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纸鸢;牧笛;乌蓬船;碧波粼粼的江水;曲折幽深的小巷;水一般的风景,水一般的姑娘,水一般的心情,水一般的故事……这,便是江南,便是人们心中的江南!而华埠则如同把江南那如诗如画般的神韵全盘吸纳了。走在这儿,倒更像走在诗中,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有诗一般的女孩向你婆娑而至……华埠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集镇,似乎并没有什么物产,但因为是通衢之地,所以华埠便不可避免地繁华了些。又因为有芹江擦肩而过,便有了水埠,于是自然而然就有了“华埠”之名。小镇上众人的心情都很恬静,因为这儿既没有天灾,也没有兵祸。安居乐业,本就是人们最渴求的生活!小镇上的人似乎都很普通。如果一定要寻出几个不甚普通的人,倒也有几个。比如镇东的卜瞎子。据说卜瞎子年轻时走南闯北,既到过冰天雪地的辽东,也到过千里无人烟的关外戈壁。这样的一个人,对镇上的人来说,自然是有些不寻常的。对自己的这些经历,卜瞎子津津乐道,而对他为何会双目失明,却一直讳莫如海。还有两个人便是镇西山脚下“笛风客栈”的老板与老板娘。其老板的特殊之处便在于他私毫没有商贾之流的精明刁滑,而且一年之中总有半年时间离家外出。至于老板娘,倒像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只是却又美得不可思议!以她的容貌,自可为妃为嫔,何苦要终日劳累地操持这个客栈?因为老板与老板娘都有不寻常之处,所以“笛风客栈”便也有了些不寻常之处。不论别的,就说被老板、老板娘以“叶姑娘”相称的女子之来历便有些古怪。当她初次出现在“笛风客栈”的时候,谁都以为从此“笛风客栈”将要不得安宁了,因为在世人看来,同一个地方如果同时出现两个绝色女子,她们之间必定会发生点什么,就像日与月不会齐耀于天空中一样!何况夹在她们之间的老板又是那般的俊朗不凡?人们窃窃私议,对“叶姑娘”的来历有百般猜测,对客栈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作了百般猜测。结果让众人意外的是三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老板与老板娘依旧称那女子为“叶姑娘”,叶姑娘依旧称老板为穆大哥,称老板娘为敏姐。十年如一日。惟一的变化就是客栈的少主人一日一日地长大了。镇上的人都说这小男孩面目清秀俊朗,长大后自是奇男子!其实小镇上还有一个不寻常的人,只是她常常为世人所忽视。因为她太丑了。她便是与“笛风客栈”对街而立的那间老屋中的主人麻嫂。有人在私下里说麻嫂是镇上最丑的女人;甚至有人说麻嫂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丑的女人。没有人会否认这种说法。也不知是因为夫姓为“麻”,众人才称她为麻嫂,还有因为她脸上有数不清的麻点众人才称她为麻嫂,总之她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麻嫂。其丑不仅在于她脸上的麻点,还在于她的右脸颊有一条颇长的伤痕!但她却有一个与笛风客栈老板的儿子穆栖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儿子!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便有人怀疑这孩子并非她的亲生儿子。她到这个镇上已有七年,来的时候便带着这个孩子,而且也只带着孩子,却不见她的男人。她来到镇上后,便将这间老屋买下了。似乎她从不做任何活计,但并不会因此困窘。她带着孩子默默地生活在这间老屋子里,人们只有在听到她在街上呼唤其孩子回家时,才会记起镇上还有她这么一个人。麻嫂总是在黄昏时分大声地叫喊:“小木!还不快回家吃饭?看来是饿不死你这个杂种!”声音有些嘶哑,而且常常对小木粗声大气地喝骂。谁也不明白麻嫂为什么要喝骂小木,小木实在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聪明而富有灵气,而且从无顽劣之举!麻嫂有这样一个孩子,是她天大的造化了。所以众人更相信小木不会是她亲生的。镇上有几户人家曾对麻嫂提过,既然她对孩子不喜欢,他们愿意领养。奇怪的是这时麻嫂总是会勃然大怒,结果对方只能讪讪而退。尽管人们喜欢小木,但因为麻嫂的怪戾性格,所以对小木都有些疏远。至于那间老屋,更是极少有人光顾……又是黄昏。麻嫂的身形又出现在街上,她大声地喊道:“小木,又到哪儿疯去了,你这个野小子……”“麻嫂,其实小木是个挺聪明乖巧的孩子,你为何总是对他不满呢?”一个很动听的声音在麻嫂的身后响起。麻嫂一回头,看到的是笛风客栈的老板娘,人们私底下都随着叶姑娘称其为敏姐。敏姐年已三十,却仍是绝世丰韵!她与麻嫂站在一处,一个美得惊心动魄,一个丑得惊心动魄!麻嫂一见是她,眼中顿时有了不悦之色,冷冷地道:“我的孩子不用外人操心!”敏姐并未因为麻嫂的神色而生气,仍是柔声道:“麻嫂,我已与你说过多次了,小木这孩子天资不错,不如你过来到我店中帮忙,小木便可与栖儿一起念书,孩子终是不习惯寂寞的,再说他与栖儿本就性情相投……”麻嫂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道:“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敢领这份情!你不怕我这张丑脸把你店中的生意全吓跑么?”敏姐轻叹一声,道:“可莫误了孩子……”麻嫂已不耐烦地将脸别了过去!当她别过脸时,才发现十一岁的小木正偎在一个墙角处,默默地看着她与敏姐,他的目光中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忧郁!麻嫂神色略变,随即已板着脸孔道:“快滚回家去!”小木便慢慢地向老屋走去。敏姐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小木。微低着头的小木走出一段路后,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敏姐一眼,然后再转身,加快了步子。敏姐不由一震!心道:“小木这孩子的神情总是那般忧郁,全然不像他这般年纪所应有的无忧无虑!跟随着麻嫂这样古怪的人,也真委屈他了。”思忖间,小木已进了他的老屋。当他瘦小的身影融入老屋那昏暗中的一刹那间,竟让敏姐顿生怆然之感!众人所称之“敏姐”,其实是武林前辈“日剑”蒙悦之女蒙敏。蒙悦与“月刀”司狐、少林高僧苦心大师、英雄楼卓英雄、武帝祖诰、风尘双子古乱、古治一同被世人尊称为武林七圣,地位尊崇至极!然十年前亦是群魔并起之年岁,其时有霸天城、死谷、倚弦庄、烟雨门皆为魔道门派,绝世枭雄夕苦更是暗中收蕴势力,建成地下山庄,有雄霸武林之狼子野心!群魔起,圣道消。隐于不应山的一代奇人空灵子之徒孙牧野静风奉师祖之命涉足江湖,铲除师门逆徒,匡扶武林正义。牧野静风历尽曲折坎坷,终于扫除群魔,使武林重现光明。但在那正邪之战中,蒙敏之父蒙悦及其母司狐皆不幸战死,而蒙敏则与武林后起之秀牧野静风并结连理。老板娘是蒙敏,那老板自是牧野静风了,而被蒙敏称作“叶姑娘”的,自是牧野静风的红颜知己叶飞飞。但镇上没有人知道他们本都是武林中人,他们的言行举止也没有一处显现出他们是有不凡武学的人!蒙敏对小木有爱惜之心,奈何麻嫂性情古怪,根本不领此情,当下蒙敏有些惋惜地轻叹一声,转身向笛风客栈走去。麻嫂望着蒙敏远去的背影,她的脸上还有冷漠的神情凝于其上。但她的眼神却比“冷漠”复杂许多!是否因为她被蒙敏的真诚所打动了?直到蒙敏消失在客栈中,麻嫂才返回自己的老屋。小木已把油灯点亮,把碗筷摆置好,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桌前,等待着麻嫂。麻嫂走进老屋中,反手把厚重的木门关好,插上门闩,这才在桌前坐下。两人都是沉默无言,只知默默地拨着饭,间或响起“噼啪”的一声,那是灯芯爆出的响声。忽地,麻嫂放下碗筷,望着小木,道:“小木,你恨不恨姨娘?”姨娘?她怎么会自称姨娘?难道她真的不是小木的亲生母亲?而“姨娘”之称呼只在川北、鄂西一带方有,难道麻嫂并非江南人氏?可为何在外人面前,小木一直称她为“娘?”小木没有抬头,只是道:“小木怎会恨姨娘?”麻嫂竟又道:“你口说不恨,其实心中仍是恨我的,对不对?”她怎能对一个孩子如此说话?哪怕小木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不应如此咄咄逼人呀!小木的筷子下意识地拨弄着碗中的饭,头却仍未抬起,复轻声道:“姨娘其实是疼小木的,小木永远不会恨姨娘。”他说得很慢,似乎是努力地要把每一个字都吐清楚。但已有泪不由自主地落于碗中。一滴,又一滴……麻嫂一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他们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好孩子……也许,是我错了,我错了……”声音越来越低,忽地,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快步走进自己的房中。麻嫂默默地立于窗前。窗外对着笛风客栈。在这儿既能看见客栈正门外的一串大红灯笼,也能看到客栈后院高出屋顶的竹影。几乎每一个晚上,麻嫂都要伫立于窗边,凝望笛风客栈,常常一站便是大半个时辰。笛风客栈一切如故,似乎没有什么可望的。但麻嫂却看得那么入神!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中竟已泪水盈盈!如不细看,谁也不会想到奇丑无比的麻嫂竟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此时,这双美丽的眼中竟有千般愁绪,万般柔情!如果单单看她的眼睛,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怪戾孤僻的麻嫂!天上有一轮残月,在悄悄地、悄悄地偏移着。笛风客栈的人可知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夜夜有一双眼睛凝望着他们这边?客栈静谧,残月无声。倏地,一片乌云遮住了本就清淡的月光!麻嫂一惊:竟有移得如此快的乌云么?一惊之后,她骇然发现方才挡住了月光的并不是乌云,而是突然闪现于笛风客栈屋顶上的一个黑色人影!因为视觉的关系,所以麻嫂不经意将这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人影误认作是一片乌云!人影落于笛风客栈的房顶上后,清淡的月光复又映射入麻嫂的眼中!但此时麻嫂神色已大变,她的心中已是疑云密布!不等她细想,对面客栈屋顶上的人影倏然再起,如同一抹轻烟般射出,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好骇人的速度!一切又恢复如常,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麻嫂的双眉越蹙越紧!她此时的神情绝非一个普通的村妇所能具有的!难道,她真的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吗?不知什么时候,小木已站立于她的房门外,静静地望着麻嫂的背影。△△△△△△△△△清晨。照样是蒙敏第一个起床清扫客栈。随后便是叶飞飞。十年过去了,叶飞飞的容貌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已消失了不少。是因为客栈中人需得笑迎八方来客使之如此?还是与蒙敏、牧野静风和睦久处,使饱尝世间苍凉的叶飞飞感受到了人间的温馨之故?叶飞飞身世坎坷,自幼飘泊江湖,很少能有真正的亲情、友情眷顾于她。而她之所以能够摒弃自幼养成的成见并无视世人的种种猜疑,进入“笛风客栈”,是因为她已真正地了解了牧野静风与蒙敏,同时还明白牧野静风与蒙敏之间的感情。牧野静风与蒙敏之间的感情,是绝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的事物而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的!既然如此,叶飞飞还有什么需要担忧顾忌的呢?她早已厌倦了飘泊江湖的日子——那种生活,并不适合女孩,尤其不适合美丽的女孩。而她对牧野静风的确有一种知己之感。有时候,朝夕相处十年、数十年的人未必能成为知己!有时,仅仅是萍水相逢,彼此间也能萌生心有灵犀之感——牧野静风与叶飞飞无疑属于后者!只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的友情未必是世人所能够理解的。好在蒙敏能够理解。她本就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人,她信任牧野静风,也信任叶飞飞,更相信她自己。于是叶飞飞便来到了笛风客栈,而且一呆便是十年。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同寻常,有些不可思议,但在他们自己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叶飞飞与蒙敏共同操持着这个客栈已有十年,所以彼此间配合得已极为默契。无需多说什么,两人便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叶飞飞忽然道:“穆大哥已离家九天了吧?”她已将客栈当作了她的家!蒙敏正在揩拭着柜台,她未抬头,应道:“正是,明天,穆大哥便该回来了。”这些年来,牧野静风总是常常离家外出,她们都已习惯了这种计算着日子等他回来的生活。而最初曾有的担忧也渐渐淡去——其实,能对牧野静风不利的人又有几个?何况如今的牧野静风不但武功超凡入圣,而且他的江湖经验也已不再是十年前刚出道时那般肤浅了。这在其它店铺中实在是件不可思议乃至不可饶恕的事,但在“笛风客栈”却是颇为正常!伙计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身为老板娘的蒙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大伙都已习惯了。像蒙敏、牧野静风这样的东家可谓是世间罕有!所以三名伙计来到笛风客栈后,就再也没有换过。三个伙计起来后,叶飞飞与蒙敏这才稍有空闲。叶飞飞见天色已颇亮,便上前将店门打开。“吱呀”一声,叶飞飞将厚重的木门向两边推去。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江南小镇的空气,永远是那么的清新,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气息。与清新的空气一同扑面而来的还有一个古怪的声音,便像是金属磨擦声一般尖锐而有质感!“姑娘,请问这儿可是笛风客栈?”叶飞飞没有料到这么早就有人候在门外,倒是吃了一惊。何况这人的问话实在古怪!客栈外面挂有大大的招牌,上书“笛风客栈”四字,他已站在客栈门前,却有如此一问,若非是因为大字不识,便是另有蹊跷!叶飞飞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离她二丈之外悄然立着一个人,身形格外地高大,身上所着衣衫竟是鲜艳的火红色,极为俗气。再看他的容貌,至少年已六旬!而且容貌颇为古怪,额头微凸,双目内陷,鼻梁格外地高挺,背着一个包裹。叶飞飞眉头微皱,复又恢复如常,笑脸相迎道:“小店正是笛风客栈,老伯可是要投店?”红衣老者应声道:“正是,正是。”他的声音总是格外地生硬,似乎舌头比常人要短上一截!叶飞飞侧身相让,红衣老者三步并作两步便跨入了门内,显得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猴急。叶飞飞心道:“这古怪老者来历可能有些不同寻常。”她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凭着她曾飘泊江湖的经历而下的。蒙敏也已被红衣老者古怪的声音所惊动,当红衣老者一步跨入客栈内之时,蒙敏立即飞快地扫视了来者一眼,然后以一种老板娘所应有的亲切笑容招呼道:“老伯早啊!昨夜赶了一夜的路吧?”红衣老者看了她一眼,旋即点头道:“昨夜贪着赶路,错过投宿的机会,倒是累得够呛!”蒙敏心中一动!因为此时已是秋天,夜里有雾,如果这红衣老者真的是赶了一夜的路,衣衫就应被雾水沾湿!可红衣老者身上并无雾水!这至少说明红衣老者所言并非真话!他为什么要说谎?每个人都有说谎话的可能,这并非很不寻常。但某种直觉告诉蒙敏这个红衣老者的确来历蹊跷,单单他那身古怪的装束,便很是惹眼!蒙敏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小店每日客来客往,但像老伯这般自塞外远道而来的客人倒是真的很少遇上。看来今天是个吉日,竟有远方稀客光临小店!”红衣老者一怔,方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自塞外来的?”蒙敏方才这一番话其实心中并没有底,她见老者服饰奇特,容貌也不寻常,才如此说。此时便知自己所猜不错!知道对方来自塞外,蒙敏反倒安下心来,因为她知道无论是牧野静风还是自己,都不曾与塞外人士有什么恩怨,亦未在塞外结仇。所以即使这红衣老者有些不寻常,也只是一个过路客而已。做生意的人只需认准来者是客这一点便可!当下心中一宽,便对一伙计道:“还不替客人找间上房?”那伙计名叫阿火,有些贪杯,为此落下了个酒糟鼻。听老板娘吩咐下来,他赶紧应了一声,趋步上前,便要去接红衣老者肩上背着的包裹。不料红衣老者却略略闪了闪,道:“只管引我去便是!”似乎不欲让阿火去碰他的包裹。蒙敏不由向他的包裹多看了两眼,但见包裹是圆形的,鼓鼓囊囊,不像是兵器等物。阿火这时缩回手去,恭声道:“请客官随小的去看看房吧。”红衣老者“嗯”了一声,忽又道:“最好找间小些、暗些的房子。”阿火不由呆了呆,心道:“客人投店,挑三拣四的都是怕小怕暗,他倒好,反倒有意让我选间又小又暗的……”思忖间,蒙敏已吩咐道:“阿火,便将后院最左边那间房给客人腾出来吧。”阿火“嗯”了一声,由后门出去,将红衣老者带到后院里去了。叶飞飞走近蒙敏,低声道:“敏姐,这老者好古怪!”蒙敏微微点了点头,复又道:“不过按理不会对我等有什么不利。”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可曾与塞外的人结下怨仇?”叶飞飞低头沉思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蒙敏像松了一口气般道:“既然如此,我们更无需担忧了。”她们本来就不是怕事之人,但这些年来,这种平凡安逸的生活使她们感受到了“平淡是清福”的真谛,并不希望这样的生活被改变。两人刚松了一口气,忽听得一声“娘!”的呼声,蒙敏之子牧野栖由后门走进来,脸上似乎有些紧张之色。未等走近,牧野栖便道:“娘,方才我在后院撞见一个老人,那老人好古怪,见到我便死死盯着我看,嘴上还叽哩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大概是受了些惊吓,牧野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仍看得出他风骨奇佳,完全禀承了他父亲、母亲身上的优点!蒙敏那绝世容颜与牧野静风的俊朗风采掺揉一体,端的是不同凡响!蒙敏忙安慰儿子道:“别怕,他只是一个客人而已。”牧野栖甚为不悦地道:“这样的客人,不迎也罢!若不是有阿火叔催他,不知他要看我多久!”牧野栖年仅十岁,却已是伶牙俐齿。叶飞飞忍不住逗他道:“那老人一定是见栖儿长得俊,想把他孙女嫁给你,所以才这么仔细地看你的。”牧野栖的脸不由红了,道:“姑姑又取笑栖儿了。”叶飞飞与蒙敏同时失声笑了。牧野栖天资不凡,却比一般的孩子要腼腆些,叶飞飞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牧野栖若是个女儿身,大概更好。蒙敏见爱儿有些窘迫,于是解围道:“栖儿,时辰不早了,你该去见先生了。”以笛风客栈的家底收入,找一位先生来此专为牧野栖授课并不难,但客栈本是喧杂之地,不适合读书,所以每天都是牧野栖赶到一位老先生的家中去。老先生是一方名儒,先前从未收弟子,牧野静风几度相邀,老先生见牧野静风气宇不凡,在这一带名望甚佳,方破例收下牧野栖。而牧野栖的不凡天资也不会辱没了老先生。牧野栖便向蒙敏、叶飞飞及客栈中的几名伙计一一告辞,方离家而去。他的午饭是由客栈的伙计送去,必须到了傍晚才能回来。看着牧野栖的背影,叶飞飞不由道:“栖儿骨质奇佳,是习武的上上之选,穆大哥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若是将一身武学传给栖儿,栖儿将来必成大器!”言语中颇有惋惜之意。蒙敏淡淡一笑,道:“穆大哥不向栖儿传授一招一式,这点我倒颇为赞同。穆大哥自从师门、家门皆遭惨变之后,认为武学是不祥之物,自己的武功越高,所要面对的压力就越大、对手武功越高,虽然江湖中有正邪两分、圣魔并存之说,但如果连江湖都不存在了,那么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杀戮了……”当年牧野静风之师祖为了光大武学,历经五十年,方悟出《平天六术》这一武学奇葩,结果栽下善花没有结下善果,《平天六术》带来的是逆徒背叛,随后牧野静风亦在江湖历尽千般曲折万般坎坷,最终牧野静风的父亲、师祖皆因《平天六术》惨死于曾被称为武林后起之秀,其实有蛇蝎心肠的霸天城年轻一代城主范书手中……一系列变故让牧野静风感觉到身怀武学是一种不幸,而身怀绝世武学,则是一种极大的不幸。所以牧野静风从未向牧野栖传授一招一式,也不愿让他拜师学艺,只是常教他一些吸气吐纳之术,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使牧野栖强身健体。叶飞飞还待再说什么,却已听得后院有脚步声响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她们在客人面前从不愿显示出她们本是武林中人的身分,对于自己店中的伙计倒不避讳。因为牧野静风十年前虽已名动天下,但他只是在川、鄂、湘境内留下足迹,对于江南人来说,“牧野静风”不过是十年前在武林中散发出耀眼光芒,但很快便又消失了的一个名字而已,江南人不会想到牧野静风身在江南,并已逗留十年之久!日头渐渐高升。客栈中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家客栈都是在清晨、傍晚时分最为忙碌。清晨会有客人离店,傍晚则又有新的客人来投店。午时,蒙敏破例没有让阿火给牧野栖送饭去,而是让阿火去将牧野栖接回客栈。叶飞飞立知蒙敏心中已有所警惕,才会将牧野栖接回,这使她也不由有种紧张不安之感。蒙敏仍是一如继往地做着重复了千百遍的事,但她的心早已为爱儿牧野栖悬起,不时地向外面望去。从这儿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的街面,但迟迟不见阿火和牧野栖的身影!而笛风客栈与老先生的家相距不过二里!蒙敏心中更为不安!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柜台被她一遍又一遍地下意识地擦拭着。叶飞飞看出了蒙敏的担忧,于是道:“敏姐,还是让我去看一看栖儿吧。”没等蒙敏开口,忽然听得外面有一个极为甜美的女人声音响起:“这儿是笛风客栈么?”声音很动听。却让蒙敏与叶飞飞同时一惊!是因为这声音来得太突然,还是因为在这样的小镇上,不应该有如此动听的声音?两人齐齐向门外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一个身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子已飘然立于客栈门外!绝对的国色天香,美艳绝伦!浅黄长裙遮不住她曼妙至惊心动魄的线条,无领的内衣襟开在胸项间,把她修美雪白的粉颈和部分嫩滑的丰挺胸肌呈现而出!而最出色的无疑是她那秀挺的鼻子!具有一种寻常人根本无法比及的独特魅力!与有惊世之容的蒙敏相比,她也毫不逊色,只是蒙敏比她多了一份恬静灵秀,但她却有蒙敏所没有的异乎寻常的妩媚!蒙敏与叶飞飞皆为对方的惊人美艳所震慑——在这小镇上几乎很少见到出色的女子,更不用说如此惊心动魄的美女!这样的女人似乎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出现!因为她无论走在何处,都会受万众瞩目!可事实上今日对方却已真真切切地立于“笛风客栈”门前,并以她那难以形容的微笑面对蒙敏与叶飞飞。蒙敏心中之不安更甚!但她还是强自镇定,上前迎道:“小姐芳驾光临小店,实是小店之幸!”美艳女子咯咯一笑,道:“我道笛风客栈的‘笛风’二字不同寻常,别有韵味,没想到笛风客栈的老板娘也一样是别有韵味。”叶飞飞与蒙敏心头一震!这女子出言不同寻常,显然不是普通的客人!当下蒙敏不卑不亢地道:“小姐真是风趣,乡野村妇,哪有韵味可言?倒是小姐你貌比天仙,令我惊羡不已。”美艳女子又是一笑,道:“店中可有清雅些的房间?”叶飞飞淡淡地道:“山村小店,只敢说‘清洁’二字,至于‘清雅’,却是不敢提的。”这些年来叶飞飞的性格变了不少,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漠,也不再经常咄咄逼人,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她一见美艳女子便有忿然之感,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了。美艳女子也不与她计较,已施施然而进,带进了一阵幽幽清香。两个伙计早在一旁看呆了!虽然蒙敏亦有绝世之容,但他们与蒙敏朝夕共处了十年,早已习惯了。如今另一个美艳女子一出现,竟使他们不由自主地呆立当场!忽地眼前一花,屋内又多了一个人!是一个年轻人,身着黑衣!一个双目微闭、长发飘散的年轻人!他的腰上赫然有一把弯弯的刀!所有的预感终于被证实了!今天果然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