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兰气呼呼地往小区里走,院子里的小孩跑来跑去,不断有大人大声招呼怒骂的声音。 她闻着各家传出来的菜香味,踩着楼梯上了六搂,气喘吁吁打开门就见周玉端着一个大盆从厨房里出来盘坐在沙发上吃面条。“怎么才吃晚饭?”朱小兰关上们,“又是面条啊,冰箱里不是还有剩菜?”周玉西里呼噜边吃边说,“好重的火锅味,你吃火锅也不叫我?真没良心!”朱小兰把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倒在沙发上,懒洋洋道:“主任今天给我相亲了,你猜相亲的是哪个?”周玉鄙视地看一眼朱小兰苍白的脸,道:“你门面都没收拾干净就敢出去相亲?真有胆子啊!我看多半是要黄了!”朱小兰猛地起身,直盯盯看着周玉,道:“你还记得三年前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男的吗?就是在工地上认识的,我还给你说他们公司偷工减料的那个!”周玉猛翻白眼,道:“谁记得?还说什么偷工减料,这年头偷得少点的都算厚道了!就你那个死脑袋天天就计较这些事情,你画了那么多的图,也没见你拿多少钱啊?周末又要交房租了,你还有多少钱?”朱小兰诺诺道:“我的钱不都拿回家了嘛!”“呸!”周玉姿势优雅地啐一口,道:“这么大人了还把钱交妈妈,真有脸的!你要真相到了好对象。 我也替他担心,你根本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大地,费心哦!”周玉长长的筷子夹起大串面条塞嘴巴里,咀嚼两三下就吞下去,道:“说吧,相了是谁?”朱小兰有些闷闷的,道:“以前认识的一个装饰设计师。 现在说是自己出来开公司单干了!人看起来还行,就是那个思想我接受不了!”“啥思想。 说来听听!”周玉还真有兴趣了,这朱小兰是她的大学同学兼舍友,在众多奇形怪状的人里面来看,也算得上一个更奇怪的人了。 她看起来是一个乖乖地女子,平时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一犯起拧来那可真是不得了地。 更让人生气的是,她犯拧的地方。 在别的人看来都是很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朱小兰把林胜杰的盒饭理论和钢管薄一毫米理论讲了出来,讲完了还做一个很蔑视的样子,道:“他就是在强词夺理,明明是自己不对,还给自己找借口,做出一副自己很对地样子。 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了这样脸皮厚的人!”周玉停了筷子,奇怪地看着朱小兰激动的样子,她可记得某人曾经说过。 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人品非常不好的表现。 她想想,道:“我还觉得这个人挺kao谱的。 ”朱小兰双眼圆瞪,尔后又叹一口气,她这个朋友,分明和林胜杰就是一类人,她真是猪头了才给她抱怨的。“小兰。 要世上的人都像你这样遵守规则,那就世界和平了!这样说吧,规则是制定出来为管理者服务地,让管理者能更好的管理。 但是这个社会里也有更多的人才知道这些规则的真实目的,也并不服气接受别人的管理,所以他们要做地是在现行的制度之下规避规则来成功。 ”周玉见朱小兰一脸不认同的样子,知道给她说再多也没用,于是道:“就说你是死脑筋,你看那现在律师事务所里不是专门开展了一项咨询业务叫做合理避税的,你要有兴趣可以好好研究研究!”周玉吃完面条。 放下筷子摸摸肚子。 道:“你要真找个完全合乎你想象的对象,恐怕只有去部队里找了。 那当兵的可是军令如山!”“你也别讽刺我了!”朱小兰闷闷道,“我知道我有啥毛病,就纯粹看不惯他那样子而已!”“朱小兰同学,你不是号称世界上最和善的人吗?怎么会有看不惯的?再说了,那么一个你不喜欢的男的,也能让你记挂好几年,真不容易!”周玉拿着盆起身,筷子敲在盆上叮当做响,“没有叛逆过地青春,人就不会长大。 朱小兰同学,你一直听话到二十七岁,其实你地心理年龄才十四岁而已!我看,你是喜欢上人家了吧!哈哈,只有十四岁的人才会喜欢上地别人偏偏说看不惯!”朱小兰羞红了脸,道:“不给你说了,我睡觉去了!”朱小兰和周玉在大学时候谈不上很好的朋友,朱小兰性格内向也不爱参加集体活动,如果不是每学期拿奖学金的时候她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第一名里,几乎没有人会记得她的。 周玉就不同了,周玉生来就是一个领导别人的人,大学四年她就做了四年的班长,学院里的所有集体活动总是能看到她活跃的身影。 她干练又漂亮,说话处事又周到无比,一直都是朱小兰心目中的偶像。周玉散发着强烈的气场,给人强烈的存在感,朱小兰无时无刻不被这样的气场笼罩着。 她小心翼翼地和周玉相处,又有点沾沾自喜的意思在里面。 周玉其实是很不喜欢她这种除了读书就一无是处的人的,不过大四快毕业的时候的一件事改变了她们对彼此的看法。大四,各奔东西的年代。 有人分手了,有人恋爱了,有人伤心了,有人满足了,有人失望了,有人无憾了,当然这些人里都没有周玉和朱小兰的影子。 朱小兰是自闭,所以没有男朋友,周玉是张扬太过,看不上所有主动追求她的所谓没出息的男生。 大四最末,她两个坐在宿舍里面面相觑,等待深夜相会男友未归的舍友。周玉又是伤感又是失落,她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她想不明白。 于是在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两瓶红星二锅头,扔了一瓶给朱小兰,道:“喝了吧,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什么大不了地,不就是没有男朋友吗?男人算什么东西?”周玉拧开瓶子盖,大大地灌了一口。 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朱小兰。朱小兰拧开瓶子盖,犹犹豫豫喝了一口。 口腔里那个辣得滋味难受。 她伸着舌头,不肯再喝。周玉看着朱小兰的样子就来气,一把夺过瓶子,道:“要喝就喝,要不喝就一口也别喝。 看你那样,明明想喝却装着不要喝的样子,何必?老子一个人全喝了!”说完仰头就灌。朱小兰垂头道:“我也挺看不起自己的。 明明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敢做!”“有啥不敢的?我要能有你那成绩,全年级兜三圈,走路都是带风的!”周玉鄙视地看着朱小兰,道:“说说,你想做啥?这大学马上就完了,要不做,就没机会了!”朱小兰想了想。 道:“我想和你们一样,早晨睡懒觉,不要一大早起来给你们买早餐占座位;我也想逃课,不想临近考试了把笔记和作业给你们看;我想考试地时候偷看别人的试卷,不想自己早早做好了在那里发呆也不敢头一个交试卷;我想出去兼职打工,不想每个周末都看着你们相约出去自己一个人呆在空荡荡地教室里。 ”朱小兰越说越眼圈越红。 她抹两下眼睛,道:“我也不想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周玉笑着喝完了两小瓶的白酒,晕乎乎地爬上床,口齿不清道:“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有心没胆,窝囊!”说完打一个酒嗝,顺手把两个空瓶子塞枕头下面。宿舍的灯光昏暗,别的姐妹还没有回来。 朱小兰坐得无聊就趴在窗户边往瞎看,下面是一排的水泥乒乓球台子,偶尔有情侣坐在台子上谈情说爱地。快到熄灯时间。 几个男生拿了吉他坐在水泥台子上。 朱小兰来了兴致。 女生宿舍楼下风流韵事多,特别是她们窗户这面比较僻静。 就有很多的男生在楼下呼唤情人或者唱情歌之类的。 朱小兰忙摇着周玉的身子,道:“周玉,快看,又有人来唱歌了!”话正说着,就听见弹吉他的声音,隐约还有一个男的在唱着什么的样子。周玉迷迷糊糊爬起来,探头出去一看,笑嘻嘻转回头来,道:“真没看出来,是给你唱的!”朱小兰不相信,周玉晕乎乎道:“那个弹琴地,不就是学院里那个什么什么才子嘛!”朱小兰心中有偷偷的喜,但更多的是害羞,想伸出头去看又不敢看。周玉借着酒劲将头伸出去,道:“找谁呢?”一群男生嬉笑的声音,有一个炸雷一样的声音响起来,“朱小兰!”旁边的屋子有不少地女生起哄的声音,很多人在叫着“下来吧!”“下来吧!”朱小兰呆呆坐在床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缩着身子听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时间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起哄的声音渐渐暗下去,可是吉他的声音依旧。周玉张开眼睛,只见朱小兰满脸泪痕地一边听声音,一边手在胡乱地抓着什么。 她看的心头火起,道:“你要想下去,就洗把脸下去,要不想下去,我就给你处理了!”朱小兰抹一把眼睛,哽咽道:“我就听听,从来没有人专门唱给我听过!”周玉摸索着枕头下的两个酒瓶子,打开窗户,吼道:“唱唱唱,唱半天了,现在半夜了。 滚蛋!”说完两个玻璃瓶子呼啸而下,只听两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一声男生哀号。“好了,世界安静了!”刚说完,就听见隔壁房间有女生哄笑的声音,想来看客是很多地。朱小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算你聪明,没冲昏了头。 妈地,那什么狗屁才子,还在别的男生面前撂下话了,就说毕业前要泡到你!”周玉轻蔑地说完,拉上被子睡觉。朱小兰呆呆站在窗户边,看几个黑影顺着宿舍墙根走开,耳朵边上似乎还有那些悠扬缠绵地吉他声音。自那一夜过后,朱小兰是真心对待周玉的,周玉也把朱小兰纳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算是罩着她的。 后来找工作,两人又都留在了这个城市,也就同租了一个房子,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