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女人心

高职楼要交钱了，限期是三天。李逵去文化局开完会回到家，坐到沙发上愁得恹恹的，现在住得这套房子还没有买主，用他和卓敏的工资抵押贷款还没有最后办妥，现在手里就有三万多块钱，剩下的那些怎么办呢？他把头往往后一仰，闭着眼睛半天都没有睁开。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怎么办”。听到门外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很快卓敏就进屋了。卓敏一进屋就显出了少有的兴奋，孩子一样一蹦一蹦的。卓敏说，李，你说我刚才碰上谁了？李逵仍然闭着眼睛，爱搭不理地说，碰上谁了？爱碰上谁碰上谁！卓敏倒没反感，仍然很兴奋的样子说，碰上范玉华了。就是小学和我同桌、头发自来卷、一张能吃头牛的大嘴、离过三次婚的那个。李逵睁开眼说，哦。她呀。碰上了又怎么样？这还是什么重大新闻吗？卓敏坐下来倒杯水喝着，说，瞧你那熊样！谁说是什么新闻了？我是说都六七年不见面了，她说我一点都没老，还像二十刚出头那时候的样子，漂亮的让她嫉妒。她你知道吗，胖得没人形了，跟个猪似的。李逵说，女人啊，到了你这个年龄，最爱听的就是恭维话。明知道人家说得是假话，却宁愿当真话听。说白了就是越老越有虚荣心。可悲啊。卓敏翻翻白眼说，你就不会说句人话！什么叫越老越有虚荣心啊？我老了呀？我有虚荣心呀！真是的。没见过你这样不懂得女人心的。李逵注意到自己说话有些不妥，就改口说，比起同龄的女人来你当然要年轻漂亮许多了，面皮细嫩，身材也很苗条。但是跟二十几岁的女子比起来毕竟有点差距了，所以你不要相信那些没原则的恭维。人贵有自知之明啊！卓敏就又高兴了，说，谁相信那些没原则的恭维话了，我只是想从你那里验证一下别人的恭维有多少水份而已。哎，跟你说啊，美容不白做，确实管用。以前我的皮肤多粗呀，照照镜子连自己都吓一跳，自从开始做美容，就一天天的在变化，特别是……特别是用了日本丸美化妆品以后，那效果真是大不一样……一听“日本丸美”李逵仿佛突然受了剌激，立刻眉头一锁面色一沉，恼怒地看着卓敏说，你又用日本丸美化妆品了？卓敏有些发怯，说，啊。李逵说，你不是一直用韩国的新生活吗？卓敏说，新生活不太适合我的皮肤，我们医院有好几个同事跟我的皮肤一样，用了日本丸美感觉非常好，都劝我试试，我就改用日本丸美了。反正也不太贵，才六七百块钱。李逵就火了，他又想起了那两件旧衣服的事。心说你他妈的花三十五十给我娘买件新衣服你不舍得，花六七百买化妆品你就舍得了？但他不好旧事重提，他只是质问卓敏，谁让你花这么多钱买化妆品的！一套韩国新生话你花掉了五六百，刚刚用了一年多你又改用日本丸美了，你觉得自己挺有钱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高职楼开始要钱了？你知不知道咱现在凑不起钱来！卓敏说，高职楼开始要钱了？要钱咱给钱就是了。李逵说，你说的倒轻巧！十几万啊，钱在哪儿呢？卓敏说，存折上不是有三万多吗，你再让诸葛乾坤先预付给你两万块钱的稿费，加起来就是五万，我爸那儿还有两三万我去拿了来先用着，你再到朋友那儿借上几万，等工资贷款下来了，我们现在住得房子卖了，咱还上就是了。无非是倒倒手的事，这有什么难的吗？李逵心里一下子发起虚来，眼睛就敢看卓敏了。抓过暖瓶往杯子里倒着水说，你倒会按排，我刚给诸葛乾坤写了三四篇稿子就让人家预付稿费，这合适呀？卓敏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有困难了你不求人怎么办呀？李逵喝口水说，就算我们筹钱有道你花钱也得节约点吧，六七百六七百的说花就花出去了，那叫过日子吗？卓敏说，别的钱可以省，这美容的钱不能省！到了我这个年龄紧上紧的美容都留不住以往的美丽，再掉以轻心还不几天就成老太婆了？再说就算我不花这几百块钱，高职楼的钱也一样不够，几百跟十几万比起来毕竟是杯水车薪。现在我们不是为这点事争吵的时候，是怎么想法凑足十几万的时候。你去找诸葛乾坤吧，你跟他关系那么好，让他预付点稿费还不是小意思？就是不给他写稿子跟他借点他也得借呀，要不然还叫朋友啊？李逵没吭声。卓敏说，再不然这样吧，这事你装作不知道，我出面跟他说。不但让他预付两万元的稿费，还得让他借给咱一万两万的。李逵说，算了算了，还是我跟他说吧，我的朋友你出面说，不是把朋友关系弄生分了。卓敏说，你出面不行，你爱面子，人家稍不痛快你就得退缩，还是我出面吧。李逵就有点急了，说，非得你出面干什么呢！有本事你找你的朋友借去！别跟我的朋友瞎搅和。卓敏说，你看你，什么叫瞎搅和呀？好好好，我不搅和，我不搅和。但是你得保证给我弄回至少三万块钱来啊！李逵说，行行行。但是心里却直打鼓，他在想，这下坏了，借钱给苗玲的事怕是要露馅了。千万可不能露馅啊，露馅就完了。就决定合适的时候给诸葛乾坤打个电话说一说，让他说什么也得再借自己几万块钱，不能让这事露馅。但是卓敏是何等聪明之人啊，李逵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不过她还没有想到李逵已经从诸葛乾坤那里预支了两万块钱，更没想到李逵借给了苗玲两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