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似是故人来

卓明嫣开着车出了城，一直向北而去，道路两侧风景虽美，但却显得越发冷清。 莫家生这十多年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国外，加上本城近年来扩展迅猛，所以对城市周边并不了解。 这时，他看着窗外，有些疑惑地问：“明嫣，你和你母亲住在郊外吗？”明嫣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莫家生继续问道：“你们的经济状况不好吗？不然的话为什么要住这么远？”“莫先生，一个二十岁就嫁了人，然后一直忙于相夫教子的女人突然被丈夫抛弃，需要独自谋生，而且还要抚养一个五岁的女儿，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的经济状况会很好吗？”明嫣瞥了他一眼，略带讥讽地问。莫家生不禁脸上一红，当年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决绝地抛下卓宁母女，毅然随了陈佩珏而去，后来也不是没担心过她们母女，只不过碍着陈佩珏不敢去探望和关照。 再往后，由于环球的生意逐渐向国外扩展，他和陈佩珏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国外，再加上又有了莫小芊，想起明嫣母女的时候就少多了，即便是午夜梦回偶尔想起，心中感到歉疚，可第二天醒来事情一忙也就抛之脑后了。 倒是近些年来，随着年纪大了，越来越念及旧时的人和事，也曾暗中派人回到当年的住处去寻访，可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老房子还在，明嫣母女却早就离开这里。 原来住在这里的其他人也大多搬走了，谁也不知她们母女地下落。 莫家生听了汇报，不禁感叹物是人非，虽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了。车子驶到清平园门口停了下来，莫家生下了车，举目四顾。 立刻看出不对，他轻轻地叫了声明嫣。 明嫣也不回应，寒着脸向里走去。莫家生跟在明嫣身后走着，看着四周林立的墓碑，他心里已经明白，不觉恻然。 卓宁比他小两岁，今年他刚好五十，卓宁如果还在应该是四十八岁。 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而卓宁却已经去了，想着曾经的爱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的心中一阵难过。明嫣默然地在碑林中穿行，终于停在一块石碑前，碑的正中刻着“慈母卓宁之墓”六个大字，莫家生看了一眼边上的小字，不禁心中一酸。 卓宁逝去的日期是在九年前，那一年她还不满四十岁。明嫣从手袋中拿出一方白色地丝质手帕，弯下腰轻轻地擦拭着墓碑正中的照片，好半天才直起身子，温柔地说：“妈妈，你看。 我把那个男人领来啦。 ”莫家生上前一步，痛心地叫着：“阿宁。 ”叫完这一句，莫家生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明嫣在一旁瞅着他，冷冷地说：“你不是有话要问我母亲吗？现在你见着她了，有什么就说吧。 ”莫家生来时满腹地怨气和满心的责备这时早已烟消云散，看着卓宁的遗像，他心中浮现出了两个人曾经拥有的美好时光，年少时的青梅竹马，新婚那会儿的燕尔情深。 还有明嫣出世后的恩爱和美……然而。 所有这些都因陈佩珏地出现而改变，没想到当年在小屋里的决然离去。 再回首竟是天人永隔。此时，莫家生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惭愧、懊悔、心痛、歉疚……各种心情交杂在一起，最后只讷讷地说出一句：“阿宁，对不起。 ”“对不起？”明嫣嗤之以鼻，“面对一个过世的人，你只有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吗？”莫家生低下头，明嫣说得没错，以他对卓宁的负心负情，这句“对不起”确实太轻了。 然而，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问道：“你母亲临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我母亲说，虽然那个男人背弃了她，但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想起母亲临终的情景，明嫣的眼圈红了起来。“你母亲到最后还记得我？”莫家生为之动容，俯身想去抚摸卓宁地照片，却被明嫣挥手拂开：“你别碰她。 ”莫家生脸上变色，正欲开口，明嫣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只冷声说道：“我母亲的遗愿已经达成，你也看到她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明嫣，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莫家生痛心地说：“我知道我对你们母女亏欠很多，现在你母亲去了，我只想能对你有所补偿。 ”“哦？你觉得你可以怎么补偿我？”明嫣回过身来，一脸嘲讽地问。“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莫家生恳切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们母女，既然你母亲不在了，你不如跟我一起生活，这样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安心。 ”“你觉得陈佩珏会同意吗？”明嫣挑起眉头问。“这个——”莫家生略一迟疑，说道：“你放心，我会说服她的。 ”“就算她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明嫣一声冷哼，“我不会跟我的仇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明嫣，她不是你的仇人。 ”莫家生忍耐地说，“我、佩珏还有你妈妈之间的纠葛是我们上一代地事，与你无关。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父亲，小芊还是你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生活在一起。 ”“一家人？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一家人了？”明嫣仰天长笑，“莫家生，我告诉你，在我心中，你和陈佩珏都是害死我母亲的仇人。 我不会让你们好过，包括你们的女儿莫小芊。 ”明嫣话语中深深的恨意让莫家生浑身发冷，他颤声问道：“明嫣，你想怎样？”明嫣冷冷一笑，不答反问：“你女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你是说小芊？”莫家生一怔，回想起女儿自从上周录制节目失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神情恍惚，茶饭不思的样子，他不禁心里一抖，拖口问道：“小芊工作上失手与你有关？”“不错。 ”明嫣点头应道：“不光是工作，还有感情。 既然陈佩珏让我母亲失去了丈夫，那我也让她女儿失去心爱的人，除了感情，还有事业，我要让莫小芊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 ”“你是说，小芊的失恋还有工作上的受挫，所有地一切都是出自你地设计？”莫家生声音发抖，但他沉吟半晌，又摇摇头，说：“不对，是你认识天朗在先，天朗也一直都喜欢你，所以小芊的失恋应该与你无关。 你这么说是想故意气我地对不对？”“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明嫣冷冷地看着莫家生，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妨告诉你，我认识天朗在先不假，天朗喜欢我也不假，不过，莫小芊从不爱秦天朗变成爱上秦天朗，从不想得到他变成一心想得到却求而不得，这些都是因我而起。 ”莫家生额头上渗出冷汗，他不敢相信小芊的种种失意竟真的是出自明嫣的设计。明嫣看着莫家生的表情，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明嫣，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