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的时候,高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一万五千名袭扰秦军的赵军被以逸待劳的秦军全部歼灭。赵国大将军,秦国旧将李良则在十几名亲兵的保护下,拼死突破了秦军的近身搏杀,躲入了荆棘丛生的山林。看了一眼天边的曙光,一夜的春雨使得山林中不但寒气逼人,潮湿更是使人难以忍受。被一支劲弩划破左肩,虽然并不严重,身体的疲惫前途的渺茫却令李良感到一阵阵地绝望,有心就此挥剑自刎,又实在没有那份勇气。这十几名保护着他从乱军之中冲杀出来的亲兵,都是追随他数年的老兵。大概是一夜的厮杀已经筋疲力尽,这时纷纷倒在地上一边紧张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抓紧时间尽力恢复体力,以保证能顺利走出这片荒无人迹的原始密林。清晨,阳光渐渐充足起来,林内的光线开始明亮起来,寂静的山林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危险的离去。李良这时总算恢复了一些,紧张的神经开始缓缓放松了下来。几只肥大的野兔大概是被夜晚的战争惊动,这时正慌乱地在林间乱窜,李良这时正是饥渴难耐只是看到这些野兔当真是喜出望外,不由挥起长剑便向一直野兔砍去。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冷笑攸地从密林外传来,正在全神贯注在那几只野兔身上的李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敌人的出现,这时闻言下意识地一跃而起,顺势挥起长剑就象笑声传来的方向猛扑过去。身形还未动,就听到一个粗壮的冷笑再次从林间传来:“李良,你身为秦将,难道不明白蒙将军率领之下的秦军迟早要重新统一天下的吗?你若是不再反抗,我还可以将你以降将的名义送回咸阳。你的亲族陛下并未牵连,如今都安然无恙地在咸阳等你回去!”李良闻言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下意识地微微一怔。就在这转身即逝的瞬间,大约一千名身穿黑衣的秦军士兵鬼魅般地出现在李良面前,将他们存身的密林包围的密不透风。李良这才回过神来,不觉狞笑一声,冷冷地起身望也不望那些包围上来的清军,而是沉声喝道:“王贲将军一世威名,果然名不虚传。李良佩服!”他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马蹄声自前方不远处传来。李良心中暗暗一惊,举目望去时,却看到王贲头戴牛皮起缝束发冠,身穿天青色战袍,只在前胸和腰间缀有少量软甲,典型的秦军将领的装束。迎着李良那绝望的目光。王贲冷冷一笑:“李良,王贲看在你同为秦人的份上,这才没有杀你,我希望你能将赵军的详情全部如实地说出来,我还可以向陛下求情。”李良这时面对自己曾经的战友当真的万分感慨,看着眼前秦军士兵那讥讽不屑的目光,只觉一切希望都已不复存在,便算是投降,二世皇帝,和大秦的百官庶民怎么能容得下。自己这几次三番投降敌人的将领,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咸阳旧人?想到这里,苦笑一声点头道:“李良当日一步之错,酿成今日果。罢了,我李良今日便当一死!”话音未落,右腕陡地一翻,长剑在颈间一划,血光迸溅,王贲不及喝止。李良那原本壮硕的身体便重重地向后倒去。王贲看着倒在地上的李良反而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了地。刚刚那有关李良亲属的话,虽然只是为了扰乱李良的心绪。却并非完全撒谎,李良的族人在李良降赵以后,张启似乎并不了解李良在军中的地位,所以并没有追究他的亲族。这次若是当真带着李良以降卒的面目前往咸阳,必然会翻起过去的旧事,到时候不但已经名誉扫地的李良性命不保,他的亲族必定无法幸免。而且现在李良以这种方式告别生命,对一名已经被人诟病的将领来说未尝不是一个体面的死法。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向跪在地上惨然等死的李良亲兵点头叹道:“你们都是秦人,我王贲杀敌无数,却不能再杀手足同胞,你们带着李良的尸身速速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吧!”这些亲兵没想到王贲竟会放了他们,一时都大喜过望,跪在地上连连叩谢。这时,一名狭长脸,双眉粗短的李良亲兵,忽然向王贲抱拳道:“小人许山,为秦地咸阳人氏,随李良叛秦实在情非得已,如今李良既亡,小人便再无去处,求将军收留!”王贲凝望着貌不惊人的许山,冷冷地点头道:“你若想留下,自然可以,只是却不能如李良那般三心两意,我手中长剑早已饥渴多日了!”许山闻言肃容抱拳道:“小人本为秦人,若非李良于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亦不会随他降赵。如今能在将军麾下,乃是许山求之不得之事!”王贲看他说的恳切,不觉扫视了一眼他虚垂的右臂,点头道:“看你似乎受伤不轻,先下去治伤吧。”说毕,正要吩咐身后的亲兵带他下去。不料许山忽然重重地跪在地上,神色凝重地抱拳道:“将军照拂之恩,许山感激不尽,只是如今,韩广、张黡两位将军受赵王之命各带三万精兵,向这里合围而来。李良将军不过只是假意袭扰罢了!”王贲闻言心中一沉,心知若是当真,自己所带的这六万残兵本来就不是六万赵军精兵的对手,如今弩箭即将用完,这对于主要依靠弓弩射杀敌人的秦军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下意识地抬眼望了一眼天色,王贲勉强按捺住纷乱的心绪,向身边的亲兵冷冷地吩咐道:“命王蒙清理过战场之后,立刻进入附近的山林尽可能多地捕狩猎物,正午以前必须全部归队!其他将领,立刻道中军大帐候命!”说毕,翻身上马匆匆向大营赶去。这时,太阳刚刚升上半空,将一夜的寒冷和潮湿驱散了不少,夜来的春雨将山路弄得越发地泥泞湿滑,战马走起来都异常地艰难。这种湿滑的山路无疑为自己的防御增加了不少的助力,看到这种路况,王贲沉重的心情总算微微地轻松了一点。回到中军大帐,便看到帐内几名主要的裨将军和郎中将正不解地在帐内等候着王贲的到来。看到王贲回来,裨将军左冲上前抱拳道:“将军战场已经整理完毕,一万五千赵军已经全歼,副将陈谦也已战死。我军伤亡共计五千六百七十三人,其中伤者三千两百一十九人!”王贲微微沉吟道:“眼下军中战力完好的,还有多少人?”左冲闻言应声道:“眼下尚有战力者四万人左右,只是,几次被赵军所败,军中粮草损失不小。而且,弩箭只怕也已经不够使用……”王贲眉头深锁地道:“眼下两支赵军,共计六万精兵,正在向我们包围而来,蒙将军的援军只怕要明日天亮才能赶到,这一天一夜之间我们恐怕要死拼力战了。”左冲闻言点头道:“可惜啊,若是能调来陛下的飞行军,这仗便易打得多了!”王贲登时想起当日在飞行军的协助下连破陈平的连环计,大获全胜的往事,不禁钦佩地点头道:“陛下当真乃是天子,所制之物往往令人惊叹,实在神乎其神。便是这飞行军,仅仅数次作战,每次都将我数十万大军的必败之局轻轻扭转,果然是世间罕见,若非是上应天命,怎会有如此奇思妙想,如此天下局势,正是我们追随陛下建功立业之时!”这时另一名中郎将田彻,忍不住点头叹道:“若是飞行军能赶来,小小的武安必是一战擒之!”王贲苦笑一声道:“眼下我们困守在这群山之中,地形不熟,必然无法冒进,对方人数虽然不多,却都是精兵,若想坚持到蒙将军的援兵赶到亦不轻松。”说毕,看了一眼帐中众将,点头道:“命军中士兵,砍些树木削做箭枝,在赵军第一次进攻时使用,另外此时山中草木干枯,正是火攻的最佳时机,左冲带领五千骑兵,埋伏在山口,待赵军通过和发动进攻后,立刻点燃山中草木,待火起之后,再从侧翼进攻,配合正面的防御。”说到这里,点头道:“这次的陷坑之法果然对骑兵大有效果,田彻抓紧时间在南面的缓坡上多挖一些,尽量防御对方骑兵对我方阵型的冲击。”说毕,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帐内的一众将领,点头道:“命令伙夫立刻埋锅造饭,没有任务的,用饭之后立刻休息。尽力保存体力。”帐内众将,都明白眼下已经到了孤军一战的关键时刻,不敢怠慢,接到命令后,便立刻行礼离开,匆匆而去。接过随身亲兵端上来的热茶,王贲心不在焉地轻呷了一口,正要回榻上坐下,让早已筋疲力尽的身体歇口气,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自帐外传来。正要喝问,只听一名亲兵已经进来禀奏道:“将军,蒙将军率五万人亲自赶来,大约天黑时即刻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