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九章 小圣其人(2)桂晴说:“娘的话一点儿不错,可这给孩子起名儿也不像穿衣服那样随便啊,旧了就换,破了就扔。这孩子的名字呀,一旦叫起来,就得跟着一辈子。其实做个好人,过了几辈子人们都会提到他。孩子小的时候叫什么都没得说,只是年龄再大些,叫起来就有点儿饶口了。当然了,自家人也好,乡里乡亲的长辈们也好,一辈子都可以叫他的小名儿。问题是将来他上了岁数,街上的娃娃们私下里提到他的小名儿时,就不太雅观了。再说啦,街上的婆娘们也不是个个都好,倘若有那不懂事儿的在当街比鸡骂狗地胡咧咧,冲到咱的名字时,咱又没法不让人家骂,到那时,咱岂不干生气?”一席话说得婆婆只咽唾沫。一向有主意的鲍福这时候觉得谁说得都在理,但又不知道该支持谁,该反对谁。鲍福虽然勉强读了初中,就他那点儿小聪明搁在算数上还说得过去,要是让他提笔写文章,非把他的胆子吓破不可。别人看不出,他自己倒觉得寒碜。别看他平日里给这家写家书,替那家报平安,那不过是在一大堆称谓后面加上个祝福词儿而已,就像一顶随意拉伸的橡皮帽子一样,戴在谁的头上都差不离儿。如今一听说要给儿子起名字,首先犯愁的就是他。“孩子他爹,”这种极不习惯的称呼使得桂晴刚一出口,就羞得满面通红起来,她“咯咯”地笑了很久,才终于说出一句可有可无的话来:“你觉得给你儿子起个啥名字好?”“我要是会起,还能站在这里卖傻?”鲍福直言不韪。“瞧你说的,多轻巧!难道你就叫他一辈子‘小宝贝’不成?”“要不,咱就叫他‘永传’吧,意思是一代一代地永远传承下去。”鲍福顺口开河道。桂晴刚要叫好,只见任氏连连摆手:“你爷爷叫‘思传’,他叫‘永传’,乍听起来,那不成了弟兄俩啦?”“这我倒忘了。”鲍福脸红得跟猪心肺似的,“要不就叫他‘保山’。”“不行,不行,大山谁能保得住?你没听说前些年邻村里有个叫‘新河’的孩子,本来还好好的,可是自打城北开挖了那条河,那孩子就一直病病怏怏,到后来,河也挖好了,孩子也没气了。”文氏说得骇人听闻。鲍福和桂晴吓出一身冷汗。停了很久,鲍福才试探道:“还是按行辈起吧,叫‘学怀’,咋样?不会再犯啥忌讳吧?”鲍福自认为这个名字起得有学问,谁知话音刚落,桂晴就表示反对:“‘学怀’,‘学怀’,念不准就成了‘学坏’了,俺才不让俺的孩子叫这种怪名字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叫什么好啊?我是再想不出来了。”正在犯愁,他突然眼睛一亮:“哦,对啦,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他一定能帮得了咱家的忙。”“到底是谁呀,还这么神神秘秘的?”桂晴催他快说。“冯紫寅老先生。你不陌生吧?”“呵!有你的。快去请啊。”“你慌什么?没准儿他给人家瞧完了病,就在咱的椿树底下歇脚呢。”正说着,门外果然传来一位老人的咳嗽声。“怎么样?说曹操,曹操真的到了吧?”鲍福用手梳理了一下分头,就朝门外走去。片刻工夫,鲍福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书生让进家门。一家人纷纷起身让座。老者笑呵呵地走进来,先是给任氏道个平安,然后瞅着孩子逗笑。桂晴看着老者一副温和的情态,很得体地逗着孩子:“愿意让爷爷抱抱不?”谁知孩子竟然咧开小嘴,张开两只小手臂,意欲投向老者。老者高兴地接过孩子,尽情地逗笑。文氏看着这一老一小开心的样子,凑趣道:“常听人家说,老年人最待见娃娃冲他笑了。看来大哥您能活到一百岁。”“一百岁咱不敢想,活那么大也没用,只要一辈子没病没殃就知足了。瞧这孩子多水灵,真是一天一个样啊。”孩子觉得老者银白的胡子好玩儿,便伸着小手去抓。老者一边把脸向后躲闪,一边笑道:“这可使不得!娃娃不听话,爷爷给你扎针了。”桂晴上前过接孩子:“看爷爷累了吧,让爷爷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