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南宫惊变一个满面虬须、双晴怒凸的大汉,一手抓着窗格,五指俱已嵌入木中,半倚着灰白色的土墙,倒毙在地上,他狰狞的面容,正与土墙同一颜色,他宽阔的胸膛上,斜插着一面红旗,那乌黑的铁杆,入肉几达一尺,鲜血染紫了他胸前的玄黑衣服。另一个浓眉阔口的汉子,手掌绝望地卷着,仰天倒在地上,亦是双晴怒睁,面容狰狞,充满着惊恐,他掌中嵌着一只酒杯的碎片,胸膛上也插着一面乌杆的红旗。他身侧覆面倒卧着一条黑衣大汉,一手搭着他同伴的臂膀,虽然看不见面容,但半截乌黑的铁杆,自前胸穿人,自背后穿出,肢体**地蜷曲着,显见死状更是惨烈痛苦。还有八、九人,有的倒卧椅边,有的端坐椅上,有的衣冠不整,有的甚至未着鞋袜,便自屋中奔出,但方自出门,便倒毙在地上。这些人死状虽然不同,但致死的原因却是完全一样——被他们自己随身所带的红旗插入胸膛,一击毙命。他们左手的姿态虽然不同,但他们的右掌却俱都紧握刀柄,有的一刀还未击出,有的甚至连刀都未拔出鞘来。南宫平目光缓缓自这些尸身上移过,身中的血液仿佛已凝结。立在门畔,他惊呆地愣了半晌,叶曼青面色更是一片苍白,虚软地倚在门上,那店掌柜呆视着他们,竟也不敢开口。南宫平认得这些黑衣大汉,都是“红旗镖局”司马中天手下的镖师,这些“红旗镖客”们在武林中虽无单独的声名,但却人人俱是武功高强、行事机警的好手。“铁戟红旗震中州”司马中天之所以能名扬天下,“红旗镖局”之所以能在江湖间畅行无阻,大半都是这些“红旗镖客”的功劳。而此刻这些武林中的精锐好手,竞有十余人之多一起死在这小小的洵阳城中、这小小的客栈里,死状又这般凄惨、恐怖而惊惶,当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之事!是谁有如此胆量来动“红旗镖局”?是谁有如此武功能令这些武林好手一招未交,便已身死?这简直不像人类的力量,而似恶魔的杰作!南宫平定了定神,举步走人房中,房中的帐幔后,竞也卧着一具尸身,似乎是想逃避、躲藏,但终于还是被人刺死。也是一杆红旗当胸插入,南宫平俯下身来,扶起此人的尸身,心头突地一动,只觉此人身上犹有微温,他试探着去推拿此人的穴道,既无中毒的征象,穴道也没有被人点正,那么如此多人为什么会眼睁睁地受死?难道这么多人竟无一、人能还击一招?又是一阵惊恐的疑云,自南宫平心头升起,突觉怀中的尸身微微一阵颤动,南宫平心头大喜,轻轻道:“朋友!振作些!”这“红旗镖客”眼帘张开一线,微弱地开口道:“谁?……你是谁?”南宫平道:“在下南宫平,与贵镖局有旧,只望你将凶手说出……”“他言犹未了,这”红旗镖客“面容突又一阵惨变,喃喃道:“南宫平……南宫……完……了……完了……”南宫平大惊道:“完了!什么完了!”只见这“红旗镖客”目光呆呆凝注着屋角,口中只是颤声道:“完了……完……”“了”字还未说出,他身躯一硬,便永生再也无法言语。南宫平黯然长叹一声,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那屋角竟是空无一物,他凝目再望一眼,才觉得那里似乎曾经放过箱子木器之类的东西,但此刻已被人取去。“劫镖!”这一切看来都是被人劫了镖的景象,但这一切景象中,却又包涵着一种无法描摹的神秘而又恐怖的意味。南宫平心念闪动,却也想不出这最后死去的一个“红旗镖客”临死前言语的意义,“难道此事与‘南宫世家’有什么关系?”一念至此,他心中突然莫名所以地泛起一阵寒意。回首望去,只见叶曼青亦已来到他身后,满面俱是沉思之色,口中沉吟道:“南宫……完了……”忽然抬起头来,轻轻道:“这‘红旗镖局’可是常为你们家护送财物么?”南宫平颔首道:“不错。”叶曼青道:“那么他们这次所护之镖,大约也是‘南宫世家’之物,所以他被人劫镖之后,在惭愧与痛苦之中,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南宫平沉思半晌,竟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意兴似乎十分落寞。叶曼青道:“你叹什么气呢?‘南官世家’即使被人劫走一些财物,也不过有如沧海之一粟,算得了什么。”这句话中本来有些讥讽之意,但她却是情不自禁,诚心诚意他说出来的,无论多么恶劣尖刻的言语,只要是出自善意而诚恳之人的口中,让人听来,其意味便大不相同。南宫平叹道:“我哪里会为此叹气。”但面上泛起一丝苦笑,接着道:“有些道理极为简单明显之事,我却偏偏要去用最最复杂困难的方法解释,岂非甚是愚蠢?”叶曼青嫣然一笑,突听门外响起一片狗吠声,声音之威猛刚烈,远在常狗之上。接着,门外金光一闪,一条满身金毛闪闪生光、身躯如弓、双目如灯、短耳长鼻、骤眼看来宛如一匹幼马的金色猛犬,急步走入房中。这条猛犬不但吠声、气度俱与常大大不相同,颈圈之上,竟满缀黄金明珠,虽不住俯首在地上嗅闻,但顾盼之间,却仍有犬中君王之势。一个鹰目鹞鼻、目光深沉的黑衣人,手中挽着一条黄金细链,跟在这猛大之后,此人气度虽亦十分阴蛰机警,但一眼望去,反似一名犬奴。门外人声嘈乱,议论纷纷,但都在说:“想不到这西河名捕‘金仙奴’今日居然会来到洵阳,有他在此,这件劫案大约已可破了。”黑衣人目光扫了南宫平、叶曼青两人一眼,双眉微微一皱,回首道。林店东,在我未来之前,你怎能容得闲杂人等来到这里!“黑衣人冷”哼“一声,沉下脸来,叶曼青见这金色猛犬生相如此奇特,忍不住要伸手抚摸一下。哪知她手掌还未触及,这猛犬突地大吼一声,满身金毛,根根竖立。黑衣人变色遣:“邻女子快些退后,你难道不要命了么?”叶曼青柳眉一扬,只觉南宫平轻轻一拉她衣袖,便不禁将已到口边的怒喝压了回去,只见黑衣人已俯下身子,轻拍着这猛大的背脊,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们再也不敢碰你的了。”神态间也宛如奴才伺候主子一般。那猛犬口中低吼了两声,犬毛方自缓缓平落,黑衣人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两人是谁?还站在这里作甚?”叶曼青冷冷道:“我站在这里你管得着么?”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好个无知的女子,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竟敢妨害我的公务。”叶曼青亦自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左右不过是条小狗的奴才而已。”她语声甚是高朗,门外众人听来,俱不禁面色大变,暗暗为她担心。原来这条黄金猛犬,名叫“金仙”,不但凶猛矫健,普通武林中人,几难抵挡它一扑之势,而且嗅觉最是灵异,无论什么凶杀劫案,只要它能及时赶到,就凭一点气息,它便必定可以追出那些凶手或盗贼的去向及藏匿之处。多年来被它侦破的凶案,已不知凡儿,犬主黑衣人“金仙奴”,竟也因大而成名,成为北六省六扇门中最有名的捕头。只是他虽是人凭犬贵,而且自称“金仙奴”,却最忌讳别人提到此点,此刻叶曼青在无意中如此尖锐地刺到他隐痛之处,刹那间他本已苍白的面容便已变得一片铁青,回首大喝道:“来人呀,替我将这女刁民抓下去!”叶曼青仰天冷笑数声,道:“本应狗是人奴,此刻却变了人是狗奴……嘿嘿,嘿嘿。”右掌突地一抬,目光冰冷冷地凝注着已自冲入门内的四个手举铁尺锁链的官差身上,道:“你们若有谁敢再前进一步,我立刻便将你们毙在掌下。”黑衣人“金仙奴”双眉一扬,暗中松开了掌中所挽的金键,道:“真的么?”话声未了,南宫平已横步一掠,挡在叶曼青身前,道:“且慢!”黑衣人抬眼一望,只见面前这少年容颜虽然十分憔悴,但神色间却自有一种清华高贵之气,手掌不禁向后一提,那猛犬也随之退了一步,他方才本有放犬伤人之意,此刻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声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也和这女……”南宫平微微一笑,截口道:“在下久闻阁下乃是西河名捕,难道连忠好善恶之分部分不清楚?”金仙奴道:“凶杀之场,盗窃之地,岂有忠诚善良之人!”南宫平面色一沉,道:“那么金捕头是否早已认定了在下等不是主谋,便是共犯,在下等在此间,便是专门等着金捕头前来捉拿于我?”金仙奴四望一眼,只见到窗外的人群,都在留意着自己的言语,冷“哼”一声,道:“此刻虽尚不能决定,但片刻后便知分晓了。”手掌一松,俯身一拍,道:“金老二,要再麻烦你一次了。”金链一脱,那名犬“金仙”便有如飞矢一般直窜出去,眨眼之间,便在这前后左右,大小四间房中绕了一圈,昂首低吠了三声,突地窜到南宫平及叶曼青足下,唉了两嗅,突又窜开,以方才的速度,又在前后四间房中绕了一。圈,昂首低吠三声,竟又绕着墙壁四下狂奔起来,越奔越缓。金仙奴面上本是满带骄傲自信之色,但等到“金仙”第二次绕屋狂奔时,便已露出焦急、奇怪之意,“金仙”每奔一圈,他焦急奇怪之意便更强烈几分,到了后来他额上竟似已沁出汗珠,情不自禁地随着“金仙”绕屋急行,终于越行越缓,额上的汗珠却越流越急,口中喃喃道:“老二,还没有寻出来么?老二,还没有……”叶曼青仰首望天,冷冷一笑,却见那名犬“金仙”突地停下步子,转向门外走去,门外众人目光俱都凝注在这条名大身上,此时立刻让开一条道路。金仙奴长长松了口气,得意地斜瞟南宫平及叶曼青一眼,沉声道:“兄弟们,休要让这两人走了。”大步随之走去。南官平轻轻道:“他若是真的能察出这凶案的凶手,我倒要感激他了。”叶曼青道:“跟去。那四个官差一抖铁链,道:“哪里去?”叶曼青身形一转,手掌轻轻拂出,只听一连串“叮铛”声响,那四个官差掌中的铁尺锁链已一起掉在地上。他们四人几曾见过这般惊人的武功,四个人一起为之怔住,眼睁睁地望着南宫平与叶曼青走出门外,谁也不敢动弹一下。只见那猛犬“金仙”去到院中,略一盘旋,突然一挫、一跃,跳过了院墙,金仙奴毫不迟疑地随之掠过,“金仙”已在这院中的房门外狂吠起来。金仙奴神情紧张,回首大喝道:“这院里住的是什么人?”此刻众人已涌到院中,听到这一声呼喝,不约而同地一起转身望去,南宫平与叶曼青亦己缓步而来,恰巧迎着数十道惊讶的目光。金仙奴喝道:“果然就是你两人住在这里!”叶曼青道:“住在这里又怎样?”金仙奴道:“那么你就是劫财的强盗,杀人的凶手。”人群立刻哗然,那林姓店东一连退了三步,谁也不敢再站在两人身侧。南宫平沉声道:“阁下的话,可是负责任的么?”金仙奴道:“十余年来,在我金仙奴手下已不知多少凶手盗贼落网,不曾有一件失误,你两人还是乖乖束手就缚的好。”南宫平目光一瞥那犹在狂吠不已的猛大,突地想起了那贪财的神秘老人“钱痴”,面色不禁为之一变,赶上几步一掌推开了房门,只见房中空空,哪里还有那老人的影子!金仙奴哈哈笑道:“你同党虽然早已溜走,但我只要抓住了你,何愁查不出你同党的下落。”手掌一反,自腰间扯下一条链子银枪,道:“你两人可是还想拒捕么?”手腕一抖,将鞭抖成一线,缓缓向南宫平走了过去。本自立在院中的人群,一起退到了院外,林店东更是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南宫平双眉一皱,道:“阁下事未查明,便……”金仙奴道:“有了我‘金仙’的鼻子,还要再查什么?”银光闪处,搂头一鞭向南宫平击下,叶曼青只怕南宫平病势未愈,娇叱一声,方待出手,只听身后一阵劲凤,方才还在昂首狂吠不已的猛大“金仙”,此刻竟无声无息地向她扑了过来,来势之疾,丝毫不亚于武林中的轻功高手。这猛犬本来就十分高大,双足人立,白牙红舌,恰巧对准了叶曼青的咽喉,四下人群惊喟一声,眼见如此清丽的女子,刹那间便要伤在森森犬齿之下。叶曼青身形一侧,无比轻灵地溜开三尺,她这种身法几乎已和轻功中最称精奥的“移形换位”之术相似,哪知这猛犬“金仙”竟能如影附形般随之扑来,两条前足,左右闪动,宛如武夫掌中的两柄短剑,未至敌身,先闪敌目,叶曼青暗暗惊忖道:“难怪此犬能享盛名,身手看来真比一般练家子还要矫健灵活几分。”她本无伤及此犬之心,此刻心中更有些爱惜,左手一挥,闪电般拍在“金仙”头顶之上,轻叱道:“退下去!”拧腰一转,只见南宫平虽是大病初愈,但对付“金仙奴”掌中的一条银鞭,仍是绰绰有余,他以无比巧妙的步法闪动身形,那条虎虎生风的银鞭,根本沾不到他一片衣角。众人此刻又是大惊,又在暗中窃窃私语:“这少年男女两人,看来当真就是那边凶杀劫案的凶手,否则他们怎会有这样的武功。”但等到“金仙”第二次往叶曼青身上扑去时,他们却又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叶曼青轻叱道:“畜牲!”回身一掌,这次她掌上已用了四成真力,哪知“金仙”低吠一声,竟避了开去,伏在地上,虎虎作势,似是不将叶曼青咬上一口,便绝不放手似的。突听一阵嘈乱的脚步声,院外已奔来数十名官差,有的手持红樱长枪,有的拿着雪亮钢刀,南宫平双眉微皱,闪身避开了金仙奴一招“毒蛇寻穴”,沉声道:“你若再不住手,将事情查办清楚,莫怪……”语声未了,突听一声厉喝:“住手!”喝声有如晴天霹雳,已使众人心头一震,喝声未了,又有一阵疾风自天而降,一柄枪尖缚着一面血红旗帜的乌杆铁戟,“唰”地一声,自半空中直落下来,笔直地插入院中的泥地里,长达一丈的铁杆,入土几有三尺!金仙奴一惊住手,转身奔人院中,只听远处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道:“金捕头,凶手已查出了么?”说到最后一字,一个银髯自发、高颧阔口的华服老人,已有如巨雕般带着一阵劲风掠入院中,金仙奴满面喜色,道:“司马老镖头来了,好了好了……”回身一指,“凶手便在那里!”华服老人目光随着他手指望去,面上突地现出怒容,沉声道:“凶手便是他么?”金仙奴道:“不错,但除了这男女二人之外,似乎还有共谋……”·华服老人突地大喝一声:“住口!”金仙奴为之一怔,后退三步,华服老人已向南宫平迎了过去,歉然笑道:“老夫一步来迟,倒叫贤侄你受了冤枉气了。”南宫平展颜一笑,躬身长揖了下去,道:“想不到老伯今日也会来到此间……”华服老人伸手一拉他臂膀,面上笑容一敛,回首道:“金捕头,请过来一趟。”金仙奴既觉惊奇,又觉茫然,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掌中的银鞭低低垂在地上,像是条死蛇似的。华服老人道:“你说的‘凶手’就是他么?”方才那等骄狂的两河名捕,此刻似乎已被这华服老人的气度所慑,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华服老人沉声道:“若是你以前的办案方式,也和这次一样,倒真叫老夫担心得很。”金仙奴瞧了那猛1“金仙”一眼,这条猛大自从见到这华服老人后竟亦变得十分温驯,金仙奴讷讷道:“晚辈也不敢深信,但事实……”华服老人冷笑一声,道:“事实?你可知道他是谁么?”他语声微微一顿,接口道:“他便是当今‘南宫世家’主人的长公子,武林第一名人‘不死神龙’的得意门徒南宫平!”过几句话说得声节铿锵,金仙奴面色一变,目光开始发愣地望向南宫平。南宫平微微一笑,道:“这本是……”“是”字尚未说出,已见一道乌光自人群中击来,南宫平身形一闪,华服老人大喝一声,举手一掌,将那道乌光击得斜开一丈,双肩一耸,向人群中飞掠而去。叶曼青一言不发,纤掌一穿,也向人群中掠去,恰恰和华服老人不差先后同时到达了暗器射出的方向。那猛犬“金仙”竟也跟在华服老人身后,人群一阵骚乱,华服老人与叶曼青同时落到地上,同时四望一眼,但见人头拥涌,人人俱是满面惊慌,哪里分辨得出谁是发射暗器之人!两人一起微皱眉头,转过身来,叶曼青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可就是人称‘铁戟红旗震中州’的司马老英雄么?”华服老人造:“不错。”目光上下一扫,接道:“姑娘可就是名满江湖的‘孔雀妃子’么?”叶曼青含笑摇了摇头。突听人群中一个长衫汉子,手指外面,喊道:“走了走了……”他喘了口气,惶声接道:“方才我亲眼看到他射出暗器,但不敢说,哪知他乘着……”华服老人司马中天及叶曼青,不等他将话说完,早已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如飞掠去。这长衫汉子目光中闪着一丝诡笑,悄悄自人群中退了开去,只见面前人影一花,南宫平已挡在他面前,冷冷道:“朋友这就要走了么?”长衫汉子怔了一怔,南宫平道:“我与朋友你无冤无比,素不相识,你为何无端要以暗器伤我?”他缓缓伸出手掌,掌上握着一方丝中,丝中上赫然竟有一只乌光炽炽、前尖后锐、似针非针、似梭非梭,形式极为奇特的暗器。南宫平接道:“如此绝毒的暗器,如非深仇大敌,为何轻易施用?”长衫汉子神色骤变,道:“你说什么,我……我全不知道。”突地举手一掌,向南宫平直击过去!南宫平冷笑一声,微一闪身避过,长衫汉子似也欺他体力太弱,进身上步,又是一掌。哪知他这一掌招式还未用到,忽觉身后衣领一紧,他大凉之下,回目望去,只见“铁戟红旗震中州”面寒如水,立在他身后喝道:“鼠辈,竟敢在老夫面前弄鬼!”双臂一振,竟将此人从地上举了起来,远远抛了出去。南宫平暗叹一声,忖道:“这老人到了这般年纪,怎地生性还是如此火爆,如将此人摔死,怎么还查得出他的来历。”他大病初愈,真力未复,虽有救人之心,却无救人之力。就在这刹那之间,突地又有一条人影,电射而来,随着那被司马中天掷出的长衫汉子的去势,将之轻轻一托,同时掠开一丈,眼见已将撞上对面的屋檐,身形倏然一翻,将掌中的长衫汉,随手抛回。“铁戟红旗震中州”司马中天不由自主,一把将之接住,叶曼青却已亭亭玉立在他身前。司马中天道:“姑娘好俊的轻功,莫非是食竹女史丹凤仙子的门下么?”叶曼青盈盈一笑,道:“老前辈神目如电,晚辈叶曼青正是丹凤仙子的门下。”司马中天哈哈笑道:“姑娘身法轻灵有如凤舞九天,除了丹凤仙子外,谁有如此弟子。江湖之中,新人辈出,人人俱是一时俊杰,真教老夫高兴得很。”将掌中的长衫汉子,轻轻放在地上,只见此人早已面色如上,气息奄奄。南宫平一步赶来,俯身道:“朋友,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受了何人指使而来暗算于我?只要朋友说出来,我绝不会难为于你。”长衫汉子接连喘了儿口气,目光四望一眼,面上突地露出惊恐之色,咬紧牙关,不发一言。金仙奴讪讪地走了过来,道:“小的倒有叫人吐实的方法,不知各位可要我试一试?”司马中天冷“哼”一声,道:“此人定不会与劫案有关,你大可放心好了,世上强盗笨人虽多,但却也不会有人愚蠢至此,犯下巨案还等在这里,至于别的事么……哼哼,不劳金捕头你动手,老夫也自有方法问得出来。”金仙奴愕了半晌,面上神色,阵青阵红,突地转身叱道:“谁叫你们来的,还等在这里干什么?”那些差役对望一眼,蜂涌着散了。司马中天冷冷一笑,突地出手如凤,捏住了那长衫汉子肩上关节之处,沉声道:“你受了谁的指使,快些从实说出。”话犹未了,这长衫汉子疼得满头冷汗,但仍然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司马中天浓眉轩处,手掌一紧,这汉子忍不住呻吟出声来。南宫平微喟一声,道:“他既不肯说出,我也未受伤损,不如算了。”司马中天道:“贤侄,你有所不知,南宫世家,此刻正遇着重重危难,此人前来暗算于你,幕后必有原因,怎能算了。”南宫平微微变色道:“什么危难?”司马中天长叹一声,眉字问忧虑重重,道:“此事说来话长,幸好贤侄你已在启程回家……唉,到时你自会知道了。”南宫平更是茫然,不知道家里究竟生出了什么变故,双眉一皱,垂下头去,俯首沉思了半晌,忽见一缕淡淡的白气,自地面升起,瞬即弥布众人脚底。他心头一动,拾首只见红日当空,转念间不觉大惊喝道:“雾中有毒,快退!”身形一转,连退数步,司马中天微微一愣,道:“什么事?”手掌不觉一松,那长衫汉子目光一亮,奋起余力,在地上连滚数滚,滚入了那淡淡的白雾中。人群一乱,司马中天厉叱一声:“哪里逃?”飞快地追了过去。南宫平微一顿足,道:“快离此院,迟则生变。”叶曼青伸手一托他肩膀,轻轻掠上屋脊,放眼望去,只见那长衫汉子似乎已混入了杂乱的人群中。司马中天长髯飘拂,游鱼般在人群中搜寻着,金仙奴又提起了那条金链,但链上的猛大“金仙”,竞已不听他的指挥,低顺着跟在司马中天身后。叶曼青轻轻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帮着司马老镖头将那人抓回。”南宫平叹道:“不用了,此人的来历,我已知道了,想不到的是,这班人竟在短短一段日子里,便已将势力分布如此之广。”叶曼青茫然道:“什么人?”忽见南宫平面色又自一变,顿足道:“不好。”转身一掠,但气力不济,险些跌倒。叶曼青纵身扶住了他肩膀,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唉!有些事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明白告诉我?”南宫平叹道:“此事之变化究竟如何,我也猜测不到,但……唉,我此刻但愿能插翅飞回家里……”他心头忽然生出警兆,仿佛有许多种灾难已将降临到他和他家人身上,想到那“风雨飘香牌”的党羽势力分布如此之迅速,他心中忧虑不觉更深。叶曼青幽幽一叹,道:“你要回家了么?”南宫平道:“你……你……”叶曼青眼波一亮,道:“你可是要我陪你回去?”南宫平黯然点了点头,心头很是紊乱,除了对自身隐藏的忧虑外,又加了一份儿女情丝的困挠。叶曼青喜道:“那么,我们快走。”拉起南宫平,飞快地掠去,只要有南宫平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事,她便都不再放在心上,这就是女子的心,大多数女子的心里,仅有足够的地方容纳爱情,别的事全都容纳不了。白雾渐浓,人群由乱而散,“铁戟红旗震中州”司马中天双拳紧握,满面怒容,他一生闯荡江湖,却不料晚来屡生巨变,而此刻竟被一个江湖小卒自手掌中逃脱,他心中既是气恼,又觉惊异,回首望处,金仙奴犹自立在他身后,发愕地望着他,那猛大“金仙”,也柔驯地依在他脚边。他轻叹一声,拍了拍“金仙”的头顶,道:“江湖风险,金捕头,你难道还不想退休么?”全仙奴垂下头去,讷讷道:“晚辈……”司马中天道:“这条狗,你也该送回去了。”金仙奴道:“金仙跟着我十余年,我……我实在……”司马中天叹道:“人生无不散的筵席,何况……你可知道它的主人此刻比你还需要它。”他此刻只觉心中一片萧索,心中的豪气,体内的真力,却似已随风消失在这奇异的浓雾中。金仙奴垂手木立了半晌,只见迷朦的雾气中,突地现出了五条人影,一个娇柔的语声轻笑着道:“司马前辈,你老人家还认得我么?”司马中天凝目望去,只见一个明眸流波、巧笑嫣然的玄衫美妇姗姗走过来,大喜道:“老夫老眼未花,怎会不认得你,呀……好极好极,石世兄也来了,龙飞呢?他到哪里去了,你至今还未见着他?”嫣然巧笑的正是郭玉霞,她笑容未敛,轻叹一声,道:“我……我到处找他,但是……唉,这都怪我,也许是我不知不觉地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否则……,唉,他怎么会……”她笑容终于完全消失,换了无比幽怨的神色。司马中天浓眉一皱,道:“素素呢?莫非跟他在一起?”郭玉霞轻轻点了点头,司马中天道:“咳,这孩子。”立在郭玉霞身侧的,除了面容木然的石沉外,便是那气度从容、神态潇洒的“万里流香”任风萍,此刻他轻咳一声,道:“这位莫非就是名震天下的‘铁戟红旗’么?在下任风萍,拜见老前辈。”司马中天道:“任风萍……哦,好极好极,不想今日竟能见着任大侠。”目光一转,忽见远远立在他三人身后,有如奴仆一般的,赫然竟是昔年镖局中的巨头,“七鹰堂”中的翠、黄双鹰,不禁一步赶了过去,大喜道:“黄兄、凌兄,你们难道不认得你这老兄弟了么?”哪知“黄鹰”黄今天、“翠鹰”凌震天两人对望了一眼,竟似完全不认得他似的,木立当地。司马中天呆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