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还有什么借口没用过?”秦少真黑着脸坐在床边,一想到明天又要上朝,又要面对大家异样的目光就浑身不对劲,比女人的妊娠反应还痛苦。姬仲阳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账本,这可不是普通的账本,上面记的不是日常开销而是王爷用过的所有请假借口。 姬仲阳迅速地翻了一遍,“这个月你总共伤风两次、痔疮三次、崴脚一次,比上个月少请假四次。 ”“那不错啊,明天就说我胃疼好了。 ”秦少真笑眯眯地在**滚了两下,惬意的样子很可爱。虽然姬仲阳很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 “不行,这个月皇上身体不好,有十天没上朝了,刚说有点起色,你又怎么能请假。 ”真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的效果,秦少真偷懒的热忱立刻被浇熄了,从头到脚都凉下来了。 只好怏怏躲进被窝里蜷着。“既然这么不想出去见人,为什么不找个一劳永逸的借口呢?”郎懿托了一盘点心回房宵夜,听到声音就顺便进来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郎懿出的主意十有八九是馊主意,可姬仲阳仍对他抱有一成希望,“如果能让少真拖身,往后你让我干什么我都不说二话!”说完还不忘大义凛然对秦少真看上一眼。“我好像也没什么可让你干的。 ”郎懿眼睛向上转了转,“不如给我唱首歌吧。 只要别像鸡叫那么难听就行。 ”这话说地太过份了,居然取笑姬仲阳最引以为傲的高亢歌喉。 “对不起,小的只卖身不卖艺。 ”姬仲阳的面部表情略显僵硬,但终究还是把怒火压了下去。 “您要有力气活需要帮忙随便吩咐。 ”“其实办法很简单嘛,让少真装病,然后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 多干净利落。 ”“这个办法确实一劳永逸,可我有个问题。 ”秦少真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 “如果皇上觉得我死因蹊跷,要验尸怎么办?”“这个嘛……”郎懿摸了摸下巴,“然后自己把肚皮缝上?”这个难度太大,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做不来。 之后郎懿又建议秦少真可以考虑装中风,这样什么都不用做整天只要老老实实地躺着就行,顶多流点口水再稍微失失禁就差不多可以蒙混过关。 但秦少真从小连挖鼻屎都要背人,自然坚持不肯牺牲形象。 于是又被驳回了。 他仰头问天,老天默然。难道命运的齿轮把他转到了炮灰男配的位置上了吗?嗯,那到未必。 毕竟很多时候男主也能光辉地嗝屁着凉,像枭首、凌迟这种比较容易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镜头大可以分配给他们。秦少真还在为躲避上朝耍赖,姬仲阳又要在一旁安抚。 这样地戏码几乎每天都会演一遍,郎懿对此早已见惯不怪。 他转头要走,却被墙角处的一抹殷红所吸引。血色地红花姝艳娇丽,看久了恍惚间会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听说。 这花可以让人想起前生的事。 ”郎懿蹲下身子,端起角落的花盆,“你们相信吗?”“当然信。 ”恩爱的情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之后还不忘相视而笑。 这温情脉脉的气氛令郎懿觉得自己很多余。他们说“信”,不如说“希望”,希望可以借着这花找到对方。 再续这一世的缘分。 而郎懿与他们不同,他是真的相信,和那花待得久了,在他地头脑中竟会偶尔隐约出现些莫名其妙的的画面。 他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却分外真切,那难以言表的疼痛犹如一刀一刀剜在胸口。 他悲伤,他愤怒,但又弄不清为什么悲伤,为什么愤怒;他渴望将别人践踏撕碎,却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不可名状的压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他觉得自己的脾气好像变得更糟了。夜半时分。 大家都睡熟了。 一个比夜色更深的黑影从房里敏捷地闪了出来,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你要去哪?”咸池不知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在他说话前郎懿居然没有发觉。“去会个故人。 ”郎懿以为咸池会问很多,但他只说了一句,“不要给别人惹麻烦。 ”郎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咸池目送他一点一点地远去。 从始至终他没有回过一次头,对他来说,是不是只要走到路上就无需回顾?这种死硬地脾气,还真是不怎么可爱,难怪他挚爱的人要犹豫。 幸好自己和他是同类,只要决定去做就一定做得彻底,不给自己留半点余地。人生短暂譬如朝lou,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感情似乎也变得不太重要。 可对于那些漫长的生命来说,将自己的感情置于一个难以触摸不容易厌倦的高度则显得尤为必要,大概是因为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太难受了吧。用血与命写就地生生痴缠,时间也无法令它沉淀,不可断绝的怀念指引着怨恨的脚步。 当断不断,才使挚诚的爱恋变成三个人共同的枷锁。咸池低头苦笑,自己的命果真坎坷。 不晓得远方山野中的两个人还好吗?没有他夹在中间,天姚是不是过得更舒心了呢?咸池忽然感觉好累,他不由地开始怀念起过去无欲无求的清淡生活。每个人都渴望自己得到自己没有的,但得到了就真的符合自己地想象吗?这恐怕只有得到后才会清楚。空旷地寝宫里灯火通明,香炉上方青烟缭绕。 院子里站满了等待的人。疾病地魔爪已把**的人折磨得不堪一击,曾经亲率大军远征四方、亲手了解过无数生命的人如今已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他很明白外面的人在等什么,他那个谦卑恭敬的妹夫已经喂了那些人太多年。 现在只要他一断气,外面的人就会立刻拿着圣旨去向新君请赏。哼,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如意地。 兵符应该很快就要送到敬王爷手里了,到时候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干枯的嘴角泛起一丝阴笑,鲜血、焦土。 那些地狱般地景象令行将腐朽的生命又多了点活力。“你来了?”**的人抬起眼皮,平静地望着帷帐后黑影。郎懿无声地走到龙床边。 与**的人对视。“看到我快死的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吧?看着别人像蝼蚁一样在自己的眼皮下挣扎,是不是很想踩上一脚将他碾碎?”“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这么想要你死呢。 ”郎懿表情厌恶地卡住病人的脖子,“我们地游戏已经玩得够久了,现在是时候结束它了。 ”郎懿手里一紧,很快便感受到了死亡的沉重。灯火仍旧无声地燃烧着。 郎懿重新隐入黑暗,仿佛这里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郎懿回到王府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外面的声响。 大家来到前厅,王爷刚接完兵符,很快又得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秦少真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清澈的眼中满是惶恐。多日没睡过安稳觉的镇国侯两眼通红,但精神却格外地好。 等了几十年,那个坐在自己头上的魔鬼终于死了。 真是国家大幸天下大幸。 他松开紧握剑柄地手,微笑着接过内臣从衣袖中递过来的密旨,交给儿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天一早,他就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坐到那个位子上。 任何阻挡他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布置好府内的一切事宜与城外驻兵。 镇国侯来到儿子房内。“爹,你看。 ”秦少邈剑眉纠结,赶忙把圣旨拿到父亲面前。 镇国侯看后,一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前胸剧烈地起伏着。 继承人的名字是空地,这果然是皇上会干的事。秦少邈看着那扎眼的空白,忽然想到贺珉曾说过,易海很擅长模仿他的字迹,替他写的文章不光老师看不出破绽,就连母后都认不出来。 “爹。 我有办法了。 ”秦少邈装好圣旨。 疾奔外宅而去。 大晚上被人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原本很是郁闷,可一听说这样的大事。 贺珉和易海马上就清醒了。易海拿凉水洗了把脸,又再纸上练了几笔,便毫无破绽地在圣旨的空白处补上了秦少邈的名字。 秦少邈谢过之后,少不了要承诺些好处,正是皆大欢喜。城外有大军包围,秦少邈又手握圣旨,这位子当然坐的稳当。 他昨晚在拿到圣旨时就知道了,京城的兵权已完全掌握在秦少真手中。 对此,他什么都不想说,如果秦少真不傻,应该会自己提出来。果然,在他说完那番套话之后,秦少真伏拜在地,借口自己无德无能,无力担当要职,便呈上了合而为一地一双兵符。 不仅如此,他还执意要离开京城。 秦少邈虽然有些不舍,但见他言辞恳切,终于还是同意了。“走了也好,免得互相猜疑,反而伤了兄弟情分。 ”郎懿帮姬仲阳把东西放到车上,“你们准备去哪里?”“不知道,天下那么大,走到哪算哪。 ”姬仲阳洒拖地一笑,“你们也保重吧,后悔有期!”车轮伴着笑声,消失在了薄薄地尘雾之中。“我……有话和你说。 ”郎懿转过头,期待地凝望着咸池。“是一件关于你们三个的前尘往事,我本打算永远瞒下去,对不起……”咸池说出了自己所知道地一切,郎懿的脸色逐渐阴沉,在微冷的清晨化成彻骨森寒。“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是的,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跳出与他们的纠缠。 ”咸池的语气哀伤,“对不起。 ”郎懿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半个字。 咸池默默地望着他模糊的背影,他却始终不肯回头。 咸池也转过身,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也同样没有回顾。相聚相离,不过短短十余载,却仿佛终结了生生世世的爱恋。 过去种种是对是错,亦不再重要。 曾经……曾经……曾经有个人让我爱过、错过、疼过,足矣。后记新皇登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一连发了几道爱惜民力的命令。 过了几日,又立表妹为皇后。几个月后,邻国太子继承大位。 两国开边境互市,再无争端。咸池回过一次踏龙山。 天姚和白蘅芷仍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尽管没有对彼此承诺过什么,却早已习惯了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咸池想,兴许自己只能习惯孤单。游历过很多地方,数年后咸池再次回到京城。 地方依然是记忆中的地方,而人却换了。 咸池走过曾挂过“敬王府”三字的宅院,笑得有点无奈。这些年,他走了数不清的地方。 每当他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总忍不住回想起那个眼含讥诮的男人。 也许绕过下一个街角,我们就会再次相遇。 走在京城熟悉又陌生的街巷,咸池又燃起了这样的想法。转过街角,他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却看到远处围了一群正看官府布告的人。 从人们零零碎碎的议论中,咸池得知,原来是皇上立了太子。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毛头小子也要立太子了。 咸池微笑地望着远方,重新迈开脚步。 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忽然加速。 他想回头又不敢,只好僵立在道路中央。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后,熟悉的重量压到了肩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咸池一把握住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慢转过身子。 世界顿时模糊起来,周围的人仿佛全部消失不见,时间又一转回到当年。 微凉的雨夜,他躺在**,微凉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唇边。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那晚我并没有醉。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