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前程渺芒白辰虽知前途渺茫,武功被废后要报家门血仇更是困难重重,但见小草如此神情,心情亦不由得略略释然。小草提起床头的一个包裹,道:“我们先向贾大人告辞再启程,如何?”白辰道:“也好,毕竟承他照顾。”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响起爽朗笑声:“二位为何急着离去?小兄弟的伤尚未痊愈,可不宜奔波劳累!”说话间,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立于门前,面孔白皙,颇具富贵之气,一望可知是为官为宦者。小草轻声对白辰道:“这位就是贾大人。”白辰忙深施一礼,道:“多谢贾大人收留之恩,在下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再扰府上清静。”贾政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谈吐文雅,实是难得,可惜小兄弟不肯多盘桓几日。”一顿,又道:“小兄弟欲往何处?贾某马房尚有几匹劣马。”小草看了白辰一眼,意思是说你伤势未愈,不宜骑马。不料白辰却道:“多谢贾大人。”小草略觉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马蹄声“得得”,白辰似乎从未受过伤,还不断催促小草,两人很快已在歧州府的数里开外。小草已是香汗淋漓,喘息道:“白……公子,你有伤在身,不宜……不宜妄动!”“吁”地一声,白辰忽然猛地勒马而止,翻身下马,身子竟一个踉跄。稳住身形之后,白辰奋力抽了一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马受痛后长嘶一声,如电疾驰而去。小草大吃一惊,亦勒住坐骑,翻身而下,正待相问,白辰竟如法炮制,在她的马身上猛抽一鞭,此马亦绝尘而去。小草愕然道:“你……这却为何?”白辰神色凝重地道:“无需多问,你即刻步行返回风宫,但切记不可由原路返回,明白了吗?”小草摇头道:“不明白,我只知道夫人吩咐我将你送至和尚镇,才能返回。”白辰一把将她拉至路边林中,小草大骇,几乎失声惊叫,白辰“嘘”了一声,低声道:“如果你跟着我,会让我身陷危险之境,所以我须得与你分道而行!”小草忽然笑了,她道:“你休想骗我,其实你是担心我有危险,对不对?”白辰一怔,随即扳着脸道:“就算是,又有什么可笑的?到时有人‘咔嚓’一声,砍了你的脑袋,你怕不怕?”小草眼中先是有了骇然之色,但很快又道:“怕归怕,总之,夫人的吩咐我永远不会不遵从,何况我看也未必有什么危险。”白辰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贾政为何送我们两匹马?”小草不解地道:“自是为了让我们以马代步,少些奔波之苦。”白辰哼了一声,道:“他若真的有如此好心,偌大一个贾府,怎会没有马车?难道他不知道我有伤在身,不宜骑马?”小草想了想,道:“若是他要对你我不利,在贾府中自可下手,又何必送我们匹马?”白辰道:“叶姑姑将我送入贾府,贾政怎会在自己府上对我们施下毒手?毕竟得罪了叶姑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可曾留意到我们所乘的马匹有何特别之处?”小草思忖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白辰道:“两匹马的后臀皆有军马印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马,一旦我们乘此马赶赴和尚镇,在中途伏击者必定能一眼认出我们就是他们要攻击的目标,何况,盗用军马,也是一项不小的罪名!”小草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怎会这样?贾大人与风宫素来交好,没有理由要杀由夫人送到他府上的人呀?”白辰缓声道:“现在,我已猜知牧野静风为什么会放过我?”小草失声道:“难道不是因为夫人的求情?”白辰不置可否地一笑,他没有对小草作更多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小草是一个纯真的女孩,他不想让她知道世间阴暗丑陋的一面。白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去和尚镇了,便不如选择一条岔道会更为安全,其实从今往后,我将以天下为家,去往哪里都是一样,何必拘于一个和尚镇?”小草有些黯然地道:“你是说,从此你将流落江湖了吗?夫人让我送你去和尚镇,是因为她想让你去和尚镇见一个人,此人可以帮助你。”白辰心道:“想取我性命的人武功高得出奇,寻常人又如何帮得了我?”口中却道:“只怕我们还未到和尚镇,就已送命?!”小草道:“夫人临走时把这个包裹交给我,说是包裹中有她送给你的一件东西,还有一份书笺,是交给和尚镇中等侯你的人的,你不妨看看,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白辰接过包裹,将之解开,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包裹中除了银两外,赫然还有“离别钩”!白辰知道离别钩对叶飞飞来说,有着另一种意义,它与叶飞飞的身世息息相关,这些年来,此奇门兵器从未离开叶飞飞身边。如今,她竟然将离别钩送与白辰,白辰但觉心中一热,深深感激叶飞飞对他的呵护与关爱。白辰在包裹中见到的不是一份书笺,而是两封,其中一封写着“白辰亲启”,另一封外面则未写一字。白辰将前者折开,展开信笺,但见信笺上以素雅隽秀的笔迹写道:“姑姑今日方知贤侄之坚强不屈,甚为欣慰,奈何天道无常,命运多悖,姑姑不能为贤侄免去大难,心中愧疚,惟愿贤侄今后不要沉沦委顿,以贤侄不屈不挠之心,日后必展宏图。若不是姑姑有孕在身,必送贤侄前去东海素女门,我母亲本为素女门前任门主,当不会拒绝贤侄于门外,何况素女门地处东海无名岛上,纵是势强如风宫,对素女门也是听之任之,你武功尽废,流落江湖太过危险,隐身素女门,可谓万全之策!”“姑姑已通知他人,让此人在十里之外的和尚镇与你相见,此人必会对你全力照顾,将你送入素女门!”“离别钩以精巧诡异见长,你功力尽失,将来纵能恢复,一时也不甚高明,用此兵器对你倒也颇为适宜,至于姑姑,身处风宫樊笼,只怕永远也没有动用兵器的机会了。”“阅罢此信,即刻将之毁击,另一份书笺交给在和尚镇等侯你的人,切记在此之前,万万不可折阅!其中原因,日后你自会明白!”“匆匆草就,言不达意,殷殷祝愿,贤侄知否?”白辰惆怅了好一阵子,方依叶飞飞所言,将折阅过的信笺毁去,再将“离别钩”套在自己的右腕上,以衣袖罩住,重新封起包裹,对小草道:“叶姑姑在信中说,若是前往和尚镇途中有变故,务必让你速速返回风宫,一则可向她禀报事由,二则也免得牵累我。”他说得极为郑重,小草不由将信将疑。正待开口,忽见白辰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叶姑姑还告诉我,她已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我,至于此人是谁,她倒未说,不过叶姑娘武功本就颇高,她眼中的高手,自然也绝不简单。唉,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叶姑姑早已将诸般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既然如此,你与我同行,也无甚大碍。”小革见他突然改口,不由大惑不解。白辰领着小草回到大道,继续前行,一路上白辰神色自若,只是匆匆赶路。走了一程,小革见途中一直无事,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走出约摸三里路,二人行到了一岔道口,岔道直通一道山谷中,山谷谷口隐隐有庙宇掩藏林叶闸。白辰看了看天色,嘀咕一声:“天色不早了,只怕今天已无法赶到和尚镇,不如去那边庙宇中借宿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小草见山谷幽深,心生寒意,道:“想必这儿离和尚镇也不太远了……”“你未曾受伤,自然愿意赶路。”白辰忽然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长长吸了口冷气,又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痛死我了!”小草吃惊地望着他,皱眉道:“你……怎能口出……粗言?”她曾见白辰温文尔雅地与贾政交谈,此刻难免有些意外,她却不知白辰自进入风宫后,一有机会,便混迹于酒馆、青楼之中,这等骂法,只属“牛刀小试”而已。白辰道:“若是你不肯与我同行,不妨就此折回,你是叶姑姑心腹侍女,与我则非亲非故,自然没有人会为难你的。叶姑姑毕竟是宫主夫人,虽然风宫四老位高权重,可毕竟是四个人,而宫主夫人却只有一个!若我是叶姑姑身边的人,而不是追随风宫四老,多半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就此一点,你就比我幸运多了!“一边说着,白辰已拐入岔道,自顾前行。“喂,等一等!”小草叫道:“送佛送到西,我若就此折回,夫人多半会责备我……就算夫人心善,不会责备我,我也会于心不安……”白辰心知已决计支不开她了,行不多远,白辰留意到路间杂草丛生,心中一沉,猜知此庙宇必是久无香火的荒庙。但事已至此,再无回头可能,白辰只有继续前行,他总有意无意地走在林木最为茂密的一侧,对此小草丝毫没有留意。走近山谷,地上杂草已没至膝间,小草神色略显紧张,白辰虽然心中亦是忐忑,但神色间却仍是从容自若。由石板铺就的路面迂回林间,两人终于站在了庙宇门前。庙门紧闭,红膝脱落,藤蔓攀墙而上,已将屋顶遮去了小半——果然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庙宇。小草眼巴巴地望着白辰,一心只盼白辰能改变主意,立即离开这荒凉之地。不料白辰却叹道:“好一个清闲悠静之地,不知宿于庙中,会不会冲撞了菩萨?”小草失声道:“你真的要留宿于这荒庙中?”白辰反问道:“有何不妥?”随即向四周遥遥揖手,道:“不知哪位高人暗中助我,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赶至镇上投宿,只好委屈尊驾了!”小草心道:“看他神情,倒不像是假话,却不知暗中保护我们的又是什么人?为何不肯与我们相见?”这时,白辰登上几步台阶,伸手向破败的庙门推去。孰料,手掌尚未触及庙门,门便“吱吖”一声,竟突然自己开了。白辰大惊之下,但见庙门洞开之处,赫然有一人双手环抱胸前,脸带冷冷笑意,正无声地望着他。此人脸庞极长,头项微垂,下巴尖削如刀,嘴角处有一条短短的刀疤,这使此人的脸上似乎无时无刻不是隐含邪异笑意。而他最引人注目之处,却是双手十指,他的双掌削瘦无肉,十指修长,如剑如枪,竟隐泛金属般的光芒。白辰的目光毫不畏惧,他正视对方,沉声道:“没想到我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也需劳动木殿主大驾!”眼前此人正是炎越属下三大殿主之一的木方延,此人从不携带兵器,因为他的手就是一件极为可怕的兵器,其武功在炎越麾下三大殿上中排名第二。木方延冷哼一声,道:“小子,死到临头,还要诳诈本殿主,本殿主已将方圆三里之内搜寻了一遍,根本没有所谓的高手!”白辰哈哈一笑,道:“不错,的确没有高手暗中保护我,我察觉有人暗中跟踪我们,便略使手段,让你吃些苦头,也算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惩治!”小草这才知道白辰所说的“高人”,其实根本不存在,他的从容不迫,全是故作镇定,也许,他本欲以此吓退敌人,可惜木方延也并非易与之辈,白辰此计终未能得逞。木方延眼中有杀机涌现,冷声道:“你以为隐身庙宇,我就不便出手了吗?休说这儿是一处荒庙,就算此地是少林,我们想杀你,你也一样脱不了一死!”白辰轻叹一声,忽然道:“炎越终是不如牧野静风老谋深算……”木方延神色一变,沉声喝道:“小于此言何意?”白辰道:“其实牧野静风没有在风宫杀我,并非真的要放过我,而是因为他料定一旦我离开风宫后,炎越必会设法取我性命,若炎越杀了一个牧野静风已传令不许为难的人,这是否会成为牧野静风手中的一个把柄?”木方延道:“你果然不简单,无怪乎连寒老也栽在你的手上,不过你莫忘了,眼下此地只有三人,我杀了你们,根本无人知晓实情!何况宫主对你已极为不满,他绝不会为你而与炎老反目!”小草怔怔地听着,她这才知道牧野静风放过白辰,并不是因为叶飞飞的求情,而是因为牧野静风料定炎越绝不会放过诛杀白辰的机会,牧野静风无需出手,照样可以借刀杀人!同时,他还做了顺水人情,叶飞飞不知内情,还道牧野静风真的是因为她而饶恕白辰性命,从此对他自然甚是感激。勿庸置疑,一定是贾政暗中向炎越透露了白辰的行踪,贾政久历官场,心计如海,由白辰的伤势及叶飞飞的言行,怎会不有所察觉?木方延扫了小草一眼,道:“至于这丫头,嘿嘿,杀人灭口,天经地义!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丫头,若一举毙杀,可谓是暴殄天物,我会让你经历女人应该经历的快乐,然后再让你去见阎王,免得留下遗憾,本??D?拾?K文?W?!哈哈哈……”他笑得肆无忌惮,因为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只是两只待宰的羔羊。但,羔羊也有愤怒之时。小草脸色煞白如纸,怒叱道:“卑鄙!”掠身上前,扬掌向木方延脸上掴去。极度的愤怒使小草忽视了自己的武功与木方延相去太远,木方延哈哈一笑,右手一挡,顺势一扣,已将小草的右腕扣住。他的双手就是他的兵器,一扣之下,小草顿如重锁加身。但小草受叶飞飞**数年,身手竟颇为利索,右腕被扣,左腿已疾速踢出。木方延左掌再封,掌腿相接,快掌倏然化指,小草只觉“环跳穴”一麻,左腿顿时动弹不得,木方延未作丝毫停滞,左手箕张如爪,邪笑声中,竟向小草胸前抓去。一声怒吼,白辰手执包裹,奋力向木方延头部砸去,包裹中有不少银锭,若被砸中,亦颇不好受。木方延只好暂且收回左手,反掌拍出,直击包裹。“砰”地一声,包裹立时被击得四碎,银锭飞射,那份书笺亦被击得飘然飞出。与此同时,白辰胸口已被击中一掌,若非见机得快,在对方凌厉一掌即将拍至时,他及时施展寒掠所传的“联翩步法”,化去大半掌力,只怕此刻已毙于对方掌下。饶是如此,这一掌仍是将白辰震得五脏移位,喷出一大口热血。甫一倒地,白辰立即翻身而起,似乎根本没有受伤一般,不顾一切地再次向木方延冲出,口中嘶声叫道:“放开她!”右手抡拳,向木方延面门击去。木方延身为炎越麾下三大殿主之一,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面对功力全失的白辰,他根本不屑一顾,挥掌即挡,准备如法炮制,再击白辰前胸,势必要将他击得心碎而亡。双掌一接,蓦然惊变。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套在白辰右腕的“离别钩”在外力的作用下,倏然弹开,竟将木方延的左腕扣住。“刀剑别离命离别”——离别钩乃奇门兵器,结构奇特,极擅封夺对方兵器,此刻,木方延的左腕即如同一件兵器般被离别钩钳住!白辰功力虽失,但他身上那种高手所特有的奇快反应却并未消失,离别钩一扣住对方手腕,白辰立即握住钩柄,奋力外夺。“啊”地一声惨呼如鬼嘶,血箭标射,迎风化为血雾——木方延的双手虽已如兵器,但这件“兵器”在遭遇奇兵离别钩时,仍是显得十分脆弱。白辰奋力外夺之下,离别钩竟将木方廷的左手齐腕切断。刻骨铭心之痛使木方延的脸色立时铁青。白辰也不曾料到自己竟能断去木方延左腕,不觉又惊又喜,喜的是大大惩治了这**邪之徒,出了一口恶气,惊的是木方延受此重挫,必定恼羞成怒,只怕自己与小草二人在劫难逃了。木方延对白辰恨之入骨,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狂怒狂恨之下,他的**邪之念倒是烟消云散了,右手一圈一送,重击一掌,立时将小草震飞出三丈开外,重重撞在一棵古柏上,颓然坠地,已口吐鲜血,再难起身。木方延此刻脑中惟有诛杀白辰之念,对小草的死活浑不在意,他右手骈指疾戳,封住了左手伤口旁的几处**,血立时止住不少,接着又拾起地上的书笺,忍痛捂在伤口上,这才向白辰追去。白辰已逃出十几丈开外——他本可逃得更远,但他担心一旦木方延一时寻他不着,必会先杀了小草,所以逃出十几丈外,他反而停下身来。木方延见状亦不由一愣,嘶声骂道:“小杂种,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若是一招就杀了你,便不姓木!本??D?拾?K文?W?!老子一定要将你生劈八块,拆皮煎肉!”怒吼声中,他已悍然扑至,右掌如刀削出,招式狠辣至极,直切向白辰咽喉。白辰见他右掌隐泛金属光芒,划空之声,与刀剑无异,心中暗自一凛,不敢怠慢,立即施展“联翩步法”,堪堪闪过致命一击!木方延嘶声道:“看你能闪到几时!”杀招如潮,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