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八章 他们和她们(3)张氏说来说去,又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巴望着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去处啊,你姐姐这辈子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步。大人心里的伤痛还没有医好,你又来了。你说,我到底是哪辈子造的孽呀?为啥这些不顺心的事儿都让我给赶上了?”这回又轮到碧月说话了。只见她又站在了母亲的面前,不折不扣地说:“如果再按照您的意思办,我二姐将来肯定会成为彩霞第二。”“快别这么瞎说!”张氏情急之下,要去捂碧月的嘴巴。“您害怕了吧,娘?”碧月连忙躲开,“这是肯定的。您想不让二姐走大姐的老路吗?我倒有个办法。”“啥办法?”“离婚。”“瞎说。看我不拧你的嘴!”碧月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儿,“扑”地又回到姐姐身边去了。彩云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妹妹,使劲地点头。张氏瞅着两个女儿搂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既喜悦,又难过,眼里禽着泪花,脸上绽着微笑。她不无风趣地说:“我看三丫头整天价神神道道的,还不知道将来会嫁个啥混帐女婿呢,倘若还不如你的两个姐姐嫁得好,我看你这辈子咋过?”“我嘛,您老人家就不必瞎操心了,我的事儿我自己办。”“不知羞耻的傻丫头,都十四五岁的人了,嘴还跟没把门儿似的,看谁还敢给你提婆家!”“常言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您还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彩云看看妹妹的小脸蛋儿红一阵白一阵的,觉得十分可爱,禁不住把自己的脸跟她贴在一起。姐妹俩笑成了两朵花。张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忽”地站起来:“刚才光提这伤心的事儿了,我都忘了,彩云还没有吃饭呀,我给你下面去。”“别下了,我一点儿都不饿。”彩云懒洋洋地说。“多少吃点儿。看这段日子你都瘦成这样了。”说着,就要出门。碧月扯住母亲的衣襟,朝西边的房子哝哝嘴,提醒她看看父亲是否还在生气。张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咣”、“才”两声乐器的敲打声从隔壁的房子里传来。彩云、碧月相视一眼,“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张氏瞧这光景,也会心地笑了。“大哥,使不得,晚上听得太远,邻居又该烦了。”鲍福站起来,两只手摆得像荷叶,“咱哥俩还是你拉我唱吧。”“也好。”冯水新答应着,从墙壁上摘下京二胡。他一边调弦,一边征求意见似的说:“那就先来段慢板,算是吊吊嗓子。”“行。”鲍福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角色。随着京二胡悠扬的旋律,鲍福一字一板地唱道:忽听得谯楼上起了更,绣房上走下来张美英。轻移步走向那后花园内,二目闪闪观星星。织女星它好比张美英;牛郎星它好比毛家相公。老爹爹它好似王母娘娘,只落得俺夫妻不能相逢。回楼慢慢我神昏心痛,只好将声儿轻轻唤春红。曲罢,两人便是一番你敬我捧的赞叹。赞叹之后,就是一阵“哈哈”大笑。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冯水新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烦恼;鲍福也早已不记得来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赞罢笑过,冯水新提出:“兄弟,咱俩换换角色,你拉我唱。”“好!”鲍福接过胡琴,“来哪段?”“就来一段现代戏吧!”他想了想,“《白毛女》。”鲍福一猜就知道他要唱赵大叔的那段“忽听说”,于是把弦又往上定了一个高度,板式也由刚才的慢板转为原板。只听冯水新用高亢的嗓音唱道:忽听说来了一些兵,浩浩荡荡多么威风。队伍整齐纪律好,胜过天将和天兵。一路打来一路胜,穷人到处都欢迎。一曲唱罢,又是一曲。生、旦、净、末、丑五个行当统统唱了个遍;京二胡、二胡、京胡、板胡、坠琴等所有墙壁上挂着的乐器统统摸了个遍;梆子戏、柳子戏、两夹弦、坠琴、豫剧等所有流行剧种也统统演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