生，还是个作家。你看过一篇叫《五月的故乡河》的小说吗？作者跟梁山好汉李逵重名，那就是她对象写的！卓敏当时心里一震，她读过李逵发表在《十月》上的中篇小说《五月的故乡河》，感觉好极了。她把小说拿给爸爸看，爸爸也赞不绝口。在她心里李逵是高大完美的，是她想嫁给他也未必有希望的，怎么又矮又丑的郑照芝倒得到了呢？她不平衡，更不服气。她想方设法找到了郑照芝的电话，热热呼呼跟郑照芝扯一通，知道郑照芝真是在跟作家李逵谈恋爱，她就跑到沂水来了，名义上是来看看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的，实际上是来看看李逵的。初见李逵，卓敏的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儿，因为李逵的形像着实一般，不足一米七的个头儿，一张黝黑的脸，老气横秋的，单从模样上说，他和郑照芝到满般配。可与李逵交谈了片刻，她对李逵的印象又回到未见之前的崇拜上去了。她没想到李逵那么有学问，他不仅对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烂熟于心、张口即来，对与文学关系不大的医学竟也懂得不少，几乎她说到什么他都能应对。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她曾崇拜过她的老师，那人在她印像中学识非常渊博，可跟李逵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因为那人的学识只在专业上，李逵的学识却在各个领域。回到市里，卓敏忍不住给李逵打了个电话，她说李老师，你不应该在县里发展，也不应该这么草率地结婚，以你的才华，你将来的前程是无量的。李逵说，我想到市里去发展可是没有人帮忙，你能找人把我调到市里去吗？卓敏说，只要你真想到市里来，这个忙我帮了。卓敏求爸爸帮忙把李逵从沂水调到了沂州市群众艺术馆，最后的结果是，李逵与郑照芝分手，与她结合到了一起。卓敏一直觉得亏欠郑照芝，所以自与李逵结婚以后她再也没与郑照芝见过面。都十几年了，有时别人告诉她一点郑照芝的消息她都感觉心慌。如今见面，卓敏发现郑照芝对她已经没有半点仇恨的意思，心倒平和了许多。卓敏做出热情的样子拉住了郑照芝的手。卓敏说，哎呀照芝，怎么是你呀！刚才抬眼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站在那里，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样，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挺好吧。郑照芝说，好什么呀，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了，百货公司倒闭，我下了岗。哪像你呀，在大医院里当护士，挣钱多，还体面。卓敏说，你可别开玩笑了，现在还讲什么“正式”不“正式”的呀，有钱就行。像我这样一月挣个一千两千的小钱谁还喜干呀。郑照芝说，一月挣一两千还是小钱？你的胃口可真大？我每月要能有你一半的收入也满足了。卓敏的心里立刻生出一种优越感，美滋滋地说，行了，你就别在这里笑话穷人了，看你这身穿戴，只怕你老公早就是百万富翁了。郑照芝说，屁吧，一个小个体户，干八辈子他也成不了百万富翁。咳，凑合着跟他过吧。二人扯了一会儿，卓敏知道郑照芝的家已经从沂水搬到市里来了，她丈夫在泰安路那儿弄了个卖茶叶的门头，她在那里站柜台。郑照芝是领着孩子来的，孩子在外面由一个小姑娘看着。郑照芝说孩子有点发烧，让卓敏找个好大夫给看看。卓敏说行啊，没问题。就与郑照芝走出大楼领上孩子去了小儿科。孩子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一般性的感冒，医生说开点药回家吃吃就好了。但是，看完了病郑照芝打发小姑娘带孩子回了泰安路的门头，她却留下来非要请卓敏吃饭。郑照芝说麻烦了你大半天，咱又多年不见了，说什么我也得请你吃顿饭。卓敏推辞不掉，就说要请我请，你讲话来我工资高，不请请老同学怎么说得过去。郑照芝说不行不行，以后麻烦你的事多了，怎么能让你请呢。没办法，卓敏只好找护士长请了假，坐上郑照芝招来的出租车去了沂州市最高档的桃园居大酒店。两人回避着有关李逵的话题说些高中时的趣事吃饭，送到嘴里的全是卓敏平时很少吃到的高档东西。结帐时，郑照芝一下子掏出去了一千八。卓敏暗自一惊，心说她也真舍得，莫非男人真是百万富翁了？又想，那是不可能的，就凭她这模样吧，也能嫁个百万富翁？不过是瘦驴拉硬屎在我面故意摆谱罢了。愿意摆你就摆吧，摆了，不如我你还是不如我！走出酒店，卓敏提出来到郑照芝家看看。她虽然料定郑照芝家不会富到哪儿去，但还是担心郑照芝家真有钱。所以她很想去证实一下。至于证实的结果对她有多大用处，她则没想。郑照芝面露难色，说，卓敏，你别去了，我家一点也不像样，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卓敏说，你就别谦虚了，看你花钱的大方劲儿家里肯定错不了。走，快带我去看看。郑照芝一副无奈的样子，说，好吧，去了你别笑话我就行。卓敏说，怎么会呢。心里便涌动起了不好言说的快乐。可是，当郑照芝指引着出租车开进了沂蒙花园时，卓敏的心就沉下来了。因为沂蒙花园是沂州市最高档的住宅区，这里全是别墅，房子面积最小的也是一百七八十平米，而且整个环境布局是全国一流的水平，名为花园，也真如花园，身在其中的那份享受是一般小区望尘莫及的。卓敏开始后悔自己提了来看看的要求。但是已经没有退回去的可能。郑照芝把卓敏领进了一栋别墅。卓敏傻了。这是一栋仅一楼的客厅就有六十多平米的房子，进口的红木地板，纯牛皮的沙发，日立家庭影院，流光溢彩的度金吊灯所有装饰让人眼花撩乱。卓敏的优越感一下子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自己卑微渺小了许多。她终于明白，郑照芝今天找她并非为了给孩子看病，而是别有用心的。一种被耍弄、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真想狠狠地啐一口浓痰在郑照芝脸上，然后骂一句：什么东西你，也玩这种把戏。但她终是没有啐出来也没有骂出来，只是脸色铁青。郑照芝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出来，只是热情地让卓敏坐下，然后取来进口糖果让卓敏吃。并说，请了个保姆不着调，让我辞退了，要不哪用我亲自动手啊。卓敏站了起来，卓敏说，对不起，医院那边还有事，我得马上回去。她的声音发颤，难掩内心的激愤。郑照芝仍然是一副什么也没感觉出来的样子，笑吟吟地说，你坐一会再走吗，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呢。送卓敏出了院门，又十分开心地说，以后常来啊，把你们家那位大作家李逵也带了来认认门。卓敏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沂蒙花园。当她坐上公共汽车以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双手捂着脸两肩一抽一抽的，引得满车的人都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