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舞由铜镜中看到诗碧正将一枚碧玉簪cha在如鸦的发间,诗碧端看这太子妃确也人间绝色,只却那宝熙视作无物,从舞自进昊寿宫,也便再不曾笑过,诗碧只恐她又落泪,梳罢她妆容,便忙道:“太子妃,奴婢去端桂圆羹来。 ”从舞却好似闻所未闻,只是神情呆滞地坐着,不为所动,待诗碧端来小点时,从舞却半倚在榻间,手中仍是握着一支狼毫,诗碧哎呀一声道:“太子妃,墨汁将您的衣裙弄脏了。 ”将从舞手中的狼毫取走,才见案上的纸笺正写了一首词,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分明是相思的情诗,诗碧将那首诗句叠好,桂圆羹飘出甜香之气,弥漫一屋,从舞由怔忡中回神,问道:“宝熙他回了吗?”诗碧垂首低声道:“回太子妃,太子并不曾回宫。 ”从舞神情依然木然:“他去哪里了?”诗碧道:“奴婢也……也不知道……”从舞不语,默默起了身,端起那桂圆羹,只见那羹汁浓稠香甜,桂圆子一如粒粒玛瑙,煞是好看,从舞却并无食欲,不曾吃一口便放下碗,幽幽道:“一入宫,便是月余了,可怜我连太子长的模样都并不曾看到过。 ”诗碧忙道:“太子妃,不如我们到园中散心去罢,这屋内怪是闷人的,奴婢怕太子妃闷出病来。 奴婢可怎么向宝爷交待。 ”从舞听罢,胸中正郁郁寡欢,也便不语,由诗碧扶了出得园外去。冬末雪晴,梅吐芳蕊桃结翠,正是梅开腊底,天气始回阳。 园中始见得光秃地树枝新添了碧翠,从舞却漫步来并无半丝喜悦之情。 只走了半天功夫便是乏了,坐在亭边,冬末仍是寒意十分,从舞又只是衣衫单簿,诗碧见状,忙回昊寿宫取披风去。从舞正看泥中枯叶发怔,却听得耳际有吃吃的笑音。 遂抬头看,只见不远处的梅树下立着一个美艳的妇人,那姿态如若万种风情皆是,妖娆十分,从舞见罢,忙是立起身前去福了福身子,道:“如黛娘娘,从舞有礼了。 ”如黛娘娘凤目稍挑。 便见眼下这女子形容瘦瘦弱弱,不甚悲凄,便一把亲热地扶起嗔道:“按辈份,你可是我儿媳了呢!”说罢便咯咯一笑,又道:“可瞅着你我年岁也差不到几岁罢?”从舞小声了道:“从舞今年十九。 ”如黛娘娘笑道:“可不是,本宫也不过二十五。 竟也成了婆媳了。 ”话说着,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从舞,又道:“自你进宫做了太子妃,本宫也不曾来看你,看你如此瘦弱的,可是令本宫好是心疼呢!怎么,在宫是不习惯么?”从舞摇摇头,始终垂首道:“不,念慈在宫里甚是习惯。 ”如黛娘娘却娇声笑道:“习惯?习惯却不会满面愁容,也不会如此落落寡欢。 本宫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从后你骗得谁。 却也骗不了本宫。 ”从舞眼中一热,只是不语。如黛娘娘暗道是拿住了这小女子的软肋。 也便容易办了,想至此,也是提起绢子一试眼,欲哭无泪的模样,道:“太子妃,本宫如何不知你心中地苦处?本宫呆在宫中也有十年光景了,这苦处,早便沉郁在心底,成了疤了,你却不同,刚进宫,自然不知宫中的种种,本宫也是为你可怜着,如花似玉地女子,自己的夫君却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唉!”从舞再是忍不住,泪便拖线的珠子直直坠落胸前。如黛娘娘将从舞半抱在怀中,以软绢子试去从舞的泪,道:“本宫定要为你出这口恶气,太子宝熙迷上了那狐狸精,如今又意图不轨,勾搭皇上,不知是何居心呀!”从舞微微吃惊,问道:“从舞略有耳闻此事,却不知宝熙竟是爱她如此之深!她便是太后身后的女御厨吧?”如黛娘娘恨恨了道:“此女也便只是一介民女,有何其本事能到太后身边去亲自侍奉太后?又使得太子宝熙与皇上都对她魂不守舍的?我瞧着她便是一副狐媚子的嘴脸,从舞,你想让宝熙对你回心转意么?”从舞听罢,又是低头,不复一言。如黛娘娘继续道:“从舞,你若想让宝熙回心转意,便将这狐狸精赶出宫门,若是情急关头便是将她杀了也再所不惜!”从舞听罢,不由倒退几步,甚是花容失色。如黛娘娘看罢,拉住她,道:“你只需在太后跟前哭诉几回,太后自会将她治罪,从舞,你想想,你也不单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家国天下呀,皇宫里进了这么一个狐狸精来兴风作浪,岂能宁静平安?她若不除,皇宫恐怕必得出乱子!”如黛娘娘顿了顿,又道:“只是从舞你如此洁身纯良,如何会做出如此恶劣之事呢?本宫也是知道地,便是上次本宫的钗子丢了,后查实竟是那女子所为,太后也不忍心处置她!太后如此仁慈宽厚,只却不知反助长了她妖邪之作,本宫若非情非得己,也是不愿如此的啊!”从舞柳眉紧噙,咬紧红唇,如黛娘娘暗道只是不能将这从舞逼得太紧了,便又长长一叹,幽幽说道:“事与时违不自由, 如烧如剌寸心头。 须知入骨难消处,莫比人间取次愁。 从舞,你今日便权当不曾遇我见我听我说的这些疯话罢!”从舞细念道,事与时违不自由,如烧如刺寸心头,须知入骨难消处,莫比人间取次愁,好个恨词!当日喜盖头一身暂新入宫,虽有耳闻宝熙与那杏妃之事,只是杏妃已死,她的姿色才华并不输与任何女子,她坚信新婚之夜便会让宝熙将那杏妃彻底抛去,而只顾眼前的绻缱,岂知宫中却有了比自己早了一步的念慈,宝熙为此却昊寿宫刑也不回,如此冷落,形与冷宫有何区别?从舞一一回味方才如黛娘娘所言,诗碧方才牵着衣裙而来,诗碧将那鹤羽披风披在从舞肩头,只见得从舞姿势竟不曾变过,一直呆呆这般坐着,诗碧唯恐天冷冻着了从舞,便扶起从舞道:“太子妃,咱们还是回去罢,待日色更好时再出来散心。 ”从舞心下定了定神,喃喃自语道:“念慈……”诗碧恍然听得从舞口中道念慈之名,不禁心下一诧,又见从舞面无表情,也为求不多事,不再作细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