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九章 芦花村的旮旯事儿(2)[1/1页]“不会的。”鲍福把碗筷放下,很自信地说。“你想呀,这些天来,村里的怪事儿接连不断地发生,不能不让人怀疑有些人会趁机混水摸鱼。村东文圭汝家的那一挡子事儿背后肯定有阴谋。文圭汝当了那么多年的大队干部,家里是穷了点儿,可人家还不至于做出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吧?就算人家过去有些事儿做过了头,得罪了不少人,可那些人也不应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陷害人家呀!”“这种事儿连工作组都下不了结论,咱干吗要替他喊冤叫屈?不管他,反正工作组是支持我的。”“但问题的关键是,工作组过去一直都是反对他的,现在又主动站出来保护他,难道这里面没有文章吗?”“你的意思是——”“很显然,文圭汝的背后肯定还有人,而且这个人要比工作组的势力还要大。”“政治上的事历来都是大是大非的,没有对立面那还叫政治?”“搞政治也不能不择手段呀!文圭汝是不好,但他在经济问题上一贯是清白的;有些人看上去一本正经,可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见利忘义,假如你跟这种人站到一起,甚至被他利用,将来你如何在群众面前抬起头来?”“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撤下来,以后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并没有说你一定要撤下来,我知道你撞不到南墙上是不会回头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是否站错了队伍。你的队伍里都是些什么人?倘若你被那种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吗非要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呢?”鲍福觉得妻子的话不无道理,他还想说什么,但一时语塞,只好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少时饭罢,鲍福本来打算晚上再跟几个人碰碰头,但一想到桂晴刚才说过的话,觉得应该理顺一下思路。于是他牵了几只羊,趁着大好的月光,一步一步地朝芳草地走去。在他到来之前,早有一位牧羊人坐在芳草地里了。月光之下,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昭任——一位跟他和昭懿并称同宗三兄弟的老大哥,此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不过这昭任跟昭懿相比,又是一番光景。这人不仅家庭背景与众不同,而且为人处世也别具风格。先说说他的家庭背景。他的父母统共生了他姐弟二人。他的姐姐早在解放前就嫁到千里之外的山西去了。他从记事之日起就没有叫过一声“爹”和“娘”。他无缘叫娘的理由很简单——早在记事之前他的母亲就另嫁他人了;他不叫爹的理由也正是他的难言之隐。他的父亲从年轻的时候就养成了一种好吃懒做的坏毛病,只要有酒,一天到晚都会烂醉如泥。人们每当提到此人时,通常会以“老酒鬼”一词代之。老酒鬼早年跟随父母度日时,家里多少还有点田产,父母为他操办完婚姻后不久便过世了。两年后老酒鬼生了一女一男,不久家产被他挥霍一净。老酒鬼为了满足喝的愿望,先后两次把老婆卖入娼院,都被昭任的舅舅赎回。后来老婆实在没办法再跟他生活下去了,只好含泪甩下一对正在呓呓学语的儿女,另嫁他人。姐弟俩由他们的姑妈拉扯到通晓人事儿。老酒鬼并没有因为妻子的离去而痛改前非,待到女儿十六岁那年,他因为缺钱花,又将女儿卖入娼院。后来一位山西商人将其赎回,遂收归为妾。从此以后,女儿便杳无音信。昭任自幼名为跟随父亲度日,实则靠乞讨为生。他长到三十多岁的时候,还不曾有人为他提亲,原因是他的父亲太不争气。曾经有一位好心人规劝过老酒鬼:“你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而且你儿子也已经老大不小了,你应该变变从前的样子了。不管咋说,得为儿子张罗一门亲事呀。”你猜老酒鬼怎么回答?他说:“管他呢,只要我娶过媳妇就够了。”这话传出来以后,昭任气了个半死。他告诉村里人,这辈子老酒鬼无论死在哪里,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昭任是四十岁上娶的媳妇,至今已有十多年了,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与一般人不同的是,昭任从没因为不曾留下传人而苦恼。他逢人便说,老辈子没有积下阴德,活该他们绝后。现在他们父子两代同住一个破院子里。老酒鬼七十多岁的人了,像孤寡老人那样只身栖息在西屋里;昭任两口子居住在堂屋里。他们一向各做各的活儿,各吃各的饭,井水不犯河水。院子里一天到晚没有笑声,冷清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