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惊世少年第二卷惊世少年 第十四章绝刀时光荏苒,未及回首,又已三年。雪地里,一个散发跛腿的老汉正施展一套杀气凌厉的刀法,撩砍抹跺,劈崩勾挂,刀招尽显凶残霸道,仿若每招都欲置人于死地。离他不远,一个年约八岁的男孩,持着一柄木刀,站在雪中细心观摩。男孩一身白熊皮缝成的袍子,衬着稍尖的脸蛋,精灵趣致,确实是个极为聪敏的孩子。跛腿老汉使了一招缠头裹脑,将斩马刀垂至身侧,喝道:“‘绝刀’九式,第一式——‘杀气纵横’!”他一边口述招名,一边演示,伴随刀首的铁环“当啷”一声脆响,一股无形杀气顺着锋刃飒然掠起,皑皑雪海中仿佛掀起一阵旋风,片片积雪,向外纷飞开去。这招“杀气纵横”,杀意凝积,刀招气势逼人,即便用刀之人有意留人性命也难以为之。忽然,他舞至半途,陡地刀影交织,半空中霎时闪现无数纵横交错的刀光,凌厉无匹,霸道非常!老汉喝出第二式刀招,“‘绝刀’第二式——‘横尸遍野’!!”这变化的一招是将先前一招“杀气纵横”凝聚在锋刃上的杀气,骤然挥出,杀气有若实质,雪地上徒然增加了数道交错纵横的沟壑,当真一刀使出,横尸遍野!“‘绝刀’第三式——‘开天辟地’!!”“轰”然一声,刀气凝 积由上而下一去千里,前方十丈之内的所有物事悉数摧毁。三招过后,跛腿老汉收住刀势,跛着一条残腿走到那男孩面前,问道:“这三式‘绝刀’,孙少主可全都记牢?”男孩点了点头,当下把三式‘绝刀’的刀决念道:“‘杀气纵横’,疾进硬冲,刀气如天马行空,纵横无边!”那跛腿老汉满意的点了点头,“恩,不错,继续。”“‘横尸遍野’,推崩转跺,刀锋所及尸横累累,不留生机!”“好!”跛腿老汉喝了一声,将斩马刀往身旁轻轻一放,半截刀身便没进冻土。随后,他坐在雪地里,拿出一袋烈酒喝了一口,抹嘴道:“记得不错!那第三式呢?”这时,男孩面露愧色,道:“第三式‘开天辟地’,撩……撩刀劈空,刀势……刀势迅如惊雷,有若天成!”“刀诀是念对了,前面两招孙少主练得颇为精熟,可是偏偏为何就是这式‘开天辟地’总是使将不出?”见男孩不语,跛腿老汉扶刀站起,叹道:“唉,都是老奴无能!”叹罢,举起酒袋猛灌数口,竟呛得自己气息受阻,俯下身连连咳嗽。男孩见状,连忙为他拍背抚胸,道:“大爹爹,这怪不得你,都是灵云练功不专,灵云再行练过!”说完,便挥起木刀跃身而出,使的正是跛腿老汉所教授的“绝刀”刀法!这跛腿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力斩烛蛟,自残一腿的蒙忠;而那男孩便是雁门关血战八百契丹“龙虎卫”,最终死于乱箭的代州练团副使蒙天鸣的遗孤——蒙灵云。蒙灵云抖刀劈出,一招一式徒具“绝刀”姿势,却杀气甚弱,根本不能将“绝刀”毁灭天地的威力发挥出来,所以无论他将“绝刀”第一式,第二式练得如何精熟,可无论如何还是使不出第三式“开天辟地”。“绝刀”——绝地而后生!是蒙忠在“狼军”中所创,应敌时,口震心狠、气均力巧、势快身活、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将杀气入刀,强调意凝于敌,气聚于刀,身随意动,意到刀到。见蒙灵云刀中不带杀气,蒙忠高声问道:“难道孙少主忘记少主战死何处?”老人撕心裂肺的询问,随着凛冽的寒风刺进蒙灵云心头,令他心头一颤,回答道:“爹爹战死雁门关!”蒙忠又问:“少主为何战死?”蒙灵云手中刀招不停,高声答道:“为雁关百姓!”蒙忠再问:“死于何人之手?”听到蒙忠这一问,蒙灵云顿时变色,手中木刀凝在半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答道:“契!丹!狗!贼!”天连着雪,雪连着天,“契丹狗贼”四个字在山间回荡,似乎四周每座山峰都在提醒着他杀父仇人是谁。蒙灵云登时血气翻涌,一反平素冷漠,挟着满腔恨意,仰天狂嚎一声,“轰”的使出“绝刀”第一式——“杀气纵横”!“杀气纵横”使出,周身杀气弥漫,就连卷在凛冽寒风的雪花,亦无法在其杀气所及的范围内着地!蒙忠见已将蒙灵云杀意激起,口中不停,继续说道:“少夫人为护孙少主身挡三箭,葬身火海!孙少主,你可都记得!?”霎时之间,三年多来,痛失双亲的种种辛酸,双亲的血海深仇,又再次填满蒙灵云小小的心坎,“我记得!我全都记得!!!”声音充满着悲愤、痛苦、仇恨之情。他在暴风雪中疯狂地舞起手中的刀,将自己所有的悲痛转成杀气尽情泄在刀上!“绝刀’第二式——‘横尸遍野’!!推崩转跺,刀锋所及尸横累累,不留生机!”即使,手中拿的只是柄木刀,可“横尸遍野”是将“杀气纵横”刀招中凝聚在锋刃上庞大无比的杀气挥斩出去,最后形成“绝刀”第三式那“开天辟地”的一击!!就在蒙灵云豁尽浑身杀气,狠狠向迎面袭来的狂风轰出三年来埋藏在心中的仇恨,轰出这违抗天命、足以开天辟地的霸烈一刀时,突然间丹田中一股热气冲将上来,升及两乳间之膻中穴只觉一阻,手中木刀尽碎,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蒙忠急忙飞身将他接住,唤道:“孙少主!?你醒醒,孙少主!”过了半晌,蒙灵云悠悠醒转,低声道:“大爹爹,灵云……胸口……胸口好痛。”蒙忠扯开蒙灵云胸口皮袄,只看到他胸口上三年前所受的那处箭伤周围一片殷黑,似乎是残留在他体内的余毒随着血气上涌再次发作。蒙忠狠狠的捶着脑袋,悔道:“都怪老奴,急于求成,害得孙少主旧伤复发!”然而,蒙忠却不知道伴随自己这套以杀气御刀的“绝刀”刀法,无意之中还创出了一套怪异的上乘内功。杀气原本也是人体中的一种真气,由心而发,存于脏腑,每当他施展刀技,杀气转生的内力便瞬间提升,故而,“绝刀”威力才如此匪夷所思!蒙灵云正是因为修炼“绝刀”体内真气翻涌,当真气行至膻中气之海因旧伤受阻,导致走火入魔。第十五章苏词回到女真完颜部驻地,蒙忠找来族中萨满巫医再次检查蒙灵云伤势,发现淤黑已经消散。萨满道:“这孩子呼吸渐渐匀畅,休息一晚,好生照顾自会好转。”“多谢萨满大人,”蒙忠拱手谢过,接着又说:“不过,先前练功时还吐血昏迷,只用一晚便能无恙?”“脉相平和,自然无恙。先前吐血,多半由于身上的余毒未尽,加上练功气血上涌所致。”蒙忠忙问:“那可还有法子除尽他身上余毒?”“唉,只怕药石无用。”萨满摇头叹气,转身出了帐篷。三年来,蒙忠在长白山中采参挖药,杀熊取胆,将能寻到的“枯木春”都用在了蒙灵云身上,终究还是不能将他身上的余毒驱尽。如今,就连萨满也说药石无用,当真已是命中注定了。坐在炕前,蒙忠看着熟睡中的蒙灵云,暗想:“或许是由于‘绝刀’太过猛烈,孙少主不益修炼,不过报仇又何需我这样粗陋的武功。若孙少主能像老主人那样,统领三军,一杆花枪马踏连营岂不更能拯救天下苍生?”蒙忠先前总被仇恨蒙住双眼,现在忽然想明白了,顿时感到心中畅快,一口气喝完整袋烈酒,踱出帐外。第二日,蒙忠不再教蒙灵云练功,一大早就带着以往打猎存下来的熊皮、虎皮来到交易皮货的边外集市。同过往的商人手中换了许多书籍。蒙忠识字不多,也不知道书中所记如何,只要别人说是南朝汉字著成的书,他便换;若别人说是兵书,他更加高兴,还要多加一张皮革。一连几日,到是换了不少书回来。蒙灵云小时便识字,五岁便能作诗,看到如此多的书,很是开心。从此也不外出玩耍,抱着一堆书细细研读。一日,用过午饭,蒙灵云如同即往,独自坐在帐篷外的树桩上读书,见书中一篇词雄放慷慨,气势磅礴恢宏,忍不住朗声念出: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好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哈哈!周瑜丰姿潇洒、韶华似锦、果然令人艳羡。”蒙灵云细细玩味词中字句,时而惊叹,时而欢笑。“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唉,”读到最后一句,他轻叹了一声,“就是最末两句太过悲叹了。”抬起头,望着碧空白云,心想:不知道这首词是什么人写的?想罢,连忙继续看下去,在著书人的简评中看到:神宗元丰五年七月,苏轼贬居黄州游黄风城外赤壁矶所作。蒙灵云捧书站起,惊叫道:“苏轼!?这词竟然是苏叔叔写的!”苏轼同蒙灵云的父亲蒙天鸣是至交,蒙灵云也常常听到父亲谈起。蒙天鸣被贬代州练团副使,从京师赶往代州复职时,苏轼也曾为他送行。那次,蒙灵云也曾亲眼见过苏轼。事隔三年,竟然能读到苏轼的词作,蒙灵云当然异常兴奋,拿着书就跑去寻找蒙忠,迫不及待的将这好消息告诉他。蒙忠正同完颜劾里布割獐子皮,见到蒙灵云满脸欢喜的跑来,也猜不出到底何事,于是问:“孙少主何事大喜啊?”“劾里布叔叔好!”蒙灵云首先向完颜劾里布问了声好,接着把书中那首苏轼做作的词指给蒙忠看,道:“大爹爹,你看这首词!!”蒙忠当蒙灵云是要同自己讨论诗词,忙笑道:“哈哈,老奴不识字,更读不懂文雅**,不能同孙少主同乐了。”“啊,灵云疏忽了。”蒙灵云连忙将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朗朗读出,读完,又问蒙忠道:“大爹爹,如何?”“写得好!”苏轼的这首词,用字行文并不复杂,即便蒙忠这样的粗人也能明白词中字句,“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若少主在世,定将作此词之人视为知己!”“那大爹爹可猜得到此词是什么人写的?”“老奴愚钝,猜不出来。”蒙灵云知道蒙忠猜不出,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将最后那句“神宗元丰五年七月,苏轼贬居黄州游黄风城外赤壁矶所作。”读了出来!“原来竟是苏轼,苏学士!难怪!难怪!”蒙忠连连称叹,忙将手上的油腻擦得干净,从蒙灵云手中接过记着苏轼诗词的书。即使他识不得一字,却仿佛一封家书般的捧在手中,望着南方,心中万千感慨,“三年了,带着孙少主在长白山苦寒之地整整呆了三年。看到故人诗词,想起祖国故地老奴心中真是激动万千!!”得到苏轼的消息,蒙忠本想立即带着蒙灵云返回祖国,可转念又想:“想我大宋多少豪杰英雄,却不敌小小契丹夷绑!不仅蒙将军这般的不世将才,得不到朝廷重用,就连苏轼这等卓尔不群的文人也被贬居黄州,早生华发!只怕如今的皇帝也是个昏庸无能之辈,才让朝中奸臣当道,忠臣不得善终!”蒙忠把书还给蒙灵云,意味声长的问:“孙少主,可是怀念祖国,想要回去?”蒙灵云离开祖国旧地时不过五岁,对旧地自然少有记忆,只是从书中看到不少描写祖国的诗词,心中总有向往。不过向往始终是向往,他也不忍为了回国,再让已经残疾的蒙忠冲杀辽国境地。因为三年来,一直都是蒙忠细心照顾,才能活下来,他早将蒙忠视为自己的亲人一般。于是嬉笑道:“呵呵,灵云只是嘴馋,想吃江南的粽子了,并不想回去。”见他机灵懂事,蒙忠只感心中有愧,只能盼将来他能够出人头地,又好心提醒道:“老奴虽然不懂什么文武之道,不过孙少主也不能只顾着看书,荒废了老主人传下来的‘十三枪’!”“恩,灵云明白,将来灵云也要像爷爷那样统帅三军,马踏连营!定会专心练习‘十三枪’。”听了蒙灵云的回答,蒙忠总算安心许多,决定将“十三枪”的枪法招式一尽传授与他。其实蒙忠传给蒙灵云的“十三枪”徒有招式,并无枪诀心法。当初,他跟随蒙家两代人,常能看到他们使出“十三枪”,招式自然能纯熟于心,只是忌于江湖道义,并不贪图他人武功,所以并不会“十三枪”的枪决。现如今,蒙忠觉得蒙灵云不适合修行自己的“绝刀”刀法,也就只能将徒有招式的“十三枪”反授于他,将来能否领悟,就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第十六章逍遥子端午佳节,长白山依旧白雪皑皑。蒙忠托人从南朝想尽办法带回一挂粽子,粽子送到时,早已不能食用,可蒙灵云仍然非常欢喜,还道:“粽子上有娘亲的味道。”早中晚都要嗅上一嗅,才肯吃饭。每当蒙忠看到,总觉得心头一酸,“以前,每到端午,少夫人总是和下人们一起裹粽子,甜的是猪油豆沙,咸的是火腿鲜肉,孙少主别人裹的不吃,就只挑他娘亲裹的粽子吃。”然而对着这个坚强的孩子,他老大的一个男人怎可示弱流泪?势必强忍泪水,将悲痛化成力量,每日都全心全意的传授蒙灵云武功。端午过去,时近中秋,蒙忠终于将“十三枪”的枪招全部传授完毕。此后,蒙灵云便独自揣上一本书,到离驻地外不远的雪地里一边看书,一边练枪,风雪无阻。一日斜阳傍晚,蒙灵云嗅过干硬的粽子,便提起花枪,携着本词集出了驻地。他边看边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看到书中一首好词,竟然物我两忘,抖起手中花枪,就地舞了起来。蒙灵云记性极佳,书中诗词看过一遍,就能铭记于心,即使没有书卷在手,他也能朗朗背出。“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他每背一句,就使出一招“十三枪”,虽然不知枪中口诀,可枪招配合诗句使出,却是另一番味道。“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斜阳外。”背出这句时,却恰好舞到“十三枪”的“仙鹤摇头,斜刺膀”,盘脚而蹲,枪杆斜挑指上,枪头正对山凹残阳。接着,蒙灵云抖把收枪,一阵碎步连刺之后,飞身腾空,口中继续背道:“黯乡魂,追旅思……”余音未尽,花枪送出,扎向地面,却是一招“鹞子擒雀,刺足式”。当他身形扑落地面,下半句瓷才悠悠而出,“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身形在雪地里完全舒展,随即又踩枪而起,朗声背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随着整首词句背完,一路“十三枪”枪法也有缓有急的舞到最后,蒙灵云刚提掌,背枪做出个收势。这时,从他身后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好。乡思离愁,往往借萧瑟秋景,这首词却反其道而行之,景色写得阔远而秾丽,更显离情可伤,果然是首好词。”听到有人用汉语叫好,蒙灵云很是吃惊,“女真部落中,除了大爹爹,平时根本就没人说汉话,身后那人会是谁?”连忙转身,寻那声音望去,可身后空荡荡的连个脚印都没有,哪里来的人?蒙灵云抓了抓脑袋,向四周望了望也不见人影,只当是自己听差了,于是提枪又独自练了起来。才练了几招,声音再次响道:“词是好词,可这‘十三枪’徒具姿势,不练也罢。”这次,蒙灵云确信绝对没有听差,是有人在同他说话,可转身四顾又找不到人。于是抖挺花枪,向虚空中喊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算不得英雄好汉!”问了许久,不见有人回答,蒙灵云端起枪,笑道:“哼,多半是到村子收人参的小商,听我一喝便怕了!”“小娃娃,口气不小,若逍遥子不显身相见,别人定道我怕了你去。”蒙灵云仔细分辨,这次声音竟是从头顶传来,猛的抬头望去,只一见黑影从空中影飘然落下,背对山后残阳,站在他面前。蒙灵云只见面前这人一身青素单衣,仙风道骨;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双目中更加流露着一种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仪。当即跪下连磕三头,道:“灵云见过神仙老爷爷!刚才说话冒犯,还请神仙老爷爷原谅。”“哈哈哈,我哪里是什么神仙,小娃娃快起来吧!”蒙灵云听他声音甚是和蔼慈祥,便站起身,抬头问道:“你不是神仙,那为何从天而降?你不是神仙,那怎么说话的时候一会在我后面,一会又跑到我头顶上了?”没等逍遥子回答,蒙灵云又竖起食指,仿佛自言自语的问道:“哦——我知道了,您定是武工高强的老前辈,对吗?”逍遥子见这孩子机灵聪明,便微笑的答道:“这回算你猜对了。”蒙灵云高兴了一会,忽然想起他刚才说自己练的枪法还不如一首词好,心中颇有些不服气,于是问道:“老前辈,您刚才只道我背的词好,却说我练的‘十三枪’只有架势,不练也罢,难道您识得这‘十三枪’?”这自称是逍遥子的老人,本是汉人,离开中原云游北漠苦寒之地已有数十载。刚才路过,听有人念起一首南朝诗词,觉得意境深阔,便促足聆听。词中笔触低徊婉转、沉雄青刚,将思乡情怀黯然凄怆,羁旅愁绪重叠相续,抒发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忍不住赞出声来。他本想看看究竟是谁在子弟在这北方苦寒之地背念如此好词;寻声望去却见蒙灵云正不具形意,徒具姿势练习“十三枪”,出自武学上的清高,便使出“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点评一番;怎想,竟然会被蒙灵云的一句“算不得英雄好汉”就激得显了身形。逍遥子也不谦虚,回答蒙灵云道:“何止是识得,天下武学,无我不精!”只见他抬起手臂,凌空里只是张开五指,蒙灵云手中的花枪便飞入掌中!花枪一抖,口述枪诀,在蒙灵云面前使出“十三枪”。“‘十三枪’分为四路,散枪四式,粘黏四枪,掷摔四枪,缠枪一路。”蒙灵云不曾听蒙忠说过这些枪诀,此时听面前这老人道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觉得他当真能把“十三枪”使得纯熟无比,招式更加半点不错!“散枪四式:第一枪‘怪蟒钻窝’,分心就刺似怪蟒;第二枪‘仙鹤摇头’,仙鹤摇头斜刺膀;第三枪‘鹞子擒雀’,鹞子扑雀刺足式;第四枪‘燕子穿帘’,飞燕投巢刺面上。”“粘黏四枪:平刺胸口,斜刺膀尖,下刺小腿,上刺咽喉;掷摔四枪:采枪护胸,挒枪护腿,掷枪护肩,铲枪护喉!”“你枪扎,我枪拉,你枪不动,我枪发;你枪来似箭,我枪拨如电;你枪花一闪凤点头,我拨草寻蛇也不善……”逍遥子口若悬河,一路“十三枪”枪法更是使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加上他内力雄厚,即便是随便挥挥手也是排山倒海,更何况是施展如此精妙的枪术。演练完,逍遥子收枪问:“小娃娃,觉得如何?”蒙灵云也曾见过他父亲蒙天鸣演练“十三枪”,可蒙天鸣内力不足,威力远远不及逍遥子所示,瞪大了眼睛,叹道:“原来我家的‘十三枪’可以这么厉害!”逍遥子听了觉得好笑,这“十三枪”相传是三国名将赵云所创,后人结合了形意拳术、柔拳等内家功法改进,流传了这十三招枪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小娃娃祖上的了?于是出言讥讽道:“‘十三枪’不过战场杀敌士兵操练的寻常枪法,根本算不上什么上乘武工,还及不上少林‘疯魔枪’半分精妙!”第十七章夜凉如水听他夸下海口,蒙灵云心中很是不服气,道:“‘十三枪’枪法精妙绝伦,天下哪种武功可以匹敌?老前辈定是欺我年幼,故意说种我没见过的武功吓唬我罢了。”说着,便从怀里掏出词集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你……”逍遥子刚想发怒,即刻醒悟这娃娃是故意相激,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娃,到有几分机灵,很像我小时候。念在刚才你背诗我听,我就演示、演示,让你瞧瞧什么才是武学正宗?“疯魔枪”原是达摩祖师伏魔所创,要决便在一个“疯”字,招式讲究出人意料,不循规蹈矩,招式之中蕴含着无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往往不依常理,让人始料不及,未能做出反应就已经一命呜呼。由于这套“疯魔枪”过于疯狂霸道,并会反噬修炼之人,达摩祖师悲天悯人,以佛法化解枪法中暴戾之气后,更名为“达摩枪法”传于后世。蒙灵云见逍遥子演练的“疯魔枪”,枪法的确实精妙非常,每一枪皆蕴藏无尽变化和后着,实是深不可测,比之“十三枪”,不知还要高上多少倍。精神为之一振,忖道:“世间竟有如此好的枪法?”于是集中精神努力捕捉逍遥子的身形,可又害怕枪法太快,自己过目而忘,手指不自觉的在雪地上勾画出一个个使枪的人形。小人是用手指融雪所画,不像画在沙地,风沙覆盖就没了痕迹;雪地上的小人都结成冰槽,痕迹久久不去。逍遥子一套“疯魔枪”练完,雪地上竟错落有置的留下了数百个各具姿势的小人。逍遥子看着勾画在雪地里的小人,心中暗自称赞:想不到这娃娃如此有心,难得,难得。嘴上却道:“哈!刚才还说‘十三枪’天下无敌;怎么,现在又画下这么些人形?莫不是想学了吧?”蒙灵云缓缓抬首,道:“错!”一个“错”字,逍遥子不由一愕。“我画下人形,只因我知道一时半刻不能破解,总有一天,我会凭借地上的人形找出‘疯魔枪’的弱点,用‘十三枪’一尽破解!”这番话说得甚有志气,逍遥子听罢登时一乐,笑声响彻雪地,道:“好!说的好,有志气!这才是真正的男儿本色!”逍遥子看天色以晚,猜想这孩子的长辈不多时便会来寻他回去,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姓蒙,名灵云。”蒙灵云答道。“灵云?好个灵云如魂的机灵鬼。”逍遥子将花枪还于蒙灵云,蹲下身问:“明日晨时,你我还这里相见,你背诗我听,我演武你瞧,如何?”蒙灵云连忙答应:“甚好!”见他答应,逍遥子点点头,展开轻功,隐入雪峰松林之中而去。“这老前辈真厉害,瞧他模样比大爹爹还长,可依旧来去如风!”蒙灵云惊叹了一声,拖着花枪回了完颜部的村子。当晚,他本来早已就寝,可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爬起身好奇的问蒙忠道:“大爹爹,天下的武学,哪一种最厉害?”蒙忠也好奇,这孩子半夜不睡觉,怎想起问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按道理,无论哪一门武功如果修炼到极至,都是一门厉害的武学,可当时蒙忠并不明白。他二十多岁就因杀人充军,虽然在“狼军”中初窥门径,创出一套“绝刀”刀法,却始终认为那只是杀人的技法,算不上武学正宗。思考一番后回答蒙灵云道:“江湖上都传,天下武功出少林!”“那就是说少林的武功天下第一喽?”蒙灵云插嘴道。“也不其然,少林派自然是泰山北斗,不过天下之大,各门各派不计其数,能与少林武学齐名的也不在少数。”“哦?”蒙灵云疑问一声,催促道,“大爹爹,快同我说说。”蒙忠被蒙灵云的追问提起兴趣,睡意全无,继续道:“对于现在的中原武林,老奴不敢断言,不过老奴年轻那会知道就有‘三门四山两大帮’。三门是指僧尼儒‘少林寺’、‘恒山门’、‘泰山门’三大门;四山是‘青城山’、‘太行山’、‘崂山’、‘茅山’四大道门;而两大帮则是指北方的“丐帮”及南方‘洞庭水帮’;另外还有大理国的天龙寺,虽然天龙寺不属中原,不过大理段氏先祖原是中原武林人士,所以天龙寺在中原武林也有一席之地。”蒙灵云灰心的道:“竟有如此之多,当真没有爹爹的‘十三枪’。”“原来孙少主问了这么多是想知道这个。”蒙忠笑道,“‘十三枪’原本三国赵云将军所创,传于军中,后又经过数代人的改进,不知流传了多少不同的套路。蒙家历代皆出武将,习武为的是保家卫国,并不是要在中原武林争得一席之位。孙少主,你可明白?”“恩,灵云明白了。”蒙灵云嘴上答应了,心中却想:那老前辈所言非虚,“十三枪”确实算不得上乘武学,不过是战场上士兵操练的寻常枪法罢了。既然老前辈的武功那么高强,若我能得他倾囊相授,将来必定能为父母报仇,就算要保家卫国,有一身高强的本领岂不更好。说虽如此,可是如何才令老前辈收我为徒,传我武功?想了许久,始终想不出对策,困意来袭,渐渐也就睡了过去。夜,凉如水。逍遥子仍未就寝,他坐在洞口,一脸不可名状的神情望着天上孤星、明月。望了一会,想起傍晚听到的那首词,默默背念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一念,仿佛念出宿命的轮回;这一念,令他再次念起一段前尘往事……第十八章剑气问天翌晨,蒙灵云醒后,早早的就来到昨天练枪的雪地等候。雪地四周甚为幽静,一晚过去,画在雪地里的小人依旧清晰可见。见逍遥子还没来,蒙灵云抚去覆盖在小人表面的积雪,照着小人的姿势练了起来。“武功要诀,乃是形意相随,不能徒具姿势,就算你照着地上人形练上十年又有何用?”蒙灵云抬头寻声往去,原来那声音是来自站在一株雪松枝尖的逍遥子。未等蒙灵云喊出口,幸W臃路鸷杳?话愦涌罩衅?欢?隆N创?涞兀?患??ば浠映觯?氤哂嗪蟮幕?┍桓У酶筛删痪唬?幕沽粝率裁慈诵巍?看到自己的心血被逍遥子举袖轻描淡写的一扫,便消失得无踪无影,蒙灵云有些不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可很快收起愁容,嘻笑着对逍遥子道:“老前辈,就快到中秋,我背首www.smenhu.cn第二卷 惊世少年首明月的词如何?”逍遥子抚着美髯,道:“好!”蒙灵云清了清喉咙,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北宋时的文人常将自己的诗词做成小册互赠好友,而像苏轼这样颇有名气的文豪作出的诗词更是大受喜欢,所以他的这首只有牌头没有词名的中秋词,也被人收录到了词集中。逍遥子闭目聆听,听到绝妙之处,也情不自禁的摇头微点。“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间!”听到这句,逍遥子猛的一睁眼,想赞要上一声,却怕打断蒙灵云背诵,于是只在心中暗暗赞叹:“绝妙啊,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妙!妙!妙!”“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蒙灵云背完,逍遥子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唉!”蒙灵云不解的,问道:“老前辈何以叹气?”。逍遥子苦笑,自己心中所叹,他人岂能了解,何况还是个孩儿?“这词什么名字,何人所作?”“没名字,只有一词牌《水调歌头》,是我苏叔叔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怀念子由叔叔所作。”“苏叔叔是谁?子由叔叔又是谁?”“苏叔叔就是苏轼,苏子瞻;子由叔叔是苏叔叔的弟弟苏辙。”“哦。苏轼?作得此等好词,了不起,了不起!”逍遥子藏身北方苦寒之地已有数十载,根本不认识苏轼,见他一首词作得甚好,所以才口中称赞不绝。逍遥子望向远方,似有心事,脸上再次露出那般不可名状的神情,时而摇头轻叹,时而又目露威仪。蒙灵云从腰上解下一袋烈酒,歪着脑袋叫醒他,“老前辈?”“何事!?”蒙灵云听他语气甚是威严,心中惊恐:“莫不我打扰了老前辈的思绪,惹得他生气了吧?”蒙灵云慢慢将酒袋举起,小心的问:“不……不知老前辈……喜欢饮酒不?我……我……”原来昨晚,蒙灵云想了一晚也没想出令逍遥子传他武功的法子。早上他醒来,见蒙忠拿了一袋酒才外出打猎,这才想到,“英雄好汉都应该爱饮酒,大爹爹这样,劾里布叔叔也这样。若我送酒给老前辈喝,他一高兴不就传我武功了吗?”于是就偷偷拿了一袋烈酒。逍遥子一听是酒,答也不答,一把从蒙灵云手中抓过。咬掉塞木,一口气装着十斤酒的袋子就瘪了!逍遥子将空了的酒袋对着大张的口抖了抖,见彻底空了之后,甩掉酒袋,大声问道:“酒!还有酒吗?”蒙灵云从未见人能这般喝酒,突然听他一喝,胆怯的后退了几步,回道:“没……没了……”“再去拿!再去拿!快!”见这逍遥子疯了似的叫着要酒,蒙灵云应了一声,连忙回退,只恐自己退闪不快,被他一掌劈死。可没退两步,就被积雪一绊倒在雪中。这时就听见逍遥子仰天长啸,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逍遥子当真疯了一般,运起周身真气,狂哭狂笑,“哈哈,今夕是何年?我当然知道,今夕是显德一百二十年!”被逍遥子这哭笑的一喝,蒙灵云心中纳闷:“显德一百二十年?那是哪个朝代的纪年?这老前辈不会活了有一百多年了吧?”想吧,便回过头向逍遥子望去,只见逍遥子右手掐出个剑决,一股真气凝集指尖,仿若实质。逍遥子向苍穹一指,口中接着喝道:“何需问青天!”蒙灵云也不知逍遥子使的是指法还是剑法,只觉得他朝天那么一指,便如一去三千里,连天上的浮云都被他击穿,向四周消散!惊得蒙灵云一动不动,远远的趴在雪地里,想看看接下来逍遥子还会使出什么功夫!逍遥子其实是化指为剑,将自己所会的剑法一尽使出,他自己也不知道出自那套,意念里想到哪招便使出哪招,一会是“凌日剑法”的一招——碧海生潮;一会又是“御月剑法”的第四式——虚空御月;锋劲一转又使出“狂风剑法”的“卷飞砂”、“走碎石”两招。看得蒙灵云只感眼花缭乱,别说记下招式,想要看清逍遥子的身形都困难。最后逍遥子变招太快,几乎就到了无招的境界,剑决所指,虚空留痕,处处皆是剑影,连身形都被剑气遮避!逍遥子用的武功,蒙灵云看不明白;逍遥子疯疯癫癫说的话,蒙灵云就更不懂了。“老前辈不是疯了吧?一会叫什么人‘世宗’,一会又称自己是什么‘纪王’?”蒙灵云看他舞了一会,又想:“若老前辈不是疯了,只是喝醉了,等他醒转过来又找我要酒,没酒给他,定会迁怒于我!他恼我了,就不传我武功;不会武功我就不能为爹娘报仇,更不能保家卫国!唉,我还是快回去拿酒的好!”蒙灵云脑瓜飞快的一转,立即就回了完颜部的村子,给逍遥子拿酒。第十九章完颜阿骨打蒙灵云怕逍遥子早上是饿着来的,所以还给他多带了一块熊肉下酒。当他回到雪地,哪里还看到雪的影子,方圆十丈的雪都被逍遥子的剑气所化,变成了一处泥塘。“老前辈?老前辈……”蒙灵云拎着酒肉喊了几声,不见人回答,四处寻找也没找到逍遥子的踪影,垂头叹道:“唉,老前辈定是怪我拿酒太慢,没等我来就走了。不知,明天他还会不会来?”蒙灵云回到完颜部村口,远远就?欢尤寺硐虼遄诱姹级?础?“灵云!!快过来!”蒙灵云回头望去,原来是完颜阿骨打在叫自己,忙应道:“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完颜阿骨打也不解释,拉住蒙灵云的胳膊就往村子后面跑。两个小儿一拉一扯,跑到一个不显眼的帐篷后才停下来。“出什么事了?阿骨打?”蒙灵云一边问,一边从帐篷后面探出望向那队进村子的人马。只见那队人马无论人、马俱一身厚厚裘装,想是为了怕马匹冻伤,马腿上都捆扎着干草。大旗之上打着辽国旗号,原来是一队契丹人。蒙灵云发现之后,歪过脑袋问身后的完颜阿骨打道:“他们是契丹人!?”完颜阿骨点点头,道:“辽国的走狗!又到我们部落抢劫来了!”“抢劫!?”蒙灵云大为惊奇,“为什么不赶走他们!还让他们这样嚣张?”完颜阿骨打解释道:“玛发说我们女真人虽然多,可各部落都不统一,打不过契丹人,所以各女真部落只能每年上供,换得一夕的安宁。”“这帮坏蛋!我去杀了他们!”蒙灵云一时冲动,就想冲出去找那队辽国使团拼命。幸好,完颜阿骨打力气比他大,一只手就把他拉了回来,“你去有什么用,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人家?”完颜阿骨打年仅十岁,比蒙灵云年长了一两岁,可力量的悬殊竟有五岁之多,别说体质单薄的蒙灵云打不过他,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兄长完颜乌雅束此时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完颜阿骨打拉住了蒙灵云,看着那队辽使者道:“这次他们一定是为了‘海东青’来的,不然也不会到我们完颜部落!”“‘海东青’?这里只有雪山哪来的海?”“‘海东青’是种猎鹰,异常凶猛!只有五国城东面沿海才有,很是难抓。契丹狗皇帝喜好打猎,得不了几年就要我们女真人上供这种猎鹰。”两小儿说着,辽使已经横冲直撞的进了完颜部落的驻地,惊得族人四处逃散!使团里一名辽将挥着鞭子喝道:“这些女直番子想反了吗?银牌天使驾临,竟无人出来相迎!”一对母女躲避不及被他抽中,摔倒马前。“混帐东西,胆敢阻挡天使去路!还不滚开!”他还挥鞭子再抽,那母女显是被马惊住了,一时也未能起身,待鞭子落下,母亲只得用身体护住女孩,任由鞭子抽在自己脊背上。完颜阿骨打看不下去,交代蒙灵云道:“你呆在这,千万别出去!他们要是知道你是汉人,定会把你抓去!”“阿骨打,你去哪?”没等蒙灵云问完,完颜阿骨打已从帐篷后面冲到马前,抓住了那名辽将抽出的鞭子,怒道:“为何无故殴打我族人?”“哪里迸出来的毛孩,胆敢管本大爷!滚开!”辽将骂完,想要抽回鞭子,只觉得这小孩力气甚大,竟一抽不回。“咦”了一声,再试,谁知连试了几次,鞭子始终牢牢的抓在完颜阿骨打手中,顿时恼怒,抽刀骂道:“小杂种!看爷爷不剁了你!!”这时,在他旁边一个人用契丹话缓缓开口道:“此处不比别处,这儿的番子部落在生女直各部中名声最大,又与我大辽擒拿叛逆有功,陛下都曾在寝殿召见过他们的首领,给我收敛些吧。”说话那人三十多岁年纪,精黄面皮,唇上蓄着稀疏小胡,项下挂一块银牌,银牌上双勾阴刻着三个契丹小字,显然便是此次出使女真部落的银牌天使。那辽将不服气的用契丹话道:“不过一个番子部落罢了,大人何必担心?我们大辽是天下第一强国,杀个把人算什么?恼了,大军挥进,把他们都抓了去当奴仆,看他们敢不敢造次!”“哼,在下知道耶律将军威猛,杀几个女直番子也算不得什么?就怕他们一造反,收不到皇上要的‘海东青’,到时候你我如何交差?”银牌天使说完,那名辽将收了佩刀,退到一边默不作声。蒙灵云这时也跑来出来,帮着完颜阿骨打扶起那对母女。蒙灵云戴着顶皮帽,头发都盖在帽下,所穿的服饰也同完颜阿骨打无异,所以也没引起辽使的注意,反到是完颜阿骨打引起了那银牌天使的兴趣。银牌天使见他刚才抓住鞭子的力气甚大,背上背的又是一张成人用的弓,于是用女真话好奇的问道:“小娃儿好大的力气,几岁了?怎么把大人的弓偷出来玩耍?”完颜阿骨打昂着脑袋,毫不畏惧地瞧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辽国使者,反驳道:“什么大人的,小哇儿的!这是我的弓箭!”那首领“哦!?”了一声后,晃了晃脑袋,道:“我不信,那明明是大人的弓箭,这样吧……”他一扬马鞭,指向天空中一行朝南方飞去的大雁,“你如果能把它们射下来一只,我便信你,也饶了你阻碍使团的罪责。”“好!就这么说!”完颜阿骨打从背上取下弓,抽出四枝箭,也不瞄准,转瞬间连珠射出三箭。只见三枝箭闪电般直插入雁群,片刻后,三只雁儿就如流星般坠落雪地上。那银牌天使不禁错愕当场,脸上再无半点轻慢之色,他收回落在大雁身上的目光,见那完颜阿骨打嘴角正露出不屑的笑容,心念一动,问道:“你拿了四枝箭,为何只射出三枝?剩下的一枝打算做什么用?”完颜阿骨打眼中光芒一闪,淡淡答道:“我射落雁儿后,如果你有食言,我便用它来射你。”一众契丹使者目瞪口呆,不由得都盯向完颜阿骨打手中剩下的那枝箭。那银牌天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契丹使者报:“天使大人,这儿的部落首领来了。”随着他的话音,只见完颜乌古乃带着完颜劾里布等人骑着马呼啸的从驻地外赶来。眨眼的功夫这队人就来到契丹使者马前,完颜乌古乃带着众人翻身下马,跪在雪地中,请罪道:“生女直节度使完颜乌古乃拜见银牌天使!有失远迎,还望天使恕罪。”原来外出打猎的完颜乌古乃得知辽使驾临消息,便匆匆赶了回来。银牌天使下了马来,双手扶起完颜乌古乃,口中连道:“太师不必多礼,请起,请起。”辽人将称节度使为“太师”,完颜乌古乃为保部落安宁,平定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叛辽叛有功,被辽国封为节度使。完颜乌古乃站直了身躯,爽朗地笑道:“天使客气了,天使一路辛苦,小人到这里迎接已经是失礼了,现就请天使到村中休息吧。”银牌天使一摆手,“不忙,在下有一事还要请问太师,这小娃是你们部落哪家的儿郎,真乃奇男子也!”说罢指向完颜阿骨打。蒙灵云早已经带着那对母女跑带,就只剩下完颜阿骨打站在众人马前。在完颜乌古乃身后的完颜劾里布瞧出前方所站的是阿骨打,连忙上前道:“回天使大人,那是小人次子,今年十岁,名叫阿骨打。”银牌天使矍然道:“奇男子也!”第二十章银牌天使完颜劾里布把阿骨打拉到一边,完颜乌古乃便领着一干辽使进了新建的大木屋。女真人以西为尊,平时帐内西边不设炕也不摆设,辽使的银牌天使进来后,才安排一张铺满毛皮的睡塌。银牌天使盘腿斜靠在睡塌上,熊掌、虎肉、烤鹿、熏鹅、鲜鱼等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他面前的矮木桌。以完颜乌古乃为首的几个完颜家族的族人众星捧月般围坐在辽使身边,不断的敬酒。完颜乌古乃举起一碗琥珀色的美酒,向银牌天使劝酒到:“天使不辞劳苦,来到我们完颜部,除了些孩儿们从深山老林打来的野味,小人们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好请天使再饮一碗土酒。”银牌天使浅浅喝了口酒,笑道:“不行拉,太师莫要再灌我了,也喝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海东青’你们捕到了几架?”完颜乌古乃连忙放下端到嘴边的酒,陪着小心道:“回禀天使,今年的收成不好,加上五国城没拈部谢野勃堇叛乱,鹰路不通,只捕到了三架。”“才三架?这让我怎么回去复命?”银牌天使立即皱起眉头,“当”的一声将酒碗摔到桌上。坐在完颜乌古乃下首的是他的长子完颜劾者,完颜劾者虽然比完颜劾里布较为柔和,却也精明强干,善治家务,尤其熟悉辽国国政民情生所以凡是部落里与辽人打交道的事儿,完颜乌古乃都交给他。女真习俗,生子年长即分居,可完颜乌古乃认为:“劾者柔和,可治家务。劾里布有器量智识,何事不成。劾孙亦柔善人耳。”于命完颜劾者与完颜劾里布居住在一起;三子完颜劾孙与四子完颜颇剌淑居住,这样就增加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友谊。完颜劾者连忙起身扶正银牌天使的酒碗,斟满酒,赔笑道:“虽然只捕到三架,但都勇猛非凡,尤其那架小的,胸口还有青莲般的花纹,一下子可以抓起一只小黄羊。”银牌天使“哼”了一声,不做回应,割了块烤得香脆娇嫩的鹿肉,慢慢填进嘴里,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既是如此,也就不劳烦太师了,我告知宁江州详稳司达鲁骨派兵来就是。”听他说要派兵,完颜部众人都是一惊,原本还喧哗的向其他辽使劝酒,这会全都安静下来,死寂的向完颜乌古乃望去。完颜乌古乃脸色也极为难看,心想:“上次五国城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叛乱,鹰路不通,我完颜部伐叛就已损失百余名精壮勇士。这次又乘乱来讨,不知是何居心?”辽国征讨渤海国后就将大量的女真部落迁入辽籍,完颜部占据白山黑水之间统领各部不愿迁徙,更不想系入辽籍。辽国皇帝将完颜乌古乃封为女真节度使后,就想刻印封受,可完颜乌古乃为族人着想始终不肯系辽籍。后辽主强行封赐,并且遣来使者,完颜乌古乃就用计拒绝,让部落族人扬言:“主公若受印系籍,部人必杀之!”辽使无奈,只好将此事告之辽主,入籍之事才算作罢。可辽国并不甘心,辽主知道女真各部不和,就每年以“春捺钵”狩猎为由,大量向生女真族征要产于五国城的“东海青”;若缴供不出,就借口为捕捉“海东青”扫平鹰路,调遣大批甲兵前往五国城平定叛乱,沿途骚扰抢掠,女真部落同样如遭浩劫。因此,生女真族完颜部只得就范,自己出兵平定五国城判乱,捕捉“海东青”。完颜乌古乃明知是计,却毫无办法,损失部落中精壮勇士,换得一族存亡,孰轻孰重,心中非常清楚,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小人们豁出性命再去捕就是,天使大人千万莫要惊动达鲁骨详稳司。”银牌天使点头道:“只要太师能让我交差,怎么都好说。只是,现在再去捉,这期限……我也不能天天在你们这儿呆着啊,这真让人好生为难。”完颜劾者见银牌天使口气转和,忙道:“今年‘海东青’虽然捕的不多,好在人参、白金、松实、白附子、蜜腊出产倒还丰富。塞北天高苦寒,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天使,这些东西请天使多带些回去,也不枉天使辛苦来我们完颜部一趟。”银牌天使眯缝着小眼睛,象猫儿戏弄老鼠般瞧着这些忐忑不安的女真汉子。半晌,他噗哧一笑,“也罢,我就替你们担了这个干系,谁让咱们是老朋友了呢?三架就先三架,皇上那儿由我去说。”一众完颜族人这才松了口气,一齐举碗向辽使敬酒,接着又是一番轰饮。银牌天使又喝了几碗,目光巡视了一下两面火炕,自己带来部属们也正喝得兴高采烈,心中一阵好笑,“皇上这会‘秋捺钵’正忙着‘射虎’呢,哪有心思去管‘春捺钵’的事?三架‘海东青’?就算一架没有都没关系,过了冬季,不还会来讨要一次吗?哈哈,这次既然来了,绝不能轻易放过这些女直番子,定要狠敲一笔。”想到这儿,他惬意地梳理了一下耳边的两缕垂鬓,接着道:“不过,期限就只有一个月,若是太师不能平定叛乱,缴不出十架‘海东青’,那……”完颜乌古乃又脸露惧色,令人承上三枚龙眼般大小的珍珠,知趣的道:“虽然今年天气寒冷,‘北珠’捕捞不易,可还是捞了不少成色不错的佳品。还望天使大人笑纳,多多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名辽国的银牌天使知道女真人之地出产的“北珠”名闻于世,不但颗粒饱满光洁晶莹,是难得的珠宝,还可以做珍贵的药材。“北珠”主要产于松花江下游的海口,每当采珠季节,天寒水冷,采珠之苦可想而知;虽然仅是三枚,却不知要多少女真人葬身刺骨的冰水中才能采得。当即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这事包在兄弟身上,太师只管放心平定叛乱!‘春捺钵’之前,定要承上五只‘海东青’,否则,皇上调遣大军前来,可怪不得别人。”完颜乌古乃大喜过望,连连应道:“这个自然知道!来,来,来!喝酒!喝酒!”酒宴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完颜乌古乃的木屋依旧灯火通明。第二十一章密寻海东青次日,送走了辽使,完颜乌古乃召集部落中各家族首领,讨论如何向五国没拈部进军。完颜劾里布首先自告奋勇,“阿玛,就让孩儿带上五百勇士,去将谢野擒来!”完颜乌古乃很是喜欢这个儿子,可就是担心他过于卤莽,反而坏了大事,反对道:“不可,无论你,还有劾者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完颜部落少了你们俩中任意一个都不行。”这次出征吉凶难测,不像上次平叛可以用计,这次将是一场硬对硬的战争!完颜乌古乃不放心让自己的这俩个孩子出征,他们必须留在驻地里,稳定大局,以防别的部落叛乱,同时还得防范辽国突然来袭。知道完颜部有难,蒙忠终于找到报恩的机会,推开屋门,向完颜乌古乃请命道:“乌古乃勃极烈,孙少主受你等照顾多时,老奴无以回报,不如这次就让老奴随同出征吧!”完颜乌古乃见他残了一条腿,怎么还好上战场,好意劝道:“陈老哥,你腿脚不便,还是留在驻地的好。”“怎么,瞧不起我?”蒙忠挥起斩马刀将那条木头做的假腿拍得“当!当!”作响,道:“虽然我是少了半条腿,可照样能跑能跳!谁若不服,尽管向我挑战,比武夺帅,蒙忠决不含糊!”蒙忠自四方谷斩杀了烛龙,就被完颜部落的族人奉为“巴图鲁”,无人不知他的威猛,谁敢不服?“能得陈老哥出手相助,当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一仗到底怎么打,都还未定夺,这时谈出征未免太早;不如陈老哥帮小弟看看,这仗到底怎么打?”完颜乌古乃知道蒙忠在“狼军”时身经百战,说不定能拿出好的建议,于是命人拿过地图,给蒙忠观看。蒙忠仔细的看过地图,发现五国城实在是个险要之地,易守难攻;如果硬攻,到不是不可,只是要多花些时日,且伤亡也会很大。他也知道,这次出征并非要剿灭没拈部一族,不过是假道去捕“海东青”,如此这般硬攻,得不偿失,反中了辽国的诡计。思索一番后,道“老奴觉得此仗只得佯攻,十月将近,雨水有所增多,五国城周围冰雪一融化,没拈部必然难以行军!我们只需要一队人每日城外叫阵,待敌出城,难于分兵防范时,由另一队人马绕到其后捕捉‘海东青’。”“攻不攻没拈部那是女真族自己的事,辽国想要的只是“海东青”,既然上供了“海东青”,没有平定没拈部叛乱,也报平了,难道辽国还会派使者去查看不成?”完颜乌古乃仔细一想,觉得蒙忠此计甚好,于是向众人拍板道:“好计策,就照陈老哥说的办!”帐内,完颜乌古乃还在分派谁人留守,谁带队正面佯攻,哪些人绕道捕鹰的时候,十岁的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也踩在一根原木上,一边偷听,一边透过窗户朝里观看。两人见完颜乌古已经乃将事情交代完,再没什么可听,便悄悄的离开木屋,跑到一处堆着原木的空地上玩耍。完颜阿骨打用箭簇抽打原木上的积雪,发泄道:“玛发只带颇剌淑四叔和盈哥五叔去打仗,阿玛和劾者大伯都留在驻地里。”蒙灵云补充道:“还有我大爹爹,他也和你玛发去。”“都听大家说‘巴图鲁’很厉害,我却没见过。”完颜阿骨打惋惜道。“那是当然,我大爹爹刀技天下无双,万军之中,也可取上将首级!他一刀劈出,风云变色;再一刀劈出,扭转乾坤;三刀劈出,分剖阴阳;四刀劈出……四刀……四刀……唉,总之大爹爹就像盘古大神一样厉害就是了!”蒙灵云灵牙利齿,手舞足蹈的将蒙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听得完颜阿骨打瞠目结舌,更加想要见识这位“巴图鲁”战场上如何勇猛。完颜阿骨打小声的问:“灵云,你想不想去看你大爹爹杀敌?”蒙灵云立即回道:“想啊!怎么不想?可是,就怕他不会答应带我去……”完颜阿骨打道:“怕什么?他们不带我们去,我们自己不会偷偷跟着去吗?”蒙灵云道:“阿骨打,你不怕你阿玛用鞭子抽你!”完颜阿骨打不以为然的道:“我才不怕呢,他总是说抽我,可一次也没抽过!呵呵,他最疼我!”“不过,”蒙灵云有些犹豫不决,为难的道:“还是不去的好,大人是去打仗,我们去能做什么?”“我也会打仗!我会射箭!”完颜阿骨打说罢,开弓便射出一箭,远远的钉在十丈开外的雪松上,满意的道:“看到了吧,大人都比不过我!”他见蒙灵云还是不为所动,笑道:“你不是害怕吧?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哪有!我才不怕呢。”蒙灵云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太想去,因为他觉得这仗打得和自己没关系,有什么好看的。这时,完颜阿骨打又提出一个很具**的理由,道:“再说,我们也不是只去看打仗啊,我们还可以去抓‘海东青’。”听阿骨打说还能去抓“海东青”,蒙灵云立刻有些心动。前一日,阿骨打知道蒙灵云没见过“海东青”,救下那对母女后,就找来了一只“海东青”玩耍!那是一只如鹊一般大小,性情凶猛的白尾海雕。上身的羽毛褐色带白色斑点;肚子和头部上的呈白色,带暗色横斑;头顶还有粗著的暗色纵纹;很是俊美!蒙灵云记得,完颜阿骨打带他出村放鹰玩时,先用一顶熟皮做成的小帽蒙住“海东青”的面门,让它停架在自己臂膀上,见到头顶猎物飞过,才取下小帽,放它自飞。取下小帽“海东青”就立即飞离阿骨打的手臂,其翔速之快,如闪电雷鸣,瞬间就飞至顶空。当它发现猎物后则将两翅一收,尖叫着俯冲而下,仿佛射出的飞镖一般,径直地冲向猎物,嘴、爪并用一击擒住。别说野鸭、鸥、雷鸟、松鸡这样的飞禽逃不脱,就连像狐狸这样狡猾的走兽也一样难逃“海东青”一击!阿骨打还说在他手上那一只是脚爪是金黄色,名为“秋黄”,已经算是极品;最罕见的“海东青”脚爪为纯白色,被称为“玉爪”,不过别说抓到过,能见上一面就得拜谢“鹰神”格格的恩赐。蒙灵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阿骨打,“这鹰儿飞得那么高,那么疾,你怎么抓?”完颜阿骨打笑着道:“任它飞得再高,再疾,它总得回巢睡觉吧?”原来完颜阿骨打自小就很会摸鸟巢,他知道现在是“海东青”繁殖的季节,所以对捕鹰才有那么大的把握。两个小儿密谋一番过后,决定冒次险,就算帮不上大人们打仗,也要替他们抓几只“海东青”回来。第二十二章大军出战辽咸雍八年九月,完颜乌古乃身披重铠,率四子完颜颇剌淑、五子完颜盈哥亲征五国城没拈部。蒙灵云、完颜阿骨打俩个孩儿同骑一马,不紧不慢的跟在大军后面,却也没引起完颜乌古乃等人的注意。大军行至午时整顿休息,蒙灵云终于感到些不安,问道:“阿骨打,我们就这样跟着,不怕大爹爹他们发现吗?”完颜阿骨打坐在他前面控着缰绳,回过头笑道:“呵呵,没事。你看看我们后面,不也有很多人跟着吗?”蒙灵云听他这么一说,回头望去,果然看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百来个人。在那百来个人中有女人也有孩童,不像是要上前线打仗的士兵。“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也跟着?”完颜阿骨打回道:“那是我们部落的奴隶,每次行军他们都会跟在后面背运粮草,所以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在当时女真部落还属奴隶制,行军打仗总会有一支由奴隶组成的部队,精壮的奴隶被当作前锋,没有战斗力的妇女和孩童就跟在队伍后面背运粮草,俩个孩子混在其中自然不怎么引人注意。行军三日,完颜乌古乃的大军终于抵达五国城没拈部。正如蒙忠所料,没拈部谢野果然闭寨不出。没拈部外二十里,完颜乌古乃命人扎起军寨,并派人早晚在谢野寨外骂阵,可那谢野当真忍得,三日过去,始终闭寨不出www.smenhu.cn第二卷 惊世少年。又骂了一日,完颜颇剌淑郁闷的返回军寨,进得大帐便先用酒把自己灌了个半饱。待他喝得解气后,完颜乌古乃才问:“今日如何?”“谢野那鸟人照旧守寨不出!”完颜颇剌淑骂完,接着道:“我军这样空耗粮草,出不了几日只得无功而反!”“粮草到不必担心,此时水草还算充裕,只需让士兵再多打些猎物补充,粮草足够耗上一月”完颜乌古乃到显得不慌不忙,他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下令道:“颇剌淑明日一早,你继续到谢野寨前骂阵。”“还骂?孩儿这几日,嗓子都骂哑了!”见完颜颇剌淑叫苦,完颜乌古乃厉声道:“此乃军令,哪容你在此儿戏!!”“是!孩儿遵命!”“盈哥,”完颜乌古乃又命道:“今晚你便准备好捕鹰网具,明日不待天明就出发。从西面绕过没拈部营寨,抵达乌苏里江入口开始捕鹰!”完颜盈哥上前领命:“孩儿遵命!”分配完,乌古乃又对一旁的蒙忠道:“陈老哥,明日能还要烦劳你随我出征了。”蒙忠拱手上前,干脆的答道:“乌古乃勃极烈,您尽管吩咐就是!”“明日盈哥一走,你便随我带上一队人马,在西面拦截;若谢野出寨,那便‘狭路相逢’;此时,颇剌淑你便带兵攻寨!两路夹击,不信没拈部不破!”听完乌古乃的安排,完颜颇剌淑大笑道:“好!这下好,终于有仗打了,哈哈!!”第二日,谢野听到探子报完颜盈哥从左路绕寨,果然不顾阵前骂阵的完颜颇剌淑,带着部中精英从后寨追出,企图半路截杀完颜盈哥。完颜乌古乃亲自上阵,早就布置好伏兵四面布阵,等着谢野出寨!谢野仓促出寨,只求追击,没想半道竟然遇上完颜乌古乃的主力,想要命令部队列队,岂料十月将近,雨水增多,一场大雨不早不晚降下,山中积雪突融,四处积水竟无法结阵列队!他见完颜乌古乃军队整肃,心中暗骂中计,想要搬兵回寨,又听到前方来报完颜颇剌淑已在前方攻寨,心中又惊又疑,当下咬牙拨刀,高声大呼:“前锋出击,左军、右军包抄,冲啊!”顿时中军鼓声摆起,数十面皮鼓蓬蓬大响,一千骑兵喊声震天,向着完颜乌古乃前军冲了过来。完颜乌古乃阵中早已弓弦绷紧,只待鼓声三响,便即进攻。见敌军冲近,完颜乌古乃首先射出一箭,一箭为号,鼓声三响,顿时飞矢如蝗,谢野的前锋纷纷坠马!但这次进攻毕竟是谢野精锐之师的临死一搏,将兵们也悍不畏死,前仆后继,蜂涌而上。所谓“狭路相逢”,惟勇者得胜,一切战法都只好抛到九宵云外。完颜乌古乃也拨出弯刀,大声喝道:“儿郎们,冲啊!”催马便冲杀出去。完颜部士兵见勃极烈身先士卒,士气立时大振,锋锐不可挡,数百精骑一齐拨刃,迎了上去。当日,完颜阿骨打还在熟睡,忽然被军中马匹喧杂吵醒!爬起身来,见天色未亮大军已经正装待发,于是连忙将蒙灵云摇醒。“灵云?灵云?快起来了!”完颜颇剌淑骂了几日,他俩便看了几日,蒙灵云早就不想去看那无聊的骂战,翻了个身,不耐烦的道:“天都没亮呢,又要去看你四叔骂阵啊?”“不是!我看盈哥五叔准备捕鹰的网具;玛发也在整军出发!看样子今天真要攻寨了!”“哦,那有得看了!”蒙灵云连忙弹起,随他一起整装,准备同行。完颜盈哥的部队走得早,并且完颜乌古乃率领的大队人马紧跟着在后方布置,所以阿骨打和蒙灵云也只好牵着马小心的尾随其后。当俩人听到前方吼声如雷,才双双上马奔至阵前,只看到前方战场羽箭长枪在空中飞舞来去,杀声震天,血肉横飞。这时蒙灵云忽然拍了一下阿骨打的肩膀,指着前方阵中一人叫道:“快看,那使大刀之人便是我大爹爹!”完颜阿骨打顺着他手指望去,果然看到战场上一老翁使着一把斩马刀所向披靡,没拈部的精兵在他面前如同草人一般,刀光过处鲜血喷溅,肢体横飞!他目光继续向战场中搜索,很快发现完颜乌古乃被四名骑兵围住,急忙大喊,“不妙,玛发寡不敌众!”“那还等什么,阿骨打我们上!!”“恩!!你在马后可得坐稳了!”说罢,完颜阿骨打“嗖!!嗖!!嗖!!”连发三箭,催马冲进战场!第二十三章义结金兰完颜阿骨打射出的三箭,一箭射空,两箭射中没拈部骑兵,中口而死!他这三箭,顿时便将完颜乌古乃解出围困。沙场厮杀,俩个孩儿也不惧怕,一前一后相互照应,仿佛平时游戏一般。完颜阿骨打催马疾去,他俯身抽起一支插竖在尸体上的长矛,猛力想前方冲来的没拈部骑兵投去,立时就将两名骑兵射于马下。长矛去劲甚猛,又飞了丈许才坠地!没拈部骑兵见阿骨打虽然只是一孩童,却胜过成人勇士,纷纷驰马,挥刀杀来。见俩名没拈部骑一左一右兵挥刀冲来,蒙灵云高声提醒道:“小心!阿骨打!”完颜阿骨打赶忙低下身形,躲避左右横削而来的弯刀;蒙灵云乘机将手中花枪架在他肩背之上抖枪送出,“当!当!”两声,抖动的枪头一举便将迎面削来的两把弯刀震开,俩人从俩骑没拈部骑兵中间疾驰而出!完颜阿骨打俯身时就已满弓待射,三马交错后,他侧身回射,正中一骑兵背心!马背之上,蒙灵云也非等闲,荡开双刀,便仰身回刺,将掠过身后的另一名没拈部骑兵挑下坐骑。俩个孩儿相互解除为难,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看着前方,蒙灵云再次提醒:“又来了!!”这回竟是四名气势凶凶的没拈部骑兵挺着长矛同时冲来!蒙灵云见势,暗想:要破四人同时刺来的长矛,只有旋身马背之上,使出“十三枪”散枪四式才能化解!可怎样才能旋身马背八面使枪呢!?唉,要是能有老前辈那样的轻功就好了。虽然蒙灵云头没有逍遥子那么绝妙的轻功,可他立即想出一招——“双人飞枪式”!离那四骑不到十个马身,蒙灵云忽然对完颜阿骨打喊道:“阿骨打!绑住我的腰带将我送出去!”完颜阿骨打并不愚钝,听他一说顿时领会。当即解下自己腰带穿套住蒙灵云的腰带,抓牢两端后,大声喝了一句,“小心了!”将蒙灵云甩了出去!完颜阿骨臂力无穷,这一甩,顿将蒙灵云送出去两个马身之多!那四名没拈部骑兵忽见前方飞出一人,竟也不知如何招架,急忙将手中长矛刺出!蒙灵云在空中身形依旧灵巧,他先用脚尖依次在四人刺出的长矛尖头一点,刺出的矛头就偏了方向,接着他又抖枪使出散枪四枪第一式“怪蟒钻窝”,将冲得最前的那名骑兵刺下战马;然后,又借着阿骨打旋转的力度,单手回枪,用一招“飞燕投巢”斜刺另一名冲来的骑兵面门。那骑兵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的枪法变招竟如此之快,刺出去的长矛根本来不及收回,看着那枪尖带着寒光朝面门刺来,立即身形后仰,坠下马去!眨眼的功夫,完颜阿骨打也将蒙灵云在马上抡了半圈,最后那半圈,蒙灵云的一招“仙鹤摇头”左右横抖两枪,剩下两名骑兵肩头血花喷溅,三骑冲撞,立刻坠马而亡!见蒙灵云一举破敌,四名骑兵三死一伤,只剩四匹空马从身边掠过,完颜阿骨打连忙收紧腰带将他拉回马上,夸奖道:“灵云,你家的枪法果然厉害!”蒙灵云心知自己只练了得招试,不得枪法精髓,根本就不能将“十三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哪里好意思接受别人的称赞,急忙谦虚的回道:“徒有姿势,哪里称得上厉害,同你的弓术比起来,我差得远了。”“只会姿势,就厉害如斯;全学会了,那将会怎样?南朝人的武功果然精妙!”他俩在战场上的表现极其出众,早就被完颜乌古乃认出。完颜阿骨打还正暗自佩服,完颜乌古乃和蒙忠已带着一队骑兵,杀出条血路护在俩人周围。“你这俩孩子实在是大胆!”乌古乃首先呵斥道,“把这沙场撕杀当成炕头打闹了吗?”完颜乌古乃不服气的反驳道:“玛发!我也是完颜部儿郎,早就能战场杀敌了!我手上的弓不是射死了好多敌人吗,怎么能说是打闹?”“哼,由不得你放肆!回到族地定叫劾里布好好管教你!”完颜乌古乃训斥完阿骨打,驱马到完颜盈哥身边,交代道:“小心看护他们俩,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你身边半步!”“是,阿玛!”蒙忠看到蒙灵云这般冒险,心里也着实为他担忧,不过见他刚在沙场上的表现却是很是欣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责怪,还是称赞,只想着能早点把这仗打完,保护蒙灵云周全就好!俩个孩子被大人这般精心“照顾”,再无出手的机会。完颜阿骨打箭技高超,时不时还能射几支冷箭,射杀些许落单的骑兵;蒙灵云就只剩下看的份了,加上他刚才剧烈的用力也感到胸口处有些不适,也不能再舞枪而上。这一仗完颜部以少胜多,没拈部军寨被完颜颇剌淑一举攻破,谢野见归寨无望,只得败走拔里迈泺。完胜后完颜乌古乃大乐,遣派完颜颇剌淑继续乘胜追击,他要让谢野知痛,不敢再返!晚上,完颜乌古乃在没拈部军寨内犒赏三军,将在没拈部劫获的好酒全部赏赐下去,三军痛饮。大帐内,俩的孩忐忑不安的看着大人痛饮,担心会被立刻送回驻地,捕捉“海东青”之事只能做罢,于是阿骨打偷偷给蒙灵云使了一个眼色,准备再来一次金蝉脱壳;可这回完颜阿骨打没能逃过完颜乌古乃的眼睛。完颜阿骨打刚掀开帐帘,完颜乌古乃端着轮流饮酒的木勺,叫住他道:“阿骨打?你又想跑去哪里?”听到玛发叫唤,完颜阿骨打只后转身应道:“没……没打算跑,阿骨打只是想到外面尿尿。”“哈哈!!!”完颜乌古乃大笑,“今日,你若想尿就尿在帐内好了!”他一招手命人端上一只夜壶,给完颜阿骨头打方便之用。完颜阿骨打抓着头皮,嘿嘿一笑,道:“当着那么多人,阿骨打尿不出来。”“我们的小巴图鲁,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哈哈,尿不出来也得尿!”帐中众将领被完颜乌古乃引得哄笑。“今日战场之上,你同灵云世侄智勇双全,不愧是函普的子孙!”完颜乌古乃话说出口才想起蒙灵云是为汉人,并非女真族人,将他称做函普的子孙未免有些不妥,可乌古乃并不改口,接着道:“阿骨打!你同灵云同生共死,可愿结拜成兄弟?”完颜阿骨打早就有此意愿,连忙答道:“当然愿意!”完颜乌古乃又用目光征询了一旁的蒙忠。蒙忠见后,道:“老奴只是一家奴,这等事还是得看孙少主自己的意思。不过,孙少主能同阿骨打小少爷义结金兰,老奴也大为高兴!”虽然蒙忠始终不忘自己的家奴身份,但是蒙灵云却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言听计从。见他不反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同完颜阿骨打结拜兄弟。双方长辈同意,自己也很乐意,完颜阿骨打立刻收手袖中,微微俯身,向蒙灵云跪下左膝;蒙灵云见他跪下,也学着他的姿势跪下。接着阿骨打左右摇肘,用自己左右肩膀轻轻碰了碰蒙灵云的肩膀,俩人又同用一勺子喝过一勺糜酒,完颜阿骨打才将蒙灵云扶起,笑道:“你我行过‘撒速’礼,又同用一支木勺饮酒,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蒙灵云也很是高兴,拍着阿骨打结实的臂膀,大声笑道:“恩,从此我们就是好兄弟!哈哈……”第二十四章盗马寻鹰连日的瓢泼大雨,令冰雪融化,谢野的逃兵溃不成军,半道就被完颜颇剌淑追上,杀之荒野。没拈部余下部众再不敢回城,依仗一处要遮险阻,昼夜拒战。鹰路既平,完颜乌古乃本想凯旋回师,却又担心辽使不守信用,半途又让达鲁骨派遣甲兵来扰;于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将谢野身亡,没拈部叛乱已经平定的消息告知宁江州详稳司达鲁骨派。大军将行,完颜阿骨打又缠到完颜乌古乃身边,央求:“玛发,阿骨打随你同去宁江州可好?”完颜乌古乃心道阿骨打准是还想随同自己出征打仗,虽然没拈部叛乱已平,可五国城各女真部落之间,时常有战事发生,他实在不放心将这孩子带在身边。近几日,乌古乃又受了些风寒,身体不恙,只盼着能早些见到宁江州详稳司达鲁骨派禀明事由,不让部族再受辽人侵扰;完颜阿骨打始终还是一孩童,怎受得了昼夜不休的赶路。女真人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饮酒,完颜乌古乃也不例外,虽然有恙在身,照旧无酒不欢乐。他提起牛皮酒袋,喝了两口酒,斥道:“休得胡闹!!”翻身坐于马上后,又说:“颇剌淑,阿骨打随你同去与盈哥捕鹰。若再生乱,定不轻饶!”听完颜乌古乃带兵独去,一旁的完颜颇剌淑不放心的道:“阿玛,还是让孩儿随您同去的好!”完颜乌古乃瞧了眼马下的完颜阿骨打,摇着鞭子道:“吾言至此,亦不再与我好言,速去!”无奈,完颜颇剌淑只得点了五十名随从,带着完颜阿骨打、蒙灵云俩个孩子,寻完颜盈哥而去。有完颜颇剌淑照顾蒙灵云,蒙忠大为放心,便随完颜乌古乃去了宁江州。一行人一直向着五国城东北而行。完颜颇剌淑又从族弟完颜辞不失处借得脚力极好的紫骝马。紫骝马同完颜盈哥的大赤马,皆女真族中的名马。追了两日,便与完颜盈哥先行猎捕“海东青”的队伍汇合。完颜盈哥在此搜寻了三日,未曾发现一只“海东青”,俩支队伍汇合后,决定再往北部入海口的河谷海岸寻找。完颜阿骨打固然聪明,可他从未捕猎过“海东青”,哪里知道到“海东青”竟是种冬候鸟。“海东青”的繁殖期是每年五月至八月,它们营巢于北极的海岸和附近的河谷悬崖岩石上,偶尔也营巢于北极苔原森林地带的树上。每窝产卵三至四枚,雏鸟孵出后由亲鸟共同抚养大约五十天后才能离巢,随后才飞过海洋到黑龙江、辽东等地过冬。由于“海东青”这种海雕来自享滚河以东的大海,所以女真族话才叫它“松昆罗”,意思是天雕从享滚河飞来的;加上它们多是青黑色,汉语才把它译成“海东青”。唐代大诗人李白曾有诗:“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其中的“鸟”,所指的就是“海东青”。所以女真族通常所捕到的“海东青”都是野生野长的成年鹰,捕捉和驯化的艰难可想而知。在当时甚至有这样的规定:凡触犯刑律的罪犯,若能捕捉到海东青呈献,即可赎罪,传驿而释。又是一天过去,仍旧一无所获,众人围在篝火前喝酒。蒙灵云见完颜阿骨打在河谷的洞穴中搜寻了几天,岩鸽巢到是捣了不少,可就没有一个是“海东青”的,终于忍不住,问:“阿骨打,你不是说‘海东青’也要建巢、孵卵、生小鹰的吗?怎么一个巢也没找着?”完颜阿骨打抓着脑门,吱呜了半天回答不上来,“这……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不筑巢?”这俩孩子说完,完颜颇剌淑听得笑了出来,他见这几天完颜阿骨打老是去捣岩鸽巢,还当阿骨打是想吃鸽蛋呢,原来是想捣“海东青”的巢。于是,提着一袋酒来到俩个孩子面前,道:“哈哈,俩个傻孩子!这都不知道,还来捕鹰呢?让四叔说个故事你们听,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好啊!四叔,您快说。”“话说,残暴贪婪的大辽王,年年逼迫我们女真部落的鹰户替辽王捕捉鹰雕。还抓了鹰户的妻子儿女做人质,如不按时交鹰就砍杀活埋。鹰户里有个‘老鹰达’——老头领,为了解救族人的危难,带领他的一子一女,到北方享滚河的尽头捕鹰,那里已是地的极尽,结果‘老鹰达’和他的儿子被冻死在山上。‘老鹰达’的女儿在‘神火格格’的指点下,用太阳的七彩神光照化了鹰山上的冰雪,使山上的‘海东青’向南移居,这样,捕鹰的鹰户就比较容易捕捉到了。后来‘老鹰达’的女儿也在雪崩中丧生,变成一只高飞的鹰。”俩个孩子坐在地上,蜷抱着腿,睁大着眼睛催促道:“那再后来呢?”“再后来,”完颜颇剌淑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接着道:“阿布卡赫天神知道了这件事,他很钦佩‘老鹰达’的这个女儿,又还给了她人形,还让她成为了萨满,重新回到了部落中。”说完,完颜颇剌淑站起身,从马背上扯下一条毛毡丢个他俩,交代道:“故事说完了,夜也深了,该回帐篷睡觉去了。”完颜阿骨打接住毛毡,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一个鬼灵精怪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又蹦了出来。凌晨,篝火只剩下燃烧过后的灰炭,放哨的士兵也因几日来的鏖战疲倦的靠在石头上睡着了。俩个身影从用草木兽皮打成的帐篷里钻出来,悄悄的向绑马的马栏摸去。完颜阿骨打解下一匹骏马,一边用手安抚着它鼻梁,一边轻声的道:“好马乖,嘘——嘘——”蒙灵云见他解下的竟是完颜颇剌淑的紫骝马,吃惊道:“阿骨打,你要偷你四叔的紫骝马?”“嘘——”完颜阿骨打连忙让蒙灵云止声,小心的道:“小声点,你跟我来就是。”紫骝马甚是驯顺,吃着完颜阿骨打手心的粟皮,也不出声,轻易的就被他牵出马栏。蒙灵云问:“我们真的要去享滚河的尽头?”完颜阿骨打答道:“当然了,要不怎么能抓得到‘海东青’?”蒙灵云还是有些担心,话语也显得犹豫许多,“可……那里……可是极地,难道你不怕冻死?”完颜阿骨打坚定的答道:“不怕!”过了些须,又反问蒙灵云道:“你害怕了?”蒙灵云摇了摇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嘿嘿,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怕。要不,我们怎么能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完颜阿骨打本想再把他五叔完颜盈哥的大赤马也偷走,可听到完颜盈哥帐篷传来声响,担心被他发现,所以就随手解下一匹战马。完颜阿骨打将准备好的包袱在后拉出的那匹马身上绑好,才和蒙灵云骑上紫骝马。上马后,他轻抚紫骝马颈中的鬃毛,心想:“两匹马换骑,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到了享滚河的尽头。到时抓来‘海东青’颇剌淑叔也不会怪我偷了他的紫骝马。”想好一切,完颜阿骨打俯下身拍了拍紫骝马的脖子,轻声道:“乖马儿,我们走吧。”紫骝马转过头来,轻嘶了一声,立即放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紫骝马果真是匹难得的好马,不用推送,黑夜中奔行如飞,俩个孩儿但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跃过。再看跟随的那匹战马,若是再驮一人,定然追它不上。奔出里许,俩个孩儿见身后无人追来,正暗自高兴,忽听得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清啸。紫骝马听到啸声,立时掉头,从来路奔了回去。完颜阿骨打大吃一惊,忙叫:“好马儿,乖马儿,不能回去!”他用力拉缰,要紫骝马转头。不料紫骝马的头虽被缰绳拉得偏了,身子还是笔直的向前直奔,全不听他指挥。瞬息之间,紫骝马就奔回营地,站在完颜颇剌淑身前,直立不动。第二十五章神鹰初斗完颜颇剌淑伸手扶住紫骝马,冷冷道:“你俩个小儿,盗了紫骝马,就想奔至极地,真是痴心妄想!”被他呵斥,蒙灵云满脸尴尬;完颜阿骨打却脸皮极厚,也无惧色,跳下马来,昂首道:“紫骝马是颇剌淑四叔从辞不失堂叔处借的,阿骨打也只是借来一用,等抓到了‘海东青’,当然还会还您和辞不失堂叔,怎么能说是盗呢?”“不问自取便是盗。”蒙灵云说完,又向完颜颇剌淑赔礼道:“呢菔缡迨澹?獯问俏颐遣缓茫?还?颐且彩窍朐缧┎蹲サ健?6?唷??驮?挛颐且换匕伞!?完颜颇剌淑知道这俩孩子很不一般,这次盗马还是小事,可轻饶了他们,不知道今后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于是抽出鞭子,道:“脱裤,转身,各受一鞭!!”虽说是要打,完颜颇剌淑对蒙灵云下手却是极轻;对那阿骨打嘛,就着实是狠狠一鞭,只怕三日都驾不得马。完颜阿骨打也是硬气,挨了鞭子,口中也不喊痛,却还寻思着如何再找机会到享滚河的尽头亲手捕只鹰回来。这时,被吵醒的完颜盈哥牵过他的大赤马,对完颜颇剌淑道:“既然都醒了,不如你我兄弟乘着天早四下溜一圈?”。完颜颇剌淑点点头,道:“也好!”为了捕鹰完颜阿骨打不放过任何机会,刚还才被打,这会也不记恨,焦急的央求俩人道:“四叔!五叔!带上阿骨打可好?”完颜颇剌淑、盈哥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似说,“有我们俩兄弟守着,这俩小子也不会生出什么麻烦。”便答应了完颜阿骨打的要求,分别抱起蒙灵云和阿骨打坐到身前,马驰离去。完颜颇剌淑也无目的,驾着马顺江而下。大赤马和紫骝马都是上等良驹,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奔出几十里地,滚滚江水被丢在高崖深谷之下。也不知这是“混同江”的哪一支支流,一眼望出去,怒涛汹涌,水流湍急,河岸两山石壁立,嶙峋巍峨。崖上,完颜盈哥指着前方一处沟壑,道:“颇剌淑阿珲,再往前去便要到‘冰镜湖’了。”完颜颇剌淑知道完颜盈哥的意思,“冰镜湖”极寒,少有鸟兽,“海东青”不会在那里出没,再往前去机会只会更渺。“回吧!”说罢,完颜颇剌淑掉转紫骝马,准备原路返回。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出几下清亮高亢的啼声,抬头望去,只见空中两只黑影正盘旋翱翔。完颜阿骨打指着天空兴奋的叫了出来,“是‘海东青’!是‘海东青’!还是俩只!!”完颜颇剌淑怎会不知道,天空中正盘旋翱翔着的两只黑影,就是苦苦找寻多日的“海东青”?两只俊鹰在天空又盘旋了几个圈子,向一处崖壑缓缓飞降。“追!!”完颜颇剌淑只说得这一字,紫骝马已向着“海东青”落下的方向窜出二十余丈;完颜盈哥急忙提紧马缰,催着自己的大赤马跟上。江岸尽是山石,小路也没一条,七高八低的追出十几里地后,空中翱翔的“海东青”顿时失了踪影。这一路寻来,四人也未曾留心周围的环境,待寻不着“海东青”后,才发现竟到了一座山峰峰腰处的山崖上。山峰不知高有几许,从崖处而上,数十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终年云雾环绕,天风猛烈,便飞鸟也甚难停足;山崖下临深渊,自渊口下望,水雾翻腾深不见底,只能隐约听到崖底轰隆水声。“明明见到俩鹰飞落至此,怎么忽然就没了踪迹?”完颜颇剌淑低头看了看崖下深渊,又仰首望了望山峰,心中难以定夺,“是在崖下,还是在峰上?”几人站在崖上踌躇不前,忽然一只“海东青”从头顶的云雾中穿了出来,“噍——噍——”的朝着远处飞去。不多时,又听到头顶鹰啼,那只飞出的“海东青”又飞转回来,完颜阿骨打眼尖,见它爪下还叼了只雪貂!观察一番后,完颜阿骨打凭借以往捣鸟巢的经验猜测道:“莫非它们在峰顶营有巢穴?”完颜颇剌淑也瞧出了蹊跷,心想:“此地严寒,说不定真是俩只留鹰,于峰顶筑了巢就地繁殖后代。”他朝峰顶望了望,崖壁光滑又有覆有悬冰,实在不易徒手攀爬;只能等回到营地找来工具,众人合力凿崖打孔,结绳而上。为了不惊动“海东青”完颜颇剌淑命人在十里之外便弃马步行。结好绳索、桩钉,众人就开始凿岩而登。一直从午时凿半夜,四下漆黑,才穿过那数十丈光溜溜的崖壁。怕惊扰“海东青”,也不敢燃起火把,等到第二日天明,才又继续开凿。就这样,经过三日小心的凿岩钉桩,才隐约看到峰顶。完颜颇剌淑见桩钉得差不多后,点了族中五名善于攀岩的年轻族人攀上崖壁。原本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俩个孩童也想要随同而上,可被他厉声制止,“这等危险之事,你俩个孩子哪能插手!”无奈俩个孩儿只得在崖上苦苦等待。开始的一段攀爬,完颜颇剌淑等人在原先就结好绳索的帮助下,还较为顺利。他们手足并用,攀着钉好的钉桩,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甚至在光溜溜的大片石面之上,也能拉住绳索如壁虎般游了上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攀上去了一半只多。就在他们继续小心的攀着崖壁时,两只黑影忽从峰顶掠下,扑向崖上完颜颇剌淑几人。只听一名女真勇士“啊!!!”的一声,被啄瞎了一眼,他心中一慌连忙用手去捂,竟忘记自己身处绝壁,惨叫一声便坠落悬崖!完颜颇剌淑也是一惊,立即将绳索绕在腰间,抽出捕鹰的网具,朝那俩只“海东青”罩去。人附在悬崖上,仿佛身置绝境之中,稍有闪失,就会跌得粉身碎骨;鹰飞在空中,身形却是异常灵活,想要凭借一网捕住,谈何容易!“快结网!!”即使这样,完颜颇剌淑仍旧不甘心,连连命令士卒结网捕鹰。剩下的四名女真士卒也深知这“海东青”关系到自己一族的存亡,听到完颜颇剌淑命令,也顾不的生死,掏出网具布起网阵。“海东青”体形虽然比一般鹰、秃鹫小的多,但爆发力惊人,且性情凶猛,非一般禽鸟可比,甚至可捕杀比自己身体大好几倍的天鹅、狐狸及小兽。完颜颇剌淑几人不设诱饵陷阱,依附崖上凭借手中网具这样兜鹰,根本就奈何不了它们。不多时,就被两只“海东青”斗下阵来。第二十六章夜上险峰获神鹰回到崖上,完颜颇剌淑脸手尽是“海东青”抓破的血痕,却仍旧满脸兴奋。“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海东青’,其中那只体羽纯白,羽翅带褐色斑点的,更是上品中的上品!只可惜它的爪子略带金黄,不然定是只‘玉爪’极品!”随他同去的四名女真士兵也附和道:“我看得也清楚,另一只青色的虹膜淡褐色,嘴铅灰色,蜡膜金黄,也是只难得的‘秋黄’!!”完颜阿骨打等人在崖上听他几人道来,全都后悔刚才没能攀上峰去亲眼所见。完颜颇www.smenhu.cn第二卷 惊世少年剌淑收起网具,回头望着绝顶高峰,叹道:“唉,只可惜上不得峰去……”既然不能一举捣巢,完颜颇剌淑只好用以往布网设诱的老法子:用两个树枝支起一张大网,在网中放上一只岩鸽或者小兽。当看到“海东青”出没,就拉动系在岩鸽身上的绳索,使它扑动翅膀吸引空中的“海东青”,待“海东青”从空中冲下捕捉岩鸽,便立即拉倒支起的大网,将它罩在其中。可连着两天过去,那两只“海东青”仿佛通了人性一般,知道那是陷阱,远远的看到猎物也不飞下来捕食,宁可飞到更远的地方捕回猎物,始终不上完颜颇剌淑的当,耗了几日,完颜颇剌淑干脆就在离崖不远的地方秘密的建营,早晚都在山峰或远或近的地方设网,做起守株待兔的事情来。也不知是到了第几日的晚上,完颜阿骨打躺在帐篷里怎么睡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两只“海东青”在天空里翱翔。终于按耐不住坐了起了,见四下一片宁静,叔叔们早已熟睡,便悄悄的摇醒了一旁的蒙灵云。蒙灵云醒来刚想张口,就被阿骨打用手蒙住。完颜阿骨打看看周围,没惊醒任何人,才将蒙灵云拉到一旁小声道:“今晚,我们悄悄的爬上峰顶去如何?”“好!”蒙灵云早有此计,俩人一拍既合。他俩各拿了一张羊毛结成的网,带上攀崖的皮条绳、铁抓手等物,悄无声息的摸黑来到崖上。时至午夜,月亮从山间钻了出来,借着月光到也能依稀看清四周环境。完颜阿骨打一拽原先结在崖上的绳索“哧溜”一下就爬上去好几步。看他上去,蒙灵云也不示弱,猛的生出一股狠劲,跟了上去。两人爬了十几仗高,发现上面所钉的钉桩越来越稀疏,光溜溜的崖陡如壁,寸草不生,哪里能再上去一步?爬在蒙灵云前头的阿骨打咬紧牙关,勉力试了两次,都是刚爬上一步,就是一滑,险险跌下去粉身碎骨。惊得他下面的蒙灵云连忙惊呼:“小心呀!阿骨打!”完颜阿骨打吁了一口气,道:“虚——小声点,别大吼大叫的。”蒙灵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失言,连忙小声的回道:“哦。”完颜阿骨打也觉得上去无望,要想下去,哪知往下一瞧,只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上来时一步步的硬挺,想从原路下去时,本来的落脚之点已给凸出的岩石挡住,再也摸索不到,若是涌身向下一跳,势必碰在山石上撞死。看到他一脸惶恐,蒙灵云已料到三分,他奋力向上又爬了几步,直到自己肩膀够到完颜阿骨打的脚,才停下道:“踩着我的肩膀上去,你上去一点又把我拉上去。”完颜阿骨打只觉得这个办法甚好,当即便将脚踏到蒙灵云的肩头,攀了上去。待自己站定,稳住身形才又将蒙灵云拉上去。半夜里一般的鸟都看不到东西,那俩只“海东青”也没飞下来打扰,俩个孩子就这样一个驮,一个拉,用了半夜的时间竟爬上了峰顶。峰顶甚是宽阔,四处积满了皑皑白雪。这时天还未亮,俩个孩子趴在崖边休息了一阵,才向里慢步走去。山峰顶上雾气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底下隐约传来幼鸟的啼声。俩个孩子对视一眼,心中大悦,顿时张开大网,慢慢的朝那岩石滑步而去。走近几分后,果然看到突起的岩石下有一只木盆大小,枯枝堆集而成的鹰巢,那两只“海东青”正双双孵在巢上!“海东青”也颇为警觉,其中那只白羽的听到异响,“啾——”的一声扑到巢前,“呼哧”一声亮开双翅;原本它可摸着黑逃开,可为了保护幼子,即使夜中不能视物,也只能挺身而出。俩个孩童见机会成熟,眼疾手快,迅速拉起大网一左一右,“呼”的一下连那岩石和鹰巢整个罩在网中!被网罩住,两鹰才感不妙,在网中疾扑双翅,厉声哀啼。那鹰网是羊毛缠皮条扎成,很是柔韧,即便两只“海东青”如何抓咬,始终难于逃脱。俩个孩儿压好鹰网四周,见那双鹰再不飞腾,这才满心欢喜的坐下,兴奋的瞧着巢中的幼鹰。巢里有三只幼鹰,眼睛都还未睁开,黑鼓鼓的;嘴壳也是软软的,稍钩尖端呈暗黑色;周身就翅膀上长了些羽毛,看上去很是丑陋,可这两个孩子却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就想给每只小鹰取个名儿。“这只嘴粗壮的准是只雄的,该叫它巴达敏!”“我喜欢这只,它长大了肯定是全白色的,该叫什么好呢?恩……凌霜?不雅……”蒙灵云本想给鹰儿取个威武的名,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呵呵笑道:“一高兴,也不知道什么名字才配得上它!”反倒是完颜阿骨打按着自己的族语,一口气给两只小鹰都取上了名字,“这只最小,就叫它小甲昏,嘿嘿!”蒙灵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自己相中的那只小鹰,身后忽传出一个声音道:“小心别给啄到了!鹰儿虽小,这一啄可仍是厉害得紧。”俩人连忙回头望去,竟是完颜颇剌淑和完颜盈哥他们上得峰来了。原来完颜颇剌淑清晨醒来,发现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不在营中,而且还少了几张网具,立即猜到俩个孩子定是连夜攀峰去了。于是急忙叫起完颜盈哥,也来不及通知他人,驾着宝马直奔崖上。到了崖上,俩人心下着急,攀得也是极快,当他们上得峰来,才发现这俩个孩儿已经将“海东青”用网捕住,正在那逗鹰玩呢!捕到了“海东青”完颜颇剌淑也忘记了责怪阿骨打私自攀崖,只命他跪下感谢“鹰神娘娘”的恩赐。四人诚心谢完“鹰神娘娘”,才将那俩架成年鹰绑好嘴、爪;三架小鹰放揣进怀中,小心的下了峰去。第二十七章雄心壮志时十月已半,天气渐暖,向南迁徙的海东青也有增多。完颜颇剌淑等人又顺利的捕得了三架海东青,虽然赶不上先前得的两架勇悍,但足可应付辽人的催讨。回到完颜部,完颜阿骨打和蒙灵云俩个孩子最为兴高采烈,捧着幼鹰就往完颜乌古乃的屋帐奔去。“玛发!阿玛!看我捕到的‘海东青’!还是幼子呢……”俩个孩子吵闹着冲进屋帐后,立即发觉气氛不对,以往这个时候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长辈们积聚一堂喝酒谈笑;而此时站着的每一个人都面带哀色,不吭一声,只有一个萨满跪在屋子西边唱着企求平安吉祥的歌谣。完颜劾里布轻轻将完颜阿骨打拉住,斥道:“小声些,阿骨打。你玛发病了。”不但阿骨打不相信,蒙灵云也不敢相信,“十多日前还将谢野部落打得屁滚尿流,怎么回来就病倒了?”他抬首望去,发现蒙忠也站在炕前,连忙挤到他身边问:“大爹爹,乌古乃老爹怎么病了?”蒙忠对他摇了摇头,竖起食指伸到嘴边,示意他止声。蒙灵云见此便不再多问,静静的靠在蒙忠身旁,不解的看着其他人。原来,那日完颜乌古乃即往见辽边将达鲁骨,亲自告之击败谢野的消息,行至流水,也没见着达鲁骨,伤寒病情加重,蒙忠只得将他送回,回到完颜部竟卧床不能起身。“是阿骨打回来了?”炕上完颜乌古乃发一声微弱的询问,颤抖着想要坐起身来。他的长子完颜劾者赶忙将他扶住,回道:“是他回来了,他们捕得鹰回来。”“哦。”完颜乌古乃应了声,便“咳!孔——孔——”剧烈的咳嗽起来,病得显然不轻。他咳喘了一阵,才招了招手,吃力的道:“过……过来,让玛发看看……”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完颜阿骨打也不知道自己的玛发是要看自己还是想看鹰,听到他召唤,捧着幼鹰慢步走了过去,“玛发,这是阿骨打和灵云抓到的小‘海东青’,您看它们长得雄健吗?”随即,蒙灵云也跪到炕边,将自己怀中的幼鹰举到完颜乌古乃面前。此时的完颜乌古乃已不是当初那个骑聘沙场四处征战的完颜部勃极烈,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病入膏肓,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人。完颜乌古乃努力坐起炕上,却不看他俩手中的鹰,只是震颤地伸出手,轻抚俩个孩子的脑袋,喘着粗气,道:“雄壮!可惜玛发看不到了……咳!咳!”“玛发!玛发!您看得到,您会好起来的!天神会保佑您长命百岁!”说到这里,完颜阿骨打不禁痛哭失声,泪如雨下。屋内他人也早已涕泪俱下,呜咽不止。看着捕鹰回来的族人,完颜乌古乃叹息自己不能统一女真各部落,才会让辽人欺压、奴役。此时他是那样的不情愿,又是那样的不甘心,可命运已经不可抗拒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只雄鹰,一只奋飞九天而不知疲倦,高瞻远瞩而从不迷失方向,越是严寒风雪,越是无畏前进的“海东青”!完颜乌古乃蓦地精神一振,双眸一睁,看到那只雄鹰就跪在自己的面前——完颜阿骨打,族里一只还未长大的幼鹰!他似是回光返照一般,用一向坚毅的声音交代完颜阿骨打道:“阿骨打,答应玛发!这只鹰无论如何也要将它养大,让它翱翔在我们女真部落!”说完,抚在完颜阿骨打头上的手亦逐渐松软下来。完颜乌古乃死了,死前,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在年少的完颜阿骨打身上种下了一双雄鹰的翅膀——统一女真族各部!时间过去余月,原本完颜乌古乃的辽国官位应由完颜劾者世袭,可他却把辽国官位和部落勃极列位子禅让给了完颜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布。俩人都深受族人的爱戴,所以没有人对完颜劾者这样做提出异议,反而更加尊敬完颜劾者。向辽国纳贡了“海东青”之后,完颜阿骨打就将那架最小的名为“小甲昏”的“海东青”交给了他的大哥——完颜乌雅束喂养;自己留下那架“巴达敏”的雄鹰。蒙灵云得到的还是那只羽体较白的“海东青”,他也没给小鹰取名字,整天便鹰儿、鹰儿的叫,慢慢的反倒成了这架“海东青”的名儿。小“海东青”少了训练成年鹰的“熬鹰”的环节,长势却是极好,一月下来,三只幼鹰也都开始展翅学飞,也能识别各只的品性。“海东青”中以纯椎摹坝褡Α蔽?掀罚?碛小扒锘啤薄ⅰ安ɑ啤钡让?浚黄渲校?忠员谎被?挠子プ钗?酌停?莆?叭?炅?薄C闪樵坪桶⒐谴虻恼馊?弧昂6?唷倍际恰叭?炅?保??忠悦闪樵频哪侵蛔钍艉奔??侵弧坝褡?保?砹街灰膊徊睿?坛械母改傅钠分剩?允恰扒锘啤薄?为了训练小“海东青”飞翔,完颜答骨打和蒙灵云便整天抱着幼鹰在悬崖处玩耍,将小鹰强行从崖上抛下,锻炼它们飞翔的能力。刚开始这样做时,不懂训鹰的蒙灵云看到小鹰常因为飞不起来,跌断翅膀,心中不忍,常常抱着自己的小鹰不忍从悬崖上抛下。完颜阿骨打知道后,站在崖上看着自己高飞的“海东青”对他道:“我听训鹰的老人告诉过我,鹰是神,它们的翅膀即使折断了也能自己痊愈!只有让小鹰不断的折断翅膀,痊愈,长大后它们才能学会飞翔!”原来,女真族在很早以前就发现雕鹰翅膀骨骼的再生能力很强,只要小鹰在翅膀被折断后仍能忍受痛苦不停地振翅飞翔,使翅膀不断地充血,不久便能痊愈;而痊愈后翅膀则似神话中凤凰一样死后重生,长得更加强健有力。听完颜阿骨打说的,蒙灵云这才醒悟,“原来是这样。”他安慰了一下抱在怀里的小“海东青”,“别害怕,鹰儿!你能做到的!飞吧!”一撒手便将它从悬崖抛上蓝天!俩只小海东青,“啾——啾——”的追逐着飞了出去。“阿骨打,等我们长大了,也要象鹰儿它们一样,翱翔蓝天!你说好吗?”“好!!”回答完蒙灵云,完颜阿骨打站在悬崖上对着对面的雪峰高声呐喊:“我要统一女真各部!”蒙灵云见他喊得雄壮,也对着群山啸道:“我要收复河山!为爹娘报仇!”俩人的啸声与俩只“海东青”高亢的啼叫声交织在一起,在长白山群山之间回荡,久久不消!www.smenh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