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温软的阳光撒落下来,大街上排队的人们似乎相当专注与那粥店内的谜题,纷纷低声地议论着什么,对张启和韩焕两人的到来竟全无一点反应。张启看得直皱眉头,忍不住向排在最后的一名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的年轻人问道:“你们在这里解答谜题,难道不知道前方战事正紧,若是不好,咸阳也怕难逃一劫,竟有闲情来对此谜题?”那年轻人正在苦苦思索着自己的答案,这时被张启打断,正要生气,转眼看到张启衣饰华丽,举止不俗,不觉打量了一眼张启,微微点头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连蒙将军都信不过?这次匈奴虽然看着厉害,只是我们二世皇帝乃是天神降世,区区匈奴算个什么?”张启闻言大觉好笑,这些人也太没有危机感了吧。同时心底深处,也忍不住一阵感动,他们没有危机感,何尝不是对自己和蒙恬以及大秦的官员的信任呢?想到这里,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只是还是想在民间走走,看看真正的庶民究竟有什么样的需要,思忖之间不觉继续向那人笑道:“眼下战事如此之多,税负难道不重吗?”那人闻言奇怪地打量了一眼张启,摇头道:“这位公子必定极少出门,税负比前几年已经减少了三成,徭役更是全部停止。如今皇帝的英明竟不下于尧舜,我们何需担心?今年虽然战事频繁,所需粮草却是向富户大族借贷,我们这些庶民便未受任何影响。何来税负加重之说!”张启大为放心,不禁连连感叹萧何的良策,这种后世国债的模式当真是太过先进了,用到这战乱频繁的先秦时代实在是绝好的计策。想到这里。不觉兴奋地转身向韩焕道:“我们去萧何府上看看!”韩焕闻言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小心地道:“丞相此刻大概并不在府中,想来是在官衙处理朝政,这时前去必定扑空。”张启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这里多逛逛,待午时丞相回府,再行前去好了。”说毕,看了一眼散布在周围便衣打扮的禁卫,这才点头笑道:“你无须担心。这咸阳城乃是天子脚下,不用如此紧张。”这时。旁边的那年轻人看到张启谈吐惊人,不觉小心地试探道:“两位莫非是丞相的亲戚?”张启知道他已经听到了自己与韩焕的谈话,不禁点头道:“在下张启,与丞相乃是故交,这次来到咸阳刚要前去拜见。”那年轻人闻言急忙拱手一礼道:“在下陆宁,字途远。兄台既是丞相故交,请受在下一礼!”张启见他如此客气,不禁点头笑道:“我不过是丞相的朋友,你若是想通过我去见丞相只怕也不大容易。”不料那陆宁竟肃容道:“陆宁并非为求富贵,只是感谢丞相,为天下庶民的一片苦心。”张启心中一动,登时想到了萧何的国债计划,不觉讶然道:“想不到阁下如此敬重丞相,不知是何道理,在下刚来咸阳。一切都还不大了解。”陆宁点头道:“若非丞相在危机之刻冒着被皇帝杀头危险,从富户手中征集粮草,天下的庶民只怕又要受苦了。如此惠及天下万民的功德,受在下一礼何足道哉?”张启听陆宁的这番话,不觉大感意外。映像中,这人既然为了那粥店老板的家财而来苦思谜题,似乎不应有这样的见识才对。要知道在这种两千年前的时代能够接触到知识,并且升华自身修养的人,应该不会这样贪图财富。这人见识不凡,更加不像这种市井之人。思忖之间。不禁疑惑地道:“我看阁下修养似乎不像是……”看到张启脸色微变。陆宁脸上微微一红,惭愧地拱手道:“在下虽然饱读诗书。只是家境贫寒,为筹措聘嫁之资,不得不厚颜来此,实在……”张启这才恍然,不觉摇头笑道:“不知何方佳人,竟得陆兄如此一往情深?”陆宁闻言双目一亮,微微苦笑道:“在下本来乃是一介书生,只是自幼与公大夫大家的小姐定亲,后来家中败落,日渐贫困,女家嫌弃在下贫寒有意要退亲,只是碍于当日承诺,只好要求巨资聘礼刁难,在下无法,只好前来一试运气。”张启摇头叹道:“我看你谈吐不俗,日后必定大有前途,那女家也太过短视了,唉!”陆宁神色黯然地叹道:“若非如烟对我有情,恐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张启闻言总算略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觉看了一眼身边的韩焕点头道:“你既有才,何不前去自荐,如今大秦无论贵贱一律皆可自荐,只要通过考选,何愁不能大展宏图?”陆宁看了一眼张启,摇头苦笑道:“自荐之期已过,下次便要明年才行,只是女家催促紧迫,唉!”张启想了想,不觉奇怪道:“不知那谜题有何难解,竟如此多人都无法解得开?”陆宁皱了皱眉,望着张启道:“此题在下从未听过,不知这老人从何处得来。他是问:一种动物,日出而四足,日中而双足,日暮而三足,问究竟的什么动物。”张启闻言又惊又喜,惊得是这时代竟也有人出这种题,这题可是自己从前极为熟悉的一道脑筋急转弯,其中又蕴着极深的含人生哲理,当初第一次看到这题的答案时心中还颇为感叹,想不到在这种古老的时代竟会再次相遇,竟有种出题之人也是穿越而来的离奇之感。看到张启神色大变,陆宁以为张启被此题难住,不觉苦笑道:“此题自从公布以来咸阳城中数万人前来解答都没有答对。试想世间野兽哪有如此神奇的变化,一日数变,怕是只有传说中的神兽,只是大家遍查群书也没有找到与之相近之物。此题真可谓天下奇题!”张启洒然一笑道:“此题其实一点都不难,只是大家的思维都被束缚住,没有从另外的角度思考而已。”此言一出,陆宁和韩焕都大吃一惊,只是韩焕虽然吃惊,却不敢开口提问。只听陆宁讶然打量着张启,点头道:“不知阁下为何如此说,难道公子竟有真正的答案?”张启望着陆宁和韩焕惊讶地眼神道:“此题其实是个极富哲理的问题,这个动物并非其他,乃是我们人类!早间四足,谓之人之初生尚未学会走路,只能四足爬行。午间双足,谓之壮年,自可建功立业,而晚间三足则是人之暮年,步履蹒跚,需要执杖而行。老人出此奇题,想必也是在寻找可以托之后半生的义子,用心良苦啊!”话音刚落,便见陆宁激动难抑地抓住张启的肩头连声道:“奇人!奇人!阁下真乃奇人也!”旁边的韩焕也被张启这个极为生动的答案打动,立刻想到了人生的变化竟都全部寓于此题之中,一边惊叹出题者的惊世才华,一边暗自为张启的举重若轻所折服。看到陆宁如此激动,张启不觉笑道:“阁下快去一试答案,若能答对,务必要尽心照顾老人,切不可为得家产而骗取信任,若是被……我知道,决不轻饶!”陆宁闻言竟后退一步,长揖一礼,诚挚地道:“公子成全宁,陆宁无以为报,只求公子告知府邸,来日必定登门拜谢!”这时,韩焕小心地看了一眼天色,低声提醒道:“陛……公子,天色不早,是否要去丞相府中?”张启闻言含笑点头道:“我这边前往拜谒萧何丞相,就此告辞了!”说毕,深深望了一眼陆宁,带着韩焕信步向萧何的府邸走去。这时已经临近正午,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全无一点大战将临的紧张气氛,看得张启和韩焕两人连连感叹。韩焕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动情地低叹道:“如今的境况韩焕只在始皇大造陵寝和阿房宫之前看到过,想不到今日竟得以再次目睹。当日赵高乱政,咸阳城中百业萧条,庶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情状之凄惨,令人不忍目睹,幸得陛下如此因明,力挽狂澜,韩焕虽然卑微,却也深为陛下所折服。”张启听他说得动情,不觉也大为感叹,想到历史上的秦国此刻早已灭亡在滚滚的历史尘烟之中,自己以外的到来,改变的不仅仅的自己的命运,更包括这些平凡而普通,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的命运,历史何尝不是这些看似渺小的普通人来书写的呢?萧何的府邸这时还没有搬进位于内城的贵族聚居区,还依旧住在他来到咸阳时在城南的寓所,这是一处颇为整齐清净的宅院,体现着主人不愿远离庶民的亲和,更没有那种贵为丞相高高在上的倨傲。张启带着韩焕信步来到这里时,只见大门紧闭,来往不见一人。完全不是想象中丞相府邸车水马龙的模样,倒令张启十分地意外。敲了好半天的门,才看到一名小厮将那紧闭的大门轻轻地打开一条缝隙,待看清楚韩焕韩焕的打扮这才低声道:“我家丞相尚未回来,不谈私事,不徇人情,请您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