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重出江湖封俊杰一脱离官彦深的眼光,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便一路追赶下来。到了山下,天色已晚,就直接在山下小镇找地方休息。第二天一早,便到处向人描述左元敏与张瑶光的长相,打听他们的下落。封俊杰依循热心路人的指示,一路向北,这一天来到虎牢关附近,忽然失去了两人的踪影,信步乱走一阵,望见道旁有一处茶棚,便想一面歇腿,一面探听消息,于是便坐了进去,向店伴要了壶茶,一碟豆干花生。上茶的时候,封俊杰趁机问了一问,结果还是没有着落。正做没理会处,远处马蹄声响,直到茶棚外而绝。过了一会儿,棚内走进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全身劲装结束,眉宇间颇有英气剽悍的感觉。他背负着一把单刀,风尘仆仆,像是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他一进来,立刻就先要了一大碗水,一口气喝下之后,这才说道:“小哥,劳驾,请问到洛阳是不是走这一条路?”那店伴道:“没错,这位兄台只要一路向西,尽挑大路走,就是闭上眼睛,也一定能到。”那青年大喜,说道:“我要是快马加鞭,几时可到?”那店伴道:“兄台这可问倒我了,我长这么大,从来也没骑过马,不知道这马儿跑起来有多快。现在天色尚早,想来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到了。”青年听了相当满意,说道:“这样我可以休息一下了,沏壶好茶来,还有有什么吃的,通通给我来一份!”说着,大剌剌地在一旁找位置坐了下来,侧身正好向着封俊杰。封俊杰瞧这人年纪轻轻,长相也算斯文,甚至还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偏偏在背上背了一把单刀,感觉十分突兀,心想:“既然左元敏他们两个一时没了踪影,不如便先跟着这位青年去,说不定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那些地方。”心中计议已定,便将喝茶的速度减缓下来,用眼睛余光去瞄那青年的一举一动。好不容易等他上马离去,这才付钱跟出。虽说那青年骑马,占了不少便宜,但封俊杰脚力雄健,跟着马蹄痕迹一路尾随,却也不曾落了。果然便如那店伴说的,黄昏之前,封俊杰已然跟进了洛阳城。那洛阳乃是宋时的陪都,称之西京。宋太祖赵匡胤平定江南之后,几次想迁都洛阳,群臣相率谏阻,都不能动摇他的意志,直到后来他的弟弟赵光义也挺身反对,他才无可奈何地打消这个念头。有趣的是,当时赵匡胤之所以有迁都的想法,是因为汴梁位处平原中央,不但四面八方无险可守,平日城中所需物资,全仗贯通全城的水路,由外地运送,万一汴梁被围,后果难以想像。可是赵光义答得妙:“在德不在险,何必一定要耗费民力迁都呢?”一句:“在德不在险。”让宋太祖哑口无言,结果他的子孙出了两个既无德又无能的宋徽宗钦宗,终于让金军**无险可守的汴京。两朝天子,同作俘虏,开启了中国汉族皇帝史来,前所未有崭新的一页。当日太祖若执意迁都,一百五十年后,北宋也许多拖几年还是免不了败亡的命运,但至少应该不会有像这“靖康耻”的发生吧?却说那洛阳几经战乱,多次被焚,早已元气大伤,不过自从不再受青睐,被选为都城,反而给了它一个喘息的机会,虽然不再有昔日繁华的景象,但总也算逐渐恢复生机。封俊杰跟着那青年在此停留一夜,第二天一早,却见他往南出城去。原来他的目的地,并非洛阳城。封俊杰本来有打消继续跟下去的念头,不过随即想起,去年那王叔瓒带人去抄陆渐鸿的家,后来便把陆渐鸿押走了。封俊杰知道王叔瓒的祖屋便在这洛阳南郊,后来他举家搬到白鹿原,这祖屋便成了一个囚禁派内不肖分子的秘密地方。想那陆渐鸿与自己虽然没有多大的交情,但他是无辜受累,最后还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封俊杰不禁暗暗自责,自己若积极一点,也许还可以多救一些人的性命。之前是因为没有时间多想这件事情,但现在既然来到附近,就没有理由过门不入。于是便转回城中,买了一些烧肉面饼,打了几斤酒,准备要去看陆渐鸿。出城后,循着记忆向当年的王家宅院走去,一路上心中忐忑,思索着待会儿见到陆渐鸿的第一句话,是要说什么才好。正因脑中反覆寻思,而放慢脚步之际,忽地眼前又见到熟悉的身影,却是他两天以来所跟踪的青年,此刻又出现在他眼前不远处。只见他将马匹栓在道旁,正在向一个牧牛的孩童问路。封俊杰心中起疑,这荒郊僻野间,也不过这一条小路,还有什么好问的。但见那小童伸出小手,往前一指,指向更里面的山边。封俊杰心念一动,随即藏身树后。一直等到马蹄声复又响起,这才探出头来,果见那青年跨马驰骋,更往那山边而去。封俊杰现身拦住那牧牛小童,问道:“小朋友,刚刚那位青年公子,是不是问你路?他究竟要上哪儿去?”那小童道:“他先问我王员外的家,我说我不知道,后来他又问我这条路通哪儿,我就说这条路通宜阳,然后他又问说……”比手画脚,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最后才道:“……我说山腰边是有座大宅院,不过里面住的都是一些恶人,想要借宿的话,山里头有间庙。他听到这里,就跟我道谢,还给了我一枚铜钱。”封俊杰笑了笑,也摸出一枚铜钱来给他。那小童说道:“老伯,你也在赶路怕错过宿头吗?可以来住我家。”封俊杰笑道:“不用了,我不赶路。”那小童轻轻松松地得了两枚铜钱,兴高采烈地走了。封俊杰再无怀疑,发足追去,果然便在王家旧宅院附近,见到那神秘的青年在一旁来回踱步,观察周围的地形,良久良久,才纵马离去。封俊杰心想:“此人今天晚上必会前来,我该去通报一声,让里面的人提高警觉。”走到门口,忽然又想:“此人不知什么来历,不过他既然来找九龙派的秘密囚牢,想来必也与九龙传人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是哪一个我熟识的小辈,我不如暗中观察,临场再做计较。”便在来此必经的路边,找了一株大树,在树上躲了起来。因为手边有要买给陆渐鸿的吃食,正好可以支持他就这么躲到青年回头为止。到了半夜,封俊杰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只差没把酒喝掉。正在怀疑那青年今夜会不会来时,耳边忽然听到轻轻地一声细响,封俊杰赶紧伏低身子,仔细聆听接下来的动静。晚风轻拂,除了树叶相互摩擦所发出地沙沙声,以及偶尔的虫鸣声之外,竟然再无半点声响。封俊杰眉头微蹙,心想:“我不过才喝了几口酒,难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才这么想着,接着便有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迅速而来。封俊杰心中一宽,道:“来了。”只见一道黑影从脚下的小路急速窜过,一直到王家旧宅的围墙边上,一阵左顾右盼,接着翻过围墙。封俊杰虽然只能见到这人背影,而瞧不清楚他的面貌,不过光是背影,只要一眼,他也能知道,这人便是自己两三天来所跟踪的那位青年。封俊杰暗提一口气,就想跟着跃下,忽然间前方又是一声细微轻响,接着一道黑影从对面的树梢上跃下,一闪就窜进了围墙内。封俊杰大骇,可见之前最早所听到的那一声细响,分明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这一道黑影的主人所发出来的。这人是谁?为什么与自己一样,跟踪着这青年来到这里?封俊杰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的武功不凡,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若不是自己早早就在这树头上躲藏,说不定曝露行藏的,就是自己了。封俊杰想在脑海中,搜寻出符合刚才那人身手的姓名。这倒不是封俊杰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毕竟在这武林当中,武功高出他的,不过就是那几个人。可是此时任凭他想破了头脑,也找不出一个相似的人来。既然这事情如此诡异,那封俊杰就更加不能缺席了。为怕被那人发现,他绕了一大圈子,从另一边翻墙进去。好在多年前他曾经来过几次,宅院内的厢房厅堂,阁楼花园的配置大都仍有记忆,就是摸黑,也不至于迷路。只是封俊杰的记忆还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忽然前方火光四起,人声喧哗,封俊杰暗道一声:“遇上了。”就近跃上屋脊,直往火光人声来处而去。那封俊杰来到一处庭园当中,只见假山前的一个凉亭,被一圈火光团团围住。凉亭当中一人使刀,一人使棍,打得正热。亭中不甚宽广,周围还有八根柱子,所以周围吆喝的人虽多,却不方便进凉亭去帮忙助拳。突然“哎哟”一声,那持棍者手中长棍断成两截,从凉亭中飞了出来,摔在一旁的花圃当中。那使刀的青年哈哈大笑,说道:“下一个换谁?快快上来受死!”那在周围执火把的,有几个去探视那持棍者的伤势后,都指着凉亭中使刀青年怒骂,却是谁也不敢立刻抢进,只是把他团团围住。封俊杰关心战局,却又怕那另一个武功高强的神秘人也躲在附近,于是小心翼翼地缓缓向前挨进,躲在一处假山造景当中,只露出两只眼睛出来。凉亭内外一时僵持不下。不久远处人声鼎沸,簇拥着两人来到凉亭之外。这两人年纪差不多都在四五十岁上下,身材也都是瘦瘦高高的,其中一人双眉八开,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另一个浓眉大口,环眼圆睁,样貌颇为凶恶。两人一走近来,那凶恶面目的人便开口问道:“这么多人也对付不了一个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人群中有人道:“这小子偷偷摸摸地闯进来,一失风就大开杀戒,我们措手不及!”那凶恶面目的人喝道:“胡说八道!你们这么多人,每一个人都措手不及?”原先说话那人不敢再说,现场没有半个人接话。封俊杰知道这两人,是官彦深派来守王家旧宅的。其实说穿了,就是两个狱卒。这两人还有一个浑号,叫“黑白双煞”,凶恶面目的那人比较起来脸色较黑,名叫宇文中,另外一个相较起来,脸色则苍白许多,便是双煞中的白煞全善了。那黑煞宇文中见无人答话,心中更怒,叱喝道:“没用的东西,通通让开了!”拨开人群走到凉亭前,说道:“你是何人?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聪明的快快放下刀子束手就擒,要不然等到老子动手,那就有你苦头吃的。”那青年道:“你也不过是只看门的狗,有什么好嚣张的?识相的快说你们都将抓来的人关在哪里,要不然让本少爷一间一间杀过去,就别怨我这把刀子太快太锋利,又不长眼睛。”宇文中怒极而笑,掏出两把短戟,说道:“我看你还能狂妄到几时!”冲进凉亭当中,双戟挥动,立时将那使刀青年,笼罩在双戟舞成的一团白光之下。四周众人见宇文中如此神勇,都鼓噪叫好。可是那使刀青年,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单刀舞开,只听得“叮叮当当”一串急响,火星四溅,尽将宇文中的攻势挡开。那封俊杰素知黑白双煞之能,他原本还颇为这青年担心,如今看来,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居然能够挡住宇文中的一连串攻击,在年轻一辈的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了。那全善见宇文中这一串的攻击无效,便阴阳怪气地道:“怎么样?要不要帮忙?”宇文中颇有些气急败坏,忙道:“不用,不用!你给我在一旁等着。”他原先见这青年年纪还轻,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所以一上来虽然想给他来个下马威,但也未使出全力。可是这会儿情况有点压制不住,宇文中也就顾不了旁人是否会说自己以大欺小,以长欺幼了。双戟舞动,左右并进,钩、刺、片、抹,在这狭小的凉亭当中,尽展所长。那使刀的青年至此也不敢大意,一柄单刀使得霍霍作响,声势颇为惊人。封俊杰心想:“如此僵持下去,一边人多,对那孤身青年极为不利。神秘人物到底是敌是友,也许很快就能揭晓了。”不但关心凉亭内的动静,还不时分心去注意四周的环境。蓦然间,那宇文中闷哼一声,从凉亭中倒退出来,那青年则同时大喝一声,进步抢上。封俊杰心道:“年轻人毕竟临敌经验太少,宇文中这一倒退,脚步丝毫没有半点勉强,十之八九是诱敌之计。那凉亭是目前在众人包围之下,最好的掩护地点所在,他这番追出,只怕要糟糕。”果见那宇文中见青年追出,更是连番倒退。待那青年觉得不妥时,早已太迟,白煞全善从后包来,伸出一掌,直往青年背上按去。那青年首尾不能相顾,登时手忙脚乱。宇文中不愿旁人插手,道:“全善,没你的事,快退下了!”那全善道:“什么没我的事?快快收拾了,大家好回房里休息!”宇文中大怒,喝道:“小子,看前面,我不准你转过去。”手中短戟刺出,直朝他的门面而去。那全善亦道:“小子,我们两个要打你一个了,谁叫你白天不来,夜晚无端扰人清梦。”同时伸掌拍去。那青年心中叫骂:“两个老贼……”刀光狂舞,将两人逼开几步,可是这刀光组成的光圈一但后缩,两人又立刻抢上,丝毫不给那青年喘息的机会。封俊杰见到这里,心想:“是时候了。”这个念头才转过,“当”地一声,青年手中的单刀被宇文中短戟夺去,全善同时上前一步,一掌按到了青年背上。背心要穴被制,那青年也只有束手就擒。众人齐声欢呼,围拢过来。那青年冷冷地道:“哼,我以为黑白双煞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趁人不备,以多胜少之徒。”宇文中道:“你既然知道我们两人的名头,还敢上门来捣乱,杀害我们这里的兄弟,胆子当真不小哇!说,你到底是谁?受了谁的指使?到这儿来做什么?”那青年道:“跟你们说了也不打紧,好让你们知道,我们陆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英雄好汉。”顿了一顿,续道:“嘿嘿,本少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你们一直在找,唯一没被你们捉到的陆家人,陆渐鸿的儿子,陆雨亭便是。”封俊杰一听,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道:“哎呀,胡闹,胡……胡闹啊……”他第一句胡闹说的是陆雨亭,第二句胡闹,则颇有自责之意。原来他那天去陆家庄救援,在围墙外确实是听到了,王叔瓒翻遍整个陆家庄,却少了一个陆渐鸿么儿的消息。那时他想,这个陆家么儿既然能逃出王叔瓒几个月以来的布置,实在是天意要留陆家一个血脉,欣慰之余,便没有再去注意后续的情况,而这整件事情也逐渐地被他淡忘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错阳差的跟踪到了当日的这位幸运儿,还跑到这里来。陆雨亭很明显的是有要救出亲人的打算,而就算失风被擒,也有了要与家人共葬一穴的决心。不过封俊杰的心中却是一团浑乱,心中不断盘算的,是要如何不暴露身分,而又能将陆雨亭给救出来。那黑白双煞也是同感吃惊。全善道:“没想到你不好好的躲起来,继承你陆家的一脉香火,却跑到这儿来自投罗网,这不是自取灭亡吗?”陆雨亭眉头一轩,说道:“哼,你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贪生怕死吗?”宇文中道:“喂,小子,虽然我们跟你爹没有什么交情,但就算是你爹在这儿,他对我们兄弟俩也是客气三分,你凭什么这么跟我们说话?”陆雨亭道:“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我父亲他现在是你们的阶下囚,彼此还有什么人情好讲。”全善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陆渐鸿在这里,可从来没有从我们兄弟俩手中,吃到过什么苦头。他被人抓到这里来,也不是我们俩的主意。”宇文中接口道:“就像你自己找上门来,是你对家人的情义,而我们捉住你,却是我们的职责所在。”陆雨亭“哼”地一声,把头转了开去。宇文中道:“来人啊,把他押到地牢去,等候发落。还有,快马通报王三爷,说捉到陆渐鸿的小儿子了。”人群当中立刻有人应诺。全善道:“慢着!”众人听到这两个字,像是中了定身符一样,全都定住了不动。宇文中道:“怎么?”全善道:“你见过陆渐鸿的么儿吗?”宇文中道:“陆渐鸿的小儿子?没……没有,干嘛这么问?你见过吗?”全善道:“没有,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宇文中有些不耐烦,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全善道:“我瞧这人长相与陆渐鸿并不相似,跟他两个哥哥也不一样。万一三爷听我们的传话,满怀期待的跑来看,结果却说这人不是陆渐鸿的儿子,那我们两个岂不是自找一顿骂挨?”宇文中大叫,道:“宁愿挨三爷打,也不要让三爷骂。”全善道:“那不就得了。”宇文中一脸感激,直道:“哎哟,全大爷,你又救了我一命,明天请你喝酒。”全善没有多理他,伸指点了陆雨亭的几个穴道,招来从人,道:“押他去见陆庄主。”封俊杰心想:“看他关在哪里,或许在王叔瓒来之前,还可以想办法救出他来。”但见人群中早已有人去拿来绳索,将陆雨亭双手反绑了,往屋后押去。全善更道:“所有人听了,多派人手四处巡逻,此人很可能不是自己一个来的,大家辛苦一点,免得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众人齐声应诺,各自分头下去。而宇文中与全善,则是一前一后,跟着押着陆雨亭的队伍,随时保持警戒。那封俊杰静待众人离去,这才从假山中窜出,绕过屋子,远远地跟着队伍行进。不久人群来到王家旧祠堂前,全善喝令开门。便这么一个动作,祠堂里里外外,火光顿现,人影幢幢,屋顶围墙,到处都有人探头出来。其中有人低声道:“是全总管。”门后碰碰几声,大门才缓缓开启。封俊杰自忖:“这个地方居然防守如此严密,此时再不动手,只怕永远都没机会了。”当即撕下衣服的下摆,蒙在自己的面目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心道:“就算此人不是陆雨亭,那也无所谓,正好问他到底是谁。”体内内息暗运,低喝一声,从一旁窜了出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救出一个人,那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更何况宇文中与全善,也不是庸手,想要不伤害他们而将人救走,更是难上加难。封俊杰心中盘算的唯一机会,就是制住两人中的一人,然后以交换人质的方式,将陆雨亭救出。封俊杰身子一动,在场的人立刻就有人发现了,纷纷吆喝,围拢过来。如此一来封俊杰就更加不敢停留了,他出拳如风,霎时间击退了不少人。而突然又有敌人来袭,全善虽然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可是来人武功居然这般高,倒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身子一闪,拦在前面。一个是戒慎恐惧,准备全力阻挡,另一个是希望能以四两拨千斤,在不造成伤害的前提下,拿下对方。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便在此时,只听得宇文中大叫一声,声音颇为凄厉。实在是宇文中的叫声太过惊悚,连像全善这样的高手,都不禁受到影响,暗道一声:“不好!”身子一侧,便想回头去瞧。可是在封俊杰面前,如何能有这样分心迟疑的机会,只听得“波”地一声,封俊杰一拳打在全善背上的神堂穴上,劲力到处,顺势封住了他的穴道。那神堂穴属足太阳**经,全善一时双脚僵直,不能动弹。全善既已被制,倒不挂念自己的安危,连忙问道:“宇文中,你怎么啦?”封俊杰这才发现宇文中背脊靠在墙边上,右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两眼发直,胸口不断地有鲜血从指缝中流出,看上去伤势相当严重。全善又问了几句,宇文中只是不断地喘息,根本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话。全善侧脸过来,与封俊杰道:“阁下是谁?你们想干什么?”把封俊杰当成与陆雨亭是一伙的了。封俊杰压低着嗓子,说道:“别多问。”原来此时他的眼前又多了一个人,这人便是那个武功不在他之下的另一个神秘人。封俊杰只见这个神秘人跟他一样蒙着面,不同的是他用的是面罩,早已有备而来,自己不过是用块布,将就蒙着。依他的身材来看,年纪大概与自己差不多,手提单刀一把,刀刃上沾有些血迹,想来宇文中就是伤在他的手下。封俊杰看着神秘人,这神秘人也正看着他。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封俊杰首先问道:“你是谁?”那神秘人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怎么样?要不要我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公布你的身分?”封俊杰道:“阁下这是在威胁我?”神秘人道:“威胁倒是不敢。只要你不问我的身分,我也不说你的身分,大家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可以吗?”封俊杰心想:“姑且不论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是真是假,只要自己的身分不暴露,也不算吃亏。”于是便道:“如此甚好。”那神秘人又道:“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大概知道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我们的目的有点重叠,不如我们两个合作吧!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不管这神秘人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封俊杰都颇觉得不自在,好像自己给人看穿,自己却仍搞不清楚状况。只好问道:“怎么合作?”那神秘人笑道:“其实我们两个已经合作过一次了。我刚刚这一刀砍得相当快,没想到宇文中人待在这里养老,功夫却没老,这一刀竟然没砍死他,令我大感意外。如此一来,这全善不免给他跑了,幸好有你替我拦着他,接下来,阁下只要多帮忙担待担待,然后各取所需,到最后目的完成,分道扬镳,那就算是合作愉快了!”封俊杰道:“便先依你。”神秘人道:“甚好!”忽然道:“雨亭,转过身来。”那陆雨亭显然与他熟识,马上照做,神秘人看也不看,手中钢刀一挥,随即将他的束缚割去,接着刀柄倒转,往前一撞,便将陆雨亭的穴道给解开。手法如流水圆转,挥洒自如,丝毫不带一点霸气,封俊杰心中微微纳罕,此人显然正邪双修,武功要比他原先预测的更高,但就是怎么也想不出,武林中竟有这样的人物。那陆雨亭一挣脱束缚,立刻与那神秘人磕头道:“师父!你来啦?”神秘人道:“我不放心,一路都在你后面跟着,其他的都还罢了,今晚一进这庄院中,使得刀法就全然不是那回事了,告诉我,你急什么?”陆雨亭不敢起身,说道:“弟子知错了。”神秘人道:“功夫学起来了,能收发自如,才算是自己的,否则还不如去街头卖艺。到街上卖艺,还可以换点零钱花,拿这样的功夫行走江湖,只有死得更快一些。”陆雨亭额上出汗,身子伏得更低,说道:“弟子知错了。”神秘人“嗯”地一声,说道:“跪了,可以再起来,命没了,你就输了,而且永远翻不了身。……起来吧!”陆雨亭缓缓起身。神秘人道:“让他带路。”陆雨亭点头,转过头来说道:“全善,快叫你的手下让开,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那祠堂的门原已被全善叫开了,可是封俊杰与神秘人一出现,守在祠堂的人便又想将门关上,不过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神秘人一脚已经跨进门槛里了。饶是如此,门后守卒还是团团围上,堵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全善神色惊疑不定,一时没有反应。封俊杰也担心夜长梦多,伸手按住全善的背心,低声道:“照着做。”全善这才说道:“大家快让开。”前面几人面面相觑,缓缓往后退去。陆雨亭闪身进门,说道:“快带路!”忽然人群拨开,中间闪出一个大汉,手执大斧,出声喝道:“慢着,谁都不许退!”全善道:“戴老九,你说这什么意思?”戴老九道:“什么意思?我戴老九奉命看守这里,你全善的命又怎么……哎哟……”众人只见人影一晃,戴老九的胸口忽然多了一道口子,鲜血迸流,状如泉涌。不但众人无法相信,就连戴老九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想要用手去按住伤口,却连手都来不及抬,右手一松,手中大斧落下,刚好斩在自己的脚背上。不过戴老九浑然不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往那神秘人身上瞧。那神秘人道:“你的功夫比宇文中差多了,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戴老九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腿一软,扑倒在地,扭了几扭,就此死去。神秘人冷冷的道:“还有谁想阻挡我的,此人便是榜样。”宇文中见他这一招,正是刚刚使向自己的同一招。若不是摆忙当中胸口向内缩了两寸,这戴老九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想起生死一瞬,不禁不寒而栗。戴老九既死,宇文中重伤,而全善又在敌人手中,余下人等已是群龙无首。再说这神秘人给了一个下马威,在这干喽??闹校?墒欠浅J苡玫模?淮?接晖ぴ俜愿溃?讶幌蛩谋咄丝??贸隽艘惶趼贰?于是陆雨亭一马当先,封俊杰押着全善次之,神秘人则殿后压阵。四人的后面,则远远地跟着一大群人,不住地向里面探头探脑。在全善的指引下,四人穿过大堂,来到后堂。门口有两人把守,见到四人进来,其中还有全善,都觉得莫名其妙。便这么一迟疑,陆雨亭拳脚齐施,将两人打昏了过去。封俊杰心想:“这小子学得到快。”那门虽是木门,但嵌着三根铁条,只在门下留了一个可以送食物的小口。陆雨亭推了几推,发现相当牢固,便俯身在守门的两人身上找出钥匙,将门打开。牢门开处,一股屎尿恶臭首先迎面而来。里头一片漆黑,只能隐隐见到里面确实有人。陆雨亭寻来灯火,小心翼翼地移步入内,心中百味杂陈,鼻子早已闻不出味道了。封俊杰押着全善随后跟了进去。在微微的火光照耀之下,只见这牢笼里关了两个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那是不用说了,衣着破烂污秽,身上又脏又臭,显然两人一进来这里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两人伏在地上,各自蜷缩在两边角落,一动也不动,不知死活。虽说是陆雨亭的至亲亲人,但封俊杰想那陆雨亭此时,只怕根本瞧不出谁是谁来。果见那陆雨亭走近其中一人,颤声道:“爹……爹……是你吗?”他跟前那人尚未有任何反应,倒是另一边的那个人头也不抬地说道:“爹……你就招了吧……招了吧……”有气无力,像是说梦话一样。陆雨亭蹲了下来,将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爹……爹……”那全善看不过去,高声道:“陆……陆庄主,你抬头看看,看是谁来看你了。”很显然这两名囚徒,对于全善的声音比较有反应,两人同时动了一动,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也许是忽见光线,两人都颇有点不适应,努力地要睁开双眼。不过此时陆雨亭已经可以分辨出,眼前这位比路边乞丐还要脏上百倍的老头子,就是自己的父亲。当下二话不说,一把搂住他的肩头,激动道:“爹,是我,是我,我是雨亭啊!”被搂住的那人身子一颤,说道:“什……什么……”陆雨亭泪已经忍不住流下,道:“是我,是我,我是雨亭。”那另一边角落的囚徒,这时也忽然开道:“爹,是……是三弟,是三弟!”陆雨亭跟着道:“没错,是我,是我!”被搂住的那人忙将陆雨亭的脸扳向光亮处,这一瞧大吃一惊,颤声道:“雨……雨亭……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被抓来了?”声音越说越响:“是谁抓你来的?他们有没有打伤你?”陆雨亭神情激动,说道:“没有,没有,没有人抓我来。”那人显然没听清楚陆雨亭说什么,忽然一把将陆雨亭抓在身后,跪在全善的面前道:“全总管,我求求你,放过我这最后的一个儿子一马吧!他年纪还轻,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他来有什么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大人大量,大发慈悲,老天有眼,保佑你全家阖府安康,升官发财……”说着,额头触地,冬冬有声。全善被封俊杰制住背上大穴,不敢随便动弹,只大叫道:“陆庄主,何以行此大礼?全某担当不起,快请起,快请起!”那人置之不理,恍若未闻,继续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如故。在那人抬头低头间,封俊杰已然可以清楚瞧见他的面貌,果然便是陆渐鸿无疑,只是他神情憔悴,骨气全无,哪里还有昔日陆大庄主的半点模样。感慨之余,忽然想起李永年说,他当时若不诈死,只怕下场会跟左平熙一样。左平熙后来结果如何,他并不清楚,只是听人说他一家十余口,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什么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左平熙一家的死,目前尚无具体证据可以证明,是官彦深所设计安排的。更何况官彦深也不断地否认,什么人也奈何不了他。可是这陆家庄一家人,却是自己亲眼看见是王叔瓒率人所杀的,其惨忍的程度,更是令人发指。那王叔瓒一向对官彦深言听计从,是个应声棋子、马前卒,此事若不是经过官彦深的默许,甚至首肯、指示,那陆渐鸿终竟也是九龙殿的一分子,王叔瓒哪有那个胆子去动他。看着陆渐鸿的样子,封俊杰颇觉得于心不忍,便道:“陆公子,快将你父亲扶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了。”那全善也道:“陆庄主,你仔细看一看,你的公子不是被抓来的,他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你就快别折煞全某了。”他知道陆渐鸿对他越是恭敬,他的生命就越危险。若不是在封俊杰的控制之下不敢乱动,说不定他便要跪下来,与陆渐鸿互相磕头了。那陆渐鸿不敢相信,可是磕头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这时另一个称陆雨亭为三弟的那个人,也过来说道:“爹,是真的,三弟带人来救我们了。”陆渐鸿道:“是……是真的吗?”陆雨亭道:“爹,孩儿来迟了,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们快走吧!”回头望了望,问道:“大哥呢?”另外那人垂泪道:“大哥前些日子捱不过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语毕,三个陆家人都泪流不止。那神秘人一直在门外,没有走进来,这时也忍不住探头进来,说道:“好了没有,婆婆妈妈,成不了气候。”陆雨亭道:“是!”赶紧扶起陆渐鸿。陆渐鸿道:“那人是谁?”陆雨亭道:“出去再说。”当下便由陆渐鸿的两个儿子,同把陆渐鸿搀了出去。封俊杰心想:“若是将全善一同押了出去,待会儿说不定要伤了他的性命,不如便将他留在这里,使他不能为祸就是了。”等到陆渐鸿父子跨出牢门,便伸手连点全善背上十数个大穴。全善闷哼一声,往前扑倒。封俊杰心道:“我这是为你好,以后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顺便将门带上,同时锁上锁头。这才跑出前堂,与众人会合。那神秘人看到他,忽然说道:“你将全善关在自己的牢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点子确实不错。不过你故意关他,也是不想伤他的性命,你的作风依然如此。”封俊杰道:“是吗?”心想这人自己一定也认识,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罢了。那守王家旧宅的众人,早已退出祠堂,把防线往后拉到祠堂外,然后团团围住。封俊杰等人失去了全善这个挡箭牌,可是有一点麻烦。陆雨亭也问道:“那全善呢?”神秘人指着封俊杰道:“先别指望了,这是这位仁兄与我们合作的条件之一。”既然那神秘人这么说,陆雨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直接冲出去?”神秘人转而向封俊杰道:“请问兄台高见。”封俊杰知道他这一问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于是便道:“悉听尊便。”神秘人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等一下,可别再妇人之仁了。”封俊杰心中一凛,暗道:“这句话的口气好熟啊……”那神秘人道:“雨亭,你进去找火种引火,咱们烧了这王家旧宅,趁乱而走。”陆雨亭大喜,说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当日我们陆家庄,也是让王叔瓒一把火给烧了。这叫现世报,来得快!”神秘人似笑非笑,道:“是吗?”不知是说王叔瓒竟也有这种手段,还是不认为这是现世报。陆雨亭可没想这么多,欢天喜地地进去找东西引火。封俊杰自然知道如此一来,伤亡就更大了,可是既然说了悉听尊便,也就不愿再表示其他意见。只是心中不禁又想:“此人应该不知道当日王叔瓒对付陆家庄的手段,可是目的不同,却想出相同的办法,就是我认识的人物,也必是让我头痛的人物。”反而有些不愿意知道他是谁了。过了不久,四人开始隐隐约约地可以闻到一股焦烟味。陆雨亭旋即从后堂转来,左右手各拿了一支火把。神秘人道:“等我号令。”五人静待一会儿,祠堂外开始有人声呼唤道:“不好了,失火了,失火了……”一时之间,呼来唤去,人声杂沓,好不热闹。原来那祠堂并非独立于庄院之内,后堂高墙,紧邻着一幢阁楼。那也是另一处囚房所在,只不过关的是情节比较不严重的人。阁楼要是着火,风吹火星四起,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搞不好整间王家旧宅都要付之一炬。于是原本围着祠堂的人,倒有一半四散奔走,跑去想办法汲水来灭火。那神秘人见时机成熟,便与封俊杰道:“请阁下像刚刚抓着全善那般捉着我徒儿,大家一起叫道:”想要全总管活命的,快快给我滚开!“现在场面混乱,相信没几个可以瞧出破绽。总之我带头,大家边喊边冲就是了。”封俊杰也觉得此法甚好,五人议定,便依计行事。神秘人挥动钢刀,大叫:“要命的让开了!”迈步冲了出去,封俊杰押着陆雨亭跟在后面,依言大叫:“全总管的命在我手上,他要是死了,你们今天的责任,就没人担了。想要他活命的,就快快给我滚开!”这个方法效果果然不错,一团混乱当中,有几个上前拦阻的,都让神秘人与封俊杰给撂倒了,现场无人发号施令,其余众人见状,也不敢再追。尤其火势越来越猛烈,实在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五人且战且走,一出庄院,便往山林里头去。在黯淡无月光的晚上,火光烛天的王家旧宅,正好成为五人方向的指引。也不知走了多久,那陆渐鸿忽然脚下一软,往前扑倒,与他搀在一起的二儿子拉他不住,受到连累,也摔倒在地。陆雨亭大叫一声,赶紧去扶。神秘人道:“看样子没有人追上来,大家先休息一下吧!”五人就地找地方歇腿。那神秘人方坐定,陆渐鸿便挣扎着要站起来,陆雨亭上前扶了,两人走到神秘人面前。那陆渐鸿说道:“恩公对我陆家的大恩大德,陆某永铭五内,没齿难忘。大恩不敢言谢,请先受陆某一拜。”说着便要下跪。神秘人起身搀住,说道:“陆兄何出此言,我救你是应该的。”封俊杰忽然跟着道:“他说的不错,陆庄主,他是应该救你。因为你今天会搞到这样的地步,全部是拜他所赐。”陆渐鸿奇道:“阁下是谁?为什么如此说话?”神秘人笑而不语,走到另一旁去,背对众人。封俊杰站起身来,走到神秘人的身后,说道:“要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我早该认出你来的,没想到你也没死。”神秘人转过身来,说道:“你何时发现的?”封俊杰道:“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能确定而已。”神秘人道:“你刚刚说:”没想到你也没死。“还有人死而复活吗?”封俊杰道:“这就要看你想不想透露,你诈死多年,图得究竟是什么?”神秘人哈哈大笑,说道:“我图什么?我图什么?我什么都没了,还想要图什么?保有一命,苟延残喘而已。”陆渐鸿心中大疑,插嘴问道:“请……请问你们两位,究竟……究竟是何方神圣?”封俊杰头也不回地将脸上的蒙面布拿掉。陆渐鸿端详一会儿,大吃一惊,说道:“你……你是封俊杰。”陆雨亭一听父亲这么说,马上上前见礼,说道:“原来是封前辈。当日若不是封前辈仗义相助,陆家仅存的十余口,不免也要葬身火窟。晚辈不知说什么才好,请受晚辈一拜。”说着,跪下磕头。这一段历史他当日虽非亲眼所见,但是后来经过封飞烟与左元敏的转述,也了解了大概。陆渐鸿激动道:“雨亭,此话当真?”两眼望着封俊杰,眼眶已有了泪光。但那封俊杰头也不回,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神秘人看,口中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将面罩拿开了,现在该轮到你了,左……平……熙!”陆渐鸿大骇,颤巍不能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转向盯着神秘人看。那神秘人哈哈一笑,说道:“我既收了你的儿子为徒,此事终瞒你不过。”说着扯下面罩,露出本来面目。虽然事情经过了七八年,双方也七八年没有见过面,可是曾经是亲如手足的兄弟,陆渐鸿如何认不出来?激动道:“左……左兄弟,真的……真的是你!”那神秘人道:“没错,是我。”那封俊杰虽然早已经猜到是他,但突然见面,心中仍是不免一阵惊讶。陆雨亭上前道:“爹,本来拜师学艺,应该要先征得你的同意,可是情况特殊,又是机缘巧合,所以来不及跟你商量,孩儿便已先拜左前辈为师,请父亲恕罪。”原来这三人口中的左前辈、左兄弟、左平熙,便是当日陆雨亭与左元敏,一起在无名山谷中所遇到的,那个神秘的谷中人。却说那日自左元敏离开山谷之后,陆雨亭因家破人亡,自知无处可去,虽说那谷中人一直不肯松口说要收徒弟,但想他既然肯破例教他们武功,想来也绝对不是毫无转圜的地方。于是便以徒弟自居,在日常生活中,尽力表现自己的优点,悉心伺候他。照左平熙的原意,在教完一套秋风飞叶手后,就算报答了恩情,而不愿意再与旁人有任何瓜葛。可是他独居已久,左元敏平日话不多,走了也就算了。但陆雨亭倒是颇为健谈,要是连他也走了,又恢复成原来独居的样子,也许反而会不习惯吧?再说当时之所以一人独自在这山谷中生活,那是情势所逼,现在有人愿意主动陪伴,左平熙是既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于是陆雨亭便这么留了下来。而人既是感情的动物,偌大的山谷中,就只有两人朝夕相对,久而久之,左平熙也逐渐地能在他的面前,展露自己比较属于心里内的事,便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中,陆雨亭也透露了自己的身世,左平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陆雨亭竟是故人之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左平熙看待陆雨亭的眼光就不同了,更何况陆渐鸿还间接地因为自己的关系,弄得家破人亡,至今生死未卜,于是左平熙几经考虑之后,终于向陆雨亭表明身分。陆雨亭又惊又喜,自然希望他能想办法为自己的父母亲报仇。不过左平熙判断,陆渐鸿既然被抓,性命应该无虞,于是答应收陆雨亭为徒,让他这个做儿子的,能够亲手救出自己的父亲。经过将近一年来的**,陆雨亭果然不负左平熙所望,武功进展相当迅速,在考虑到他缺乏实际临敌经验的情况下,便答应让他出谷去救陆渐鸿,然后自己再偷偷跟在后面,以便随时照拂。那九龙殿囚禁人犯的地方,是左平熙原本就已经知道的了。所以左平熙便要他先去那里打听。陆雨亭一路寻来,结果刚好在路上碰到封俊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一路跟着到了王家旧宅。左平熙第一次让封俊杰发现的时候,确实是浑然不知。可是等到进入庄院的时候,左平熙就已经发现封俊杰了。两人以前虽然并非有多好的交情,却也都是旧识。而左平熙之所以比封俊杰更早认出对方,其中差别,就是左平熙在封俊杰心中早已是个死人,而一直没往他身上猜罢了。这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固然很多,不巧的事情却也不少。那左元敏明明是左平熙的儿子,两人却是相见而不相识。左平熙在与陆雨亭相处的日子里,也许向他问过有关于左元敏的事情,但很可惜的,陆雨亭对他也不甚了解。其实说得准确一点,左平熙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左元敏这样一个“遗腹子”的存在。封俊杰自然无从得知,他们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只是不久前才知道李永年死而复活,现在又见到七八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左平熙。封俊杰思绪紊乱,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相信的。退立一旁,沉默不语。那陆渐鸿依旧忍不住激动,上前与左平熙抱了一抱,一下子又退到五六步外,上下不住打量着他,说道:“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左平熙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日情况急迫,我只有出此下策,没有告诉你,也是想保护你。却没想到……”陆渐鸿又觉得开心,却又觉得冤枉,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说什么才好。左平熙道:“王叔瓒手段这般毒辣,丝毫没有顾念大家同门的情谊,陆大哥放心,你的事也就是我左平熙的事,此仇不报,有如此树!”说着,将手中钢刀轻轻抛起,再倏地用手抓住刀背,用力向前掷出。众人但见那把钢刀忽地化作一道流星,瞬间贯入了五六丈外的一株大树的树干当中。大树受到撞击,发出闷闷的一声巨响,也震下了一堆落叶。接着但听得“喀啦”一声,树干拦腰折断,发出轰然巨响。封俊杰脸色微变,皱起眉头,但看那株被刀斫断的大树,一人尚无法合抱,虽非甚大,却也不小,光凭一刀之利,是绝对无法砍断的,可见左平熙这一刀掷出之时,刀上所附的内力劲道,着实非同小可,光是这一手掷刀功夫,放眼武林,只怕无人能及。陆渐鸿又惊又喜,更道:“几年不见,左兄弟武功大进,可喜可贺。”左平熙道:“人家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嘿嘿,我可是足足捱了十七年的光阴,这十七年来,我可是一刻也没闲着。”陆雨亭走到断树处,将刀寻回,恭恭敬敬地捧回给左平熙。左平熙坦然接受,没有多说什么。陆雨亭退到一旁,双手仍可以感受到由刀刃上传来微热,心想:“总有一天,我也要学会这一门绝技!”众人沉默一会儿,封俊杰忽道:“那你现在已经现身露脸了,未来有什么打算?九龙门派今年就会成立了,你要是能够回来,相信官盟主他会非常高兴的。”左平熙冷冷地道:“高兴?我怕他会睡不着觉。”封俊杰奇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听人家说左家十余口一夜毙命,根据官府调查,是因为集体中毒。你的意思难道是暗指官盟主与此事有关?”左平熙道:“老封,你也未免太愚直了点,我左平熙是什么人?没有高人下毒害我,害我全家,我会让全家人莫名其妙的中毒而亡?”封俊杰嘿嘿笑了一笑。左平熙道:“你笑什么?”封俊杰道:“没什么,好久没有人叫我”老封“了,忽然听到你这么叫,心中有点感触。”左平熙道:“这就是你的缺点,也是你的优点。”封俊杰道:“我不管什么优点不优点,缺点不缺点的,总之没有证据的事情,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左平熙低吟一会儿,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好吧,我是没证据,不过这事情发生在我头上,是谁搞得鬼,我还会不清楚吗?”封俊杰道:“别忘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你是当事人没错,但也正因如此,你有些事情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有些东西你是看不见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左平熙续道:“这句话每个人都适用,看不见东西的,只怕也包括你。”封俊杰道:“没错,有些东西我确实是看不到,那是因为我要看到证据,没有证据,空口说话,到最后只有互相猜忌,谁也不相信谁。”左平熙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凡事讲求证据是很好,不过有些事情,只要凭感觉也能知道。你要是太固执,只怕将来吃亏的是你。”封俊杰道:“那也要怪你们这些假死、诈死,在背后来暗的,使阴谋诡计的人,现在弄得我都不晓得要相信谁了!”左平熙听他二度提到另外有人诈死,问道:“另外这人到底是谁?”封俊杰道:“我不会说的。”长吁了一口气,续道:“就好像今天见到你一样,我暂时也是不会说出去的。”左平熙道:“多谢,封俊杰一言九鼎,名声素着,有你一句话,胜过旁人指天发誓。”封俊杰道:“你不用捧我了。我这么做也不全然是为了你。”顿了一顿,又道:“我也怕会害了陆庄主。”左平熙哈哈笑道:“一般来说,都是施恩的,怕人家不记得他的恩情。也只有你,帮了旁人,还说自己别有目的。”封俊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左平熙道:“无所谓,总之我记得你的情。”封俊杰心念一动,话锋一转,忽然说道:“你也教你儿子秋风飞叶手吗?还是开始练寒月魔刀了?”左平熙一愣,道:“什么儿子?”封俊杰也是一愣,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左平熙道:“装什么傻?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种事还装得来吗?”封俊杰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夫人当时并没有死,她让你的结义兄弟霍不同给救走了。左夫人后来生下了你的遗腹子……此事你当真半点不知?”左平熙显然一头雾水,说道:“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左平熙回头看了陆渐鸿一眼。陆渐鸿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弟弟还跑来问我。”左平熙道:“你是说平翰?”陆渐鸿道:“没错,我将我所知的各种传言,有根据,没根据的,全都说了。后来他出去兜了一圈,隔年三月时跑回来,跟我讲说他找到了。”左平熙脸色沉重,像是正在专心倾听,也像是想着自己的事情。那陆渐鸿续道:“你可别怪老哥哥我怕事,当晚我就把你交代给我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他,请他代为转到你儿子手上。其实那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我老早就想找个机会,把它交给你弟弟了。刚好天见可怜,听到老天爷还给你留了血脉,趁这个机会,我就把整件事情告诉左平翰,让他自己去斟酌。”左平熙道:“你把东西交给平翰了?我正想问那东西还在不在。对了,平翰呢?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我想先去找他。”封俊杰道:“不用找了,他死了。”左平熙大惊,颤声道:“你说什么?”封俊杰道:“他与王伯琮、王仲琦兄弟两个,死在符家集的一间小屋子里。还有,霍不同也死在里面。这件事情我本来还想不通,不过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讲,推测起来,该是左平翰拿着你的东西去找左夫人与孩子,而这王氏兄弟俩也跟了过去。双方一言不合还是怎么地大打出手,最后同归于尽。不过夫人与小孩,倒是没在现场。”左平熙听完,脸上并无太大的表情,既不特别伤心难过,也没问起妻与子的下落。陆渐鸿接着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与盟主告老,然后找一块安静的地方落地生根,再也不管江湖事了。唉,没想到王叔瓒还是怀疑到我头上,派人……”说到这里,语带哽咽,便自行打住。封俊杰道:“只怕当时左平翰来到你府上,王伯琮兄弟俩,就曾经跟踪过去。后来王叔瓒把目标锁定你,也许是他的两个哥哥曾留下什么书面资料也说不定。”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儿,都觉得说当时若是陆渐鸿,还是左平翰,要是能够再小心一点的话,那就好了。左平熙忽然摇头说道:“我没有儿子。”封俊杰心想,他大概是一时不能接受这些事实,所以也拒绝承认其中的部分现实,于是说道:“这可是最新消息,是官盟主派人打探到的。左夫人的坟在宿迁县城南外三里处,坟上有碑,立碑者只写了”不肖子仅立“几个字,你可以去那边打听打听。”左平熙听了,颇为心动,看了陆渐鸿一眼。陆渐鸿道:“是啊,先去看看也好。当日左平翰亲口跟我说他找到了,总不是瞎编来骗我的吧?”左平熙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好吧,这事早晚要搞清楚。”那陆雨亭一听,也想跟去。左平熙道:“不用了,你先安置好你爹,再到宿迁来找我。”陆雨亭心想也是,便答允了。那左平熙说走就走,还请封俊杰帮忙照应陆家父子。封俊杰原也有此意,点头答应。四人便即与左平熙分道扬镳。趁着夜色掩护,四人打算先出林子再说。行进间,封俊杰与陆雨亭说道:“听我女儿讲,你、左元敏和我女儿,有一段时间曾经在一起,是不是?”陆雨亭忽然想起这一回事,道:“啊,是啊,封姑娘他平安啦?最近可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封俊杰道:“飞烟她……还好。我曾见过左元敏几次,他好像也会秋风飞叶手,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陆雨亭道:“他是跟我一起学的。”于是便将三人在路上遇到秦北辰的事情,与后来碰到左平熙的遭遇大略说了一遍。封俊杰其实已经约略能猜到,左元敏一定也见过左平熙,只是再经过陆雨亭确认过一遍,才符合他平时为人处世的习惯。封俊杰道:“这么说这小子好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没有人晓得他的家世背景?是哪里人??俊甭接晖さ溃骸八?32环⒁挥铮?雷猿了迹?蛘叻⒋簟W苤??灰??幌虢玻?挥腥瞬碌玫剿?睦镌谙胧裁础2还???惨迤?模??说故遣淮砭褪橇恕!?封俊杰道:“这一点很容易看得出来。”又道:“我有些事情,必须要找到他商量。他也许不曾透露出他是哪里人,打哪儿来的,不过平日大家闲谈当中,有没有听他说过任何一个地方?还是描述过哪里的风景?”陆雨亭想了一想,拍掌道:“有了,有一次我们一起到过汴京,他说要带封姑娘四处游览,说是他曾住过汴京一段时间。”封俊杰喜道:“这就是了。”心想:“帮忙安顿好陆渐鸿之后,我就上汴京去探听,总比到处瞎闯好。”又询问陆雨亭一些有关左平熙的事情,陆雨亭倒是知无不言。待出了树林,天色微亮,一时之间也不晓得上哪儿去才好。封俊杰道:“再往西南而去,就是熊耳山了。山上有一道观,我年轻的时候曾在观中住过一段时间,跟白阳观主还算有点交情,现在不如先上那儿去,再徐寻他途。”陆渐鸿道:“我现在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封兄弟做决定吧!”陆雨亭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封前辈既然还有要事,那不如先去忙,我爹由我和我哥哥来照顾就行了。”封俊杰迟疑了一下。陆渐鸿亦觉得如此,说道:“是啊,封兄弟送到这里就行了。上熊耳山之后,让我们自己来跟那个观主打交道,免得王叔瓒追查起来,牵扯到封兄弟身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封俊杰道:“既然都送到门口了,哪有过门不入的?还是让我送你们上山吧!”陆渐鸿道:“封兄弟宽心,我们姓陆的,虽然遭逢大难,可是还不至于一蹶不振,这一点小事我们处理得来的。”陆二公子亦道:“是啊,封前辈,你还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们总不能老是依赖他人。”封俊杰心想:“若左元敏从少林寺下来之后,先一路北上,然后转东往汴梁而去,那他们此刻已经早他有三天的路程了,再不追去,万一在汴梁又没拦到,那可真不知要再往哪儿去了。”于是终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家父子三人,尽称不敢。临行之际,封俊杰又特别招来陆雨亭,叮嘱道:“左平熙的武功高强,拜他为师,终有一天出人头地,那是不用说的。只是此人城府甚深,相处不易,不过你既已与他相处逾年,想来此中分寸,你已经清楚了。还有,他与官盟主等人结怨已深,势如水火,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陆雨亭道:“就算晚辈不拜左前辈为师,我与官盟主、王叔瓒,也有一笔帐要算。”封俊杰想想也是,不再多言,只再与陆渐鸿互道珍重,便即告别。他打算改走水路,所以一路疾往北行。过了下午,便直抵黄河边上了。觅得船只,立刻要船家开船,顺流而下,日夜兼程。第二天下午择地上岸,转往南奔,入汴之时,天色尚早。入汴之前,目标显著,封俊杰一心一意赶路,虽然有点彷徨,倒也十分踏实。可是在用最快的速度入汴之后,反而不知接下来要何去何从了。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一阵,京城中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他都去绕了一圈。这般像无头苍蝇地乱闯,人海茫茫,当然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封俊杰原本满腔的冀望,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但见天色渐晚,一颗心也逐渐往下沉,心想,也许明天再到附近绕一绕吧?又想,如果明天也像今天一样,根本就找不到呢?其实他连左元敏还在不在城里,甚至是不是来过这里都没有把握,漫无目的的想要找一个人,那还真的得要靠机缘巧合了。封俊杰信步走着,忽然在街边墙角下,看到一个熟悉的暗记,虽然已经有点模糊,但仍可以瞧出,那是女儿封飞烟留下的。封家的独门暗记,可以纪录留言者、事情、目标物、方位、与时间。瞧这上面所纪录的时间,距今已将近一年了,当是在陆家庄大火之后不久,这一点与陆雨亭的说法相符。封俊杰顺手将暗记抹去,这是封家暗记的标准使用守则。暗记指向大街尽头的一家饭馆客店,封俊杰正好也要找地方投宿,虽然时间不对,但却有一股力量,将他牵引过去,仿佛那家客店在招唤他一般。这家客店,封俊杰早在去年就该来了,原本封飞烟的暗记,确实也一路将他往汴京城里带,只是后来封俊杰先在城南外二十里处的林子里,发现了更新的暗记,却又是指向往南,这才直接转弯,没绕到汴京城里头来。封俊杰走到客店门口,果然在门边墙角下,看到封飞烟留的暗记,右足伸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之抹掉。店小二迎向前来,笑嘻嘻地说道:“客倌,里面请!先来点酒好吗?”封俊杰道:“不了,先给我来些吃的东西,一碗肉汤。再帮我准备一间房间。”店小二笑道:“没问题,里面先请。”店小二转头走去,封俊杰正要跟上,却见那店小二身前闪出一个人来。封俊杰反射性地侧身一让,那人走了两步,却回头道:“啊?封前辈?这么巧,刚到吗?”封俊杰听这声音熟悉,定眼一看,不正是左元敏是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封俊杰喜出望外,差一点就要忘了自己找他的目的。左元敏见他没什么反应,续道:“我们正要到处去逛逛,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背后一个女子笑吟吟地从另一边走了出来,招呼道:“封前辈。”正是张瑶光。封俊杰一见之下,忽地怒气上冲,一把抓住左元敏的手臂,将他拉出客栈,说道:“走,跟我走!”左元敏没想到要反抗,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直道:“封前辈,发生了什么事了?”张瑶光也急急忙忙跟了出来,问道:“怎么了?有话好说……”封俊杰怒道:“有什么好说的?走!跟我去见飞烟。”左元敏奇道:“封姑娘?我好久没见到她了?她好吗?”封俊杰怒气未息,道:“好?还能好吗?你要再不去见她,她就永远好不了了!”手上用劲,要拉动左元敏。那左元敏实在觉得莫名其妙,手上不自觉地也用力抵抗起来。封俊杰这下更生气了,说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张瑶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走到左元敏跟前,说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暗中潜运内劲,以便在封俊杰发动攻击前来得及拦住。左元敏也道:“封前辈,有话就说清楚吧,封姑娘要是真的有事的话,我绝对不会置身事外的。可若是要像这样子强拉我去,我是不会去的。”封俊杰叱喝道:“你做的好事,难道要我在这里说出来吗?”左元敏也有点不太高兴,说道:“我左元敏虽不是什么成名人物,但为人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封俊杰道:“好,你给我仔细听着了:我的女儿飞烟她有身孕了,她跟我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左元敏大吃一惊,说道:“什么?”封俊杰道:“事关我女儿的名节,难道她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吗?”左元敏嚷道:“不可能,不可能……”忽然“啪”地一声,左元敏但觉脸上热辣,眼冒金星,却是张瑶光出其不意地赏了他一个耳光。左元敏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惊吓之余,一时说不出话来。张瑶光见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有点后悔打得太快太急了,解释道:“你……你到底有没有,直接说清楚就可以了,说不可能,好像是……好像是人家封姑娘硬赖你的一样,这……这事关女人名节,可是开不得玩笑的。你……你究竟……究竟……”左元敏道:“瑶光姊,我没有,我没有欺负封姑娘。”封俊杰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说道:“好,那你敢不敢跟我回去,与飞烟对质?”左元敏道:“去,去,去,当然去了。这一定是……一定是……”他本想说:“一定是封姑娘搞错了。”可是这样的事情,岂有搞错的道理?可是自己根本连她的手也没摸过,要将这事赖在他的头上,确也太离谱了!封俊杰不想再跟他多说,喝道:“走!”这次左元敏不再抵抗,运起轻功,并肩而行。张瑶光毫不犹豫,足尖一点,紧追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