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十九章 灭顶之灾(5)[1/1页]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立刻把思路调整到自己目前的状况上来,别管外面有多乱,只要咱自己家里有吃有穿就行。阶级敌人不是要搞复辟吗?搞复辟就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走资本主义道路就是谁愿咋整就咋整,谁挣得多谁穿得好也不算丢人了。这有什么不好?要真是这样,还不如走资本主义好呢!他们真要走就让他们走去得了。只要不天天打仗,不天天开会,能让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谁在台上不都一样?现在这个社会也该变变了,你手里的钱儿稍微宽敞一点儿,就有人眼红,即使明里不敢整你,暗地里也决不会把你放过,说什么这叫“割资本主义尾巴”、“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如果你的家庭再稍微露点儿富,那更不得了啦,那非拿你个资产阶级暴发户不可。他们还叫嚷什么“越穷越革命”、“要始终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我就不明白,走社会主义道路为什么非得让大家共同过苦日?去***,说得好听,老才不管你们的那一套呐!老穷的时候你们不是照样瞧不起吗?与其穷得让人瞧不起,还不如富得让人眼红痛快呢!他刚刚觉得冰冷的心暖和了一点儿,但忽而又被另一种念头刺得疼痛难忍。原来他又想起了他死去多年的父亲。是啊,要不是老爷当年跟随毛主席冒着枪林弹雨浴血奋战夺取红色政权,自己能有今天吗?自己能有站在大队和工作组面前说话的权利吗?这一切还不是用老爷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倘若中国的红色政权真的被资产阶级窃取了,那么老爷的鲜血岂不是白流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跟人家比成分论阶级?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不由得又乱了起来。几天来,他就是在这种昏昏沉沉、冥思苦索中度过的。他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谁能把这些道理给他讲清楚。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感情,他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包括自己的老婆和孩。他每天出门干活,下班回家,其余的他哪里都不去,包括正在建设中的新家园。他的身体比几天以前更糟糕了,他随时都有累倒的可能。然而他对谁都不肯说,只愿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他认为肢体上承载的痛苦越大,心灵上遭受的折磨就越小。他有勇气也有毅力跟病魔做斗争。转眼到了阳历的九月十八日,这一天是召开毛主席追悼大会的日。按照上级的要求,县、社、队普设灵,干部、群众佩带黑纱。下午3点前,芦花村的群众全部集中在了大队部院里。院被塞得满满的,没有一个人随意走动,也没有一个人破例抽烟。一个个都敛声屏气,肃穆庄严。会场上一度出现了芦花村有始以来从未有过的安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降起了茫茫细雨,整个院里,除了雨打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无任何声音。3点整,追悼会正式开始。高音喇叭里首先响起的是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蛮里蛮气的口音:“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追悼会现在开始...…”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随即,只见一个人应声倒下。周围的人一看鲍福倒在了地上,连忙去搀扶。这时,他已经人事不醒了……鲍福在家里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当他勉强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四肢无力,头脑发涨。医生的诊断结果是,长期劳累过度,再加上因愁闷而造成的神经衰弱的影响,致使气血供应不足,身体虚弱。唯一的办法就是静下心来休息一阵。就这样,鲍福在病**一躺就是一个多月。这期间,北院的墙壁又接了两茬,由于事先计划周密,工地上的事儿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在养病过程中,鲍福最感到欣慰的事情就是阳历的十月十六日,以华国锋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鲍福挣扎着坐起来,无限感慨地对桂晴说:“我说呢,这几年,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原来是王、张、江、姚这四个人在毛主席身边使了手脚。既然如此,那以后‘割资本主义尾巴’、‘拿资产阶级暴发户’的口号再没人喊了?谁再有钱也不算丢人了?哈哈,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四人帮’怎么早不完蛋?要不是因为他们,我能卧病在床吗?看来人一旦上了岁数,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想当年,毛主席是何等的英明啊!林彪够狡猾的吧,愣是精不过他,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老人家?可是年纪一大,就糊涂了,连‘四人帮’这几个小毛孩他老人家都招架不住啦,你说这可悲不可悲?”桂晴冲他笑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