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七章 好消息(4)大家又同饮了几杯,昭阗脸上开始泛起了红光。他想对鲍福说点儿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上了。鲍福举杯跟他罩了罩,两人同干。昭阗喝着喝着,话语不觉就回到从前了:“姐夫,您根本不知道我跟鲍福兄弟的关系——”“怎么不知道?邻居加兄弟呗!”王福聚快人快语。“你怕是知道得还没那么详细吧!我们俩敢情比亲兄弟还亲!”昭阗意味深长地说,“我十岁时死了亲娘,家里兄弟姊妹们多,衣服烂了谁给缝补?还不是靠咱大婶子一直照顾着!我也知道,从前大婶子一家比咱家还难过,人家不仅没向咱借东借西,还经常帮着咱。人家的好,咱一辈子都不能忘记!鲍福兄弟有志气,家里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如今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他过好了,我这当二哥的自然也感到荣幸!我们俩一块光屁股长大,啥事儿都没有相互隐瞒过。别看鲍福几代单传,如果在咱们芦花村有哪个敢动他一根毫毛的,他得掂量掂量。咱这一大家子人家不想欺负人家,可谁也休想惹咱。”平心而论,这番话要是搁在其他场合下说,鲍福或许还能听得进去,可是,现在明摆着你有事儿要求于我,干吗还说这些话?这到底是说明我的头脑简单呢?还是你的眼皮子太薄?好在鲍福还比较识趣:亲人相聚,说话随便。因此也就没有十分往心里去,不过他还是阻止道:“二哥,这些事儿,咱姐夫都知道,咱们吃菜!”“他知道?”昭阗挺了挺脖子,呷了一口菜,却并没有因此而止,好像后面的话不说出来,心里就会积成疙瘩似的,“他知道咱大爷临死时说过的话吗?”“他老人家临死时说过啥话了?”王福聚好奇地问。“看看,你不知道吧!”昭阗觉得下面的话还有必要再重复一番:“要论血缘关系,咱们跟鲍福兄弟已经到了五服沿儿上了。可是咱大爷临死的时候,却让我们十几个叔辈兄弟统统跪在地上,对天发誓,今生今世要把鲍福当亲兄弟看待,谁要违言,天地不容。”显然,王福聚还是第一次听到,因此睁大眼睛。“谁都知道,咱大爷一天学堂没进过,斗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筐,可肚子里的学问却多得装不下。从前凡是村里的大小事儿都得请他老人家张罗,他的见识在这远近是出了名的。可是有一天,他老人家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居然讲起‘朱元璋火烧庆功楼’的故事来了。你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年月呀?‘火烧庆功楼’是随便讲着玩儿的吗?他这一讲,不得了啦,红卫兵立即找他算帐。“那天的气温少说也有三十八度,咱大爷被推到土台子上,头戴高帽子,背上立着一块牌子,脖子上还悬挂着三块青砖。您想,一个快八十岁的人了,就是光让他站着挨晒,就够他受的了,哪里还经得起这么折腾?“眼看着大爷支撑不住了,咱一家老小却只能站在台子底下抹眼泪,谁也不敢为他求半句情。就在这时,鲍福兄弟一下子冲到台子上,把大爷脖子上的砖拿下来就往红卫兵的头上砸,——要不是他们跑得快,早有人送命了。——转眼工夫,整个会场全乱套了……“事后,红卫兵们把鲍福兄弟告到公社里,他就跟到公社里;把他告到县里,他就跟到县里。县革命委员会主任一听他是烈士子弟,也拿他没办法。“想想咱大爷去世也快五个年头了吧,也就是说,他老人家从土台子上走下来以后,又活了五年,这五年全是鲍福兄弟给的呀!”王福聚听了,立即肃然起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