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轻车熟路的摸进了楚云汉,楚老爷子的书房。阿来早就派人调查过,这楚云汉这段时间都住在楚府,没有离开。 所以这一趟,他是不会扑个空的。楚云汉书房的灯还亮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雪茄的味道。妈的,这老小子居然吸这么好的烟。 阿来暗骂了一句,轻手轻脚的摸了进去。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一个巨大的,可以转动的老板椅背对着门口,硕大的椅背,lou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淼淼的白色烟雾,慢慢的飘散在这颗脑袋的上方。“楚云汉,你的日子,倒过得真自在啊。 ”阿来冷笑着,手持一把黑亮的手枪,抵在了那颗脑袋上。对方却没有声音。阿来低头一看,心便攸的一沉,暗叫一声“不好”,转身便想离开。可惜,为时已晚了。一柄与阿来手枪一样,又黑又亮的手枪,抵在了阿来的脑袋上。阿来当下,便愣在了那里。从身后伸出来一只略显着苍老的手,这只手上很明显的看得出伤痕累累,带着疤,骨节却充满了力道,指甲也圆润,看得出,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老爷子的手。那只手快速的将阿来手中的枪夺了过去,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洪钟般的“哈哈”声。“世侄,我早就猜到你会来地了。 ”身后那洪亮的声音笑着。 说道:“我楚云汉已经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 ”阿来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人,那哪里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假人罢了,嘴上叨着个正在燃烧着的雪茄,顶着一个假发,冷眼看去,果真是毛茸茸的。 有如真人一般。 可惜自己一时报仇心切,没有看清便出了手。这一次。 他真是败得糊涂。不过,这老家伙还是真毒啊,看来,为了防备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上门的报复,他已经准备了好多年了。阿来的唇边,绽开一缕轻笑,他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转过了身。楚云汉,这个害了他全家的罪人,就站在自己地身后,脸上挂着略有些轻蔑的笑容,看着自己。楚云汉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银灰色带条纹的马夹,和一条同样是银灰色带条纹的裤子,就站在阿来的身后。 乐呵呵的看着阿来。 他伸出手,从假人儿地嘴上把那支雪茄拿下来,放到了自己的嘴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一股股的白色轻烟,从他的鼻孔和嘴里,慢慢悠悠的钻了出来。 在空气中缠绕。“刑探长的死讯,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猜着你今儿晚上,必定会到这里来找我。 ”楚云汉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看着阿来,“世侄你真是有一套,这种死法,果真是对那老色鬼最好的方式了。 ”说罢,又哈哈一阵大笑。阿来沉默着,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楚云汉。这就是楚云汉吗?说起来。 像是一场有趣的游戏,阿来来到汉口也已经有了几年了。 每每要与这楚老爷子见面之时,便总是阴差阳错的错过开来。 那年楚云汉嫁女儿,又偏逢他被魏老爷子召回了上海。 所以一直都没能相见。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来见这楚云汉一头短发已然变得灰白,人有些瘦,看上去却分外的结实。 一双大眼精光四射,在他的这个年龄里,这老家伙应该算是比较精神,比较结实的了。阿来真想扑上去拧断他地脖子,掏出他的心来看看是不是红的,看看他的血是不是冷的,再把他的胃切开,看看他吃的是不是都是人的躯体!若不是一个嗜血的魔鬼,他何以如此狠毒,害了萧家整整三十五口人的性命?他甚至恨不能地,亲口去咬断楚云汉地脖子,吸干他身上的血,以此来慰籍萧家三十五口人地精魂,偿尽萧家三十五口人流尽的血液!楚云汉眯着眼睛,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他打量着阿来,上上下下的,仔仔细细的。 眼前的阿来,像极了年轻时的萧子城,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眉眼间流lou的不羁和洒拖,他眼睛里燃烧着的有如烈火一般的英气,他那俊朗的外貌和挺拨的身姿。就好像,萧子城再一次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楚云汉的眼神微微的有些迷离起来。萧子城啊萧子城,你是来笑话我的吗?你是来讽刺我的吗?你是想来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变,一直这样年轻、英俊,风流倜傥,而我不单老了,还因为这场我与你之间的恩怨情仇落得个如此悲凉的下场!有谁能了解我深深的寂寞与孤独!楚云汉牙关一咬,“咔”的一声将手枪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阿来的额头,楚云汉这才略略的回过些神来。 “世侄,是该送你跟你们全家团圆的时候了,你就放心的去吧。 ”说着,便要开枪。“等一等,”阿来面无惧意的说了一句,却足以使楚云汉停了手。 楚云汉的枪还抵在那里,虽然他没有扣动扳机。“那个秘密,藏在你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吧?”阿来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根本与他无关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决定杀死我,而你接下来的日子里,又没有丝毫的人可以威胁到你,你又为何不讲给我听听。 这样一来。 不止你自己落得个轻松,也让我临死,落个明白。 到底是什么,让你下如此的狠手,把我地家人,全部杀个干净。 ”楚云汉看着阿来,看了好久好久。 然后慢慢的,在他的脸上。 荡开一丝微笑。“你以为,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对不对?”楚云汉笑着问道,“你以为我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该下地狱,死不足惜,对不对?”楚云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眼睛里映着阿来冷静的面容,这张脸太让他憎恶了,憎恶到简直想要立刻把那张脸撕个粉碎。“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先下了手,那你地父亲,也是迟早会下手杀了我的,”楚云汉慢慢地说着,眼睛里。 又闪过一丝杀机,“如果是那个时候,你萧家的下场,便是我楚家的了。 ”“哼,你胡说,”阿来喝斥了一句。 “我爹哪里会有你这样心狠手辣!”印象中的爹,总是快乐的笑着,把自己扛在肩头,母亲和大哥便在一旁开心的笑着,一家人,总是这样温馨而又快乐。 就是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像楚云汉这样卑鄙地事情来。“胡说?”楚云汉又哈哈一阵大笑,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可不是,杀了这小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把真相说出来,好好的折磨他。 让他知道他一直怀念的爹。 是个什么东西。“你那时候怕是还小,还没有弄清你爹的本质的时候。 他便已经走了。 小子,其实这样倒更好,起码在你印象里,你爹的形象还是完美的。 ”楚云汉脸上带着邪恶的笑,用手枪轻轻点着阿来地额头,慢慢的说道,“可惜,是你自己选择了要到这里来的。 其实这么多年,我已经差不多都要忘了你的存在了,我一直没有去找你,就是觉得你一个无名小子,不会成什么大器。 我倒是小瞧你了,你不愧是萧子城的儿子,跟他一样杀人不眨眼,跟他一样心狠手辣!这么年轻就爬到了黑社会龙头老大的位子,居然还巴巴地跑到我这里来送死。 真是可笑啊,可笑……”“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倒不妨告诉你,你爹和我一样,都是军阀出身,kao杀人,kao踩着别人的尸体和头颅向上爬的卑鄙之徒!”楚云汉顿了顿,像是在怀念过去的一些日子,然后他两眼放光的继续说道:“当年我与你爹一同入伍,又同时在一个军队里效力,年纪也相仿,关系自然也就相处的较别人好些。 当时,我和你爹,还有另外的两个人被派去一个叛徒的家里实行抓捕。 那家伙跑得挺快,我们四个人全力追捕,才在一个小酒馆里抓到他。 当时,他为了要逃命,给了我们一对儿宝贝。 ”楚云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阿来的神色,看到阿来正听的认真,不觉有些好笑起来。“看来,你年纪尚小,你爹还没有把那件宝贝展示给你看。 其实,那人也并非是一个什么政治上地叛徒,只是当年因为某些因缘,得了这一对儿宝贝,又没有上缴,在一次醉酒之时,说漏了嘴。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地这次醉酒之语,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其实不止是那家伙,就连我和你爹,都因为这对宝贝,差点丢了性命。 这也难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地。 你口袋里端着这骇世惊人的宝贝,就注定死亡与灾难要时时刻刻的惦记着你。 ”“那对儿宝贝一旦被亮了出来,我们四个人便立刻被惊呆了,我和你爹接过来,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那家伙居然就想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逃掉。 ”“说来,我和你爹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在那人想要逃跑的一刹那,我和你爹都开了枪。 只不过……”楚云汉拉着长音,眼里荡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这样在萧子城的儿子面前,揭lou他老子的本来面目,是一件非常让人痛快的事情,他有一种在心理上战胜了萧子城的感觉。 “只不过,我们开的,不止一枪。 死的人,除了那个叛徒。 还有与我和你爹同行地那两个人。 ”“我们心照不宣的笑笑,把这对儿宝贝拆开来,一人一个的保存好。 便回去交了差。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相对平安的过了十几年,经历了一些事情,各分东西了。 ”“在这之后的某一天,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 居然说那对儿宝贝,全在我的手上。 自那以后。 我便历经生死,当我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你爹在暗算我,为了保全他自己,而要借他人之手,致我于死地。 ”“所以。 ”楚云汉面带微笑地看着阿来,道:“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了你们全家。 只可惜,唯独漏掉了你这么一个人。 不过没关系,今天,你们全家,就凑全了。 ”说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再次对准了阿来地额头。“那对宝贝是什么,”阿来淡淡的问道,“既然那曾是我萧家的东西,我应该在死前,有权利知道,或者是看一眼吧。 ”“呵呵。 ”楚云汉低沉的笑了两声,摇头道:“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但可惜,你看不到它们了,我早已经把它们给毁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那种东西,越早毁了越好!”阿来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楚云汉,他想知道,那对东西。 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地有如此魔力。 把人变得有如魔鬼一般,不惜痛下杀手,以血洗地?“你真的想知道那是对儿什么东西?”楚云汉问。 现在的这个时候,很有趣的,楚云汉与阿来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特别的关联,楚云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似乎很想跟阿来多说上几句。 或许,是因为他太像萧子城了,这个跟他做了一辈子对的男人,这个让他又恨,又敬,常常耿怀于心的男人,他很多时候,甚至不希望他死。 他真正希望的是,他活着,而且是被自己踏在脚底下般地活着,永远,永远的抬起头仰望着自己。“是玉,”楚云汉说道,“和田玉。 这么说,听起来或许让人觉得费解。 但是确实如此。 这和田玉的身世,说起来十分有趣。 它们像是注定要流落在民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似的。 几千年前,一个玉石匠在昆仑山下发现了一块绝好的和田玉。 这和田玉,乃是历经七千年天地精气孕育地绝美好玉。 色泽有如羊脂温润细腻,声音有如清泉清远绵长,观之便生欢喜之情。 那玉石匠便将此玉献给了当地的大官儿。 那大官儿为了讨好当时的皇帝李隆基与当时最得宠的妃子,杨贵妃,便寻了一个能工巧匠,将这块玉一分为二,打造成一对龙凤呈祥的玉佩,打算献给李隆基。 但是不巧的是,在运送途中,便被人打了劫。 自此,这两块绝世的宝贝,便开始了它们不断易主的命运。 直到清朝初期,一个官员无意中巧得了这对宝贝,便将它献给了皇太极最宠爱的一个妃子。 后来,这对宝贝,便也成了那妃子的陪葬。 几近清朝未期,这对宝贝,又不知被谁挖了出来,再次开始了它们地流浪。 这一对儿有如苦命鸳鸯,却价值连城地玉佩,便成了腥风血雨的象征,不断地给拥有它们的人带来灾难。 可惜,却还是有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想要得到它们。 包括我,也包括你爹。 ”楚云汉叨着雪茄,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一耸肩,像是一个长辈在给小孩子讲故事似的,连眉毛也挑起来,道:“现在故事讲完了,你的好奇心也该满足了,现在,我就送你去你爹那里,让他,再给你讲一遍。 ”说着,一根手指,当真想要去扣扳机。“你讲的,真的是实情吗?”楚云汉的身后,突然间响起一个声音,一个温和而又优雅的声音。 是楚云汉最为熟悉的,也是最令他牵挂的,却在此时,有如晴天霹雳一样响在他的耳边,惊得楚云汉全身都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