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心头自然有打算,这里对他有威胁的就只有慕容复和李岩,慕容复心气高傲,李岩气度也没了初见的沉凝,这珍珑棋局大有魔性,他正好利用这一点除去这两大劲敌。说着下了一枚黑子。慕容复道:“未必便输于你。”说着下了一枚白子。鸠摩智应了一着。慕容复对这局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了解法。可是鸠摩智这一着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本来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过了良久,才又下一子。鸠摩智运思极快,跟着便下。两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鸠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公子,咱们一拍两散!”慕容复怒道:“你这么瞎捣乱!那么你来解解看。”鸠摩智笑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倒是慕容公子,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慕容复闻言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逐鹿中原么?”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慕容复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我慕容氏天命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化作一场春梦!时也命也,夫复何言?”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中刎去。当慕容复呆立不语,神色不定之际,王语嫣和段誉、邓百川、公冶乾等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慕容复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邓百川等一齐抢上解救。但功力已失。终是慢了一步。冷不防段誉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将慕容复手中的长剑打落,鸠摩智笑道:“段公子,好一招六脉神剑!”慕容复已经清醒过来。脸有惭色。道:“在下一时之间心神迷糊。竟似着魔中邪一般。”包不同大叫一声,道:“苏老儿你这棋局大有魔性,莫不是故意来坑害我家公子?”慕容复向苏星河深深看了一眼。向段誉道:“在下误中邪术,多蒙段兄救援,感激不尽。段兄身负‘六脉神剑’绝技,可是大理段家的吗?”忽听得远处悠悠声起:“大理段家来人了么?”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声音。朱丹臣等立时变色。只听得一个金属相擦般的声音叫道:“我们老大,才是正牌大理段氏,其余都是冒牌货。”过了一会,段延庆、南海鳄神二人并肩而至。岳老三见到李岩当即说道:“好小子,你杀了叶二娘和云中鹤干什么,虽然我岳老二一向看他们不顺眼,但是从此四大恶人变成两大恶人,忒不好听。我瞧你也不是个好人,不如加入我们,你来当老三如何?”众人默默腹诽:“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岳老三。”岳老三还待胡搅蛮缠,段延庆冷哼,他登时不言。段延庆默默观察棋局,显然棋局十分诡异,过了良久良久,他左手铁杖伸到棋盒中一点,杖头便如有吸力一般,吸住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李岩忍不住说道:“这人真是个武学奇才,可惜可惜。”众人默默不言,心中想到:“这人以残缺之身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不只是何等的天分,又吃了何等的苦,可些即使如此这人也终生止于此而已。世上有天份才情的人总是遭受磨难远较常人,大多数都是半途夭折,真正可以笑傲风云的永远只有那么一两个。”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着黑棋。段延庆想了一想,下了一子。苏星河道:“阁下这一着极是高明,且看能否破关,打开一条出路。”说话间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段延庆又下了一子。这一着却是和刚才慕容复相差无两,那边虚竹小和尚连忙道:“这一招只怕不可。刚才那位慕容公子走了这招,就差点把剑自刎。”说着还不好意思的向慕容复致以歉意,慕容复示意不打紧。南海鳄神大怒,叫道:“凭你这小和尚,也配来说我老大行不行!”一把抓住他的背心,哪知他刚触碰到虚竹就如遭电击,手一下就弹开。原来自那日李岩走后,虚竹发现自己打坐炼气时,真气路线与原来少林基础内功略有不同,一股热气经任脉贯气于小腹部,再经**穴分左右两支,下走足三阳经至涌泉这段倒没什么问题,但是接着丹田就冒出一股热气上行任脉上游到天突、分左右两支走手三阴经达劳宫、过十宣,沿手三阳经上行,会于大椎;跟着脚心涌泉穴也冒出一股热气上走足三阳经交会于尾闾,沿督脉上行至大椎,与手三阳三阴经之真气相聚同行,过玉枕、泥丸宫、山根、年寿,到人中,然后绕回任脉最后反归丹田。不过最终内力性质仍是如假包换的少林功夫,他便不怎么在意,最初因为真气是自发运行,一夜打坐下来堪堪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随后几日他有意识引导真气越走越熟,到得前两日真气居然无时无刻不在流转,他身体也越来越强健,现在已经听之任之了。出现这般状况当然的怪李岩,他如今已经是凝练三十六天罡窍穴成功,开始凝练七十二地煞窍穴,一丝人仙真气泄漏出去少许,残留在虚竹体内,那人仙之气自有一点性灵,自发融进虚竹的真气当中,全凭自然朝着最优化的路线流转,虚竹可谓得了天大的福报,一步进入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凝丹境界而不自知。若是常人遇见体内真气不受控制,自然会想方设法阻止,到时自然又归于平庸,甚至想不通者走火入魔也非奇事。但虚竹本性自空,无诤自安。反倒暗合道境,一举破了仙凡之隔。一饮一啄,极其微妙,即使李岩亲自检查虚竹身体也说不清楚。岳老三被虚竹真气弹开,暗叫邪门。这时段誉叫道:“徒儿不准伤害这位小师傅。”岳老三暗叫晦气,闷闷站在一旁。众人见这个如此横蛮凶狠的南海鳄神居然如此听段誉的话,对他以“徒儿”相称也不反口,都感奇怪。只有朱丹臣等人明白其中原委,心下暗暗觉得好笑。段延庆暗想:“我只这一着与慕容复相同,但和他思路却大不一样,怎会陷入绝境?”不过后续实在艰难,段延庆下一子,想一会,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日已偏西,李岩对段誉说道:“延庆太子,起初十着走的是正着,第十一着起,走入了旁门,越走越偏,再也难以挽救了。”段延庆脸上肌肉僵硬,木无表情,喉头的声音说道:“李公子武学高妙,堂堂煌煌,依你正道,却又如何解法?”李岩叹了口气,道:“这棋局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用正道是解不开的,但若纯走偏锋,却也不行!”不过他话留余地,显然未曾说尽。段延庆左手铁杖停在半空,微微发颤,始终点不下去,过了良久,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也不是,邪也不是,那可难也!”他家传武功本来是大理段氏正宗,但后来入了邪道,李岩这几句话,触动了他心境,竟如慕容公子一般,渐渐入了魔道。这个珍珑变幻百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段誉之败,在于爱心太重,不肯弃子;慕容复之失,由于执着权势,勇于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失势。段延庆身上本来身具旁门邪术,此时外魔侵袭,竟而方寸大乱。这时鸠摩智柔声说道:“是啊,一个人一旦走错了路、入了邪道哪里还能回头。不如了断吧、了断吧!”众人心知这时鸠摩智故意用言语扰乱段延庆的心神,好除去一个劲敌。不过四大恶人名声在外,倒也没人前去施救。段延庆喃喃自语:“是啊,还能回头么,我这样子即使做回了皇位还能传给谁。一个亲人都没有,至于红颜,哦,对了我要往生极乐去侍奉观音大士。”他当年失国流亡、身受重伤之余,也曾生过自尽的念头,只因一个特异机缘,方得重行振作,此刻自制之力减弱,隐伏在心底的自尽念头又冒了上来。拐杖缓缓举起,一寸一寸移向胸口。岳老三在一旁叫道:“老大,这和尚在捣鬼你可不能听他的,说着岳老三冲上前去。鸠摩智足尖一点,拦在他身前,微笑道:“段施主正要洗刷自身罪孽,你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为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