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之后,各房的锁围方才开了锁,贡生手捧考卷出了围房,交卷后又统一编排至贡院客舍歇息。念慈与何公子出了来,念慈问那何公子道:“何公子,若是这考得顺利,不定能中个进士呢,殿试时你便可面见圣上了!”何公子却无不感叹道:“料不到我何立喝的一肚子墨水,不过是为他人作了嫁衣罢了!便是面见圣上,也是头顶他人之名!”念慈笑道:“殿试时,你便可将你遭遇之事一五一十向圣上禀明了,何愁没了你的功名呢?便是同场的士子也会感激你果敢进言,揭开黑幕见青天呢!”何公子面容憧憬,笑道:“陈公子以百银便让我代替他考试,只说是考个解元便可,只却是这次我非要他中个进士或是举人不可,解元不可殿试,只有进士方能,越是高名越可让他的丑行暴光在光天化日之下,何立之名,三年前便应有的,这回我要为自己讨还公道!”念慈忽地想起何立的娘子,忙不迭地问起:“何公子,你家娘子可赎回来了?若是回了来,还需让她避避此次风头,待拿下那陈府父子再出来不迟。 ”何公子感激地两手作拱揖道:“严公子如此仗义,令何某感激不己,只是不知严公子为何冒险得罪主考,你便不怕因此落弟?更者还连带着家里也受遭殃?”念慈两手一摊笑道:“我无亲无故,自然无需怕这些为非作歹的恶官了。 这青天白日地,总需有人出来伸手拔雾见日呀!”何公子听罢又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念慈告辞了何公子,回到那悦来酒家,宣爷正自饮自斟喝着桃花酒,宣爷见念慈满面春风,便笑道:“怎么?事儿已有了把握?”念慈笑道:“宣爷所交待之事,念慈自然办得利落了方才好交差呀!”宣爷也不夸赞。 只是道:“那便揭榜当日见分晓罢!”进考贡生两百三十名,考毕七日后始放榜。 这七日,念慈便与宣爷在江南秦淮河畔游船观景,听曲吟诗,也自是不亦快哉。自然在这七日,陈文展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一面忙着买通各路官员,将收了贿银的贡生卷子特殊批阅。 再一面又派各路兵马沿街搜查万岁爷踪影,却是一无所获。陈文展见揭榜之日越是近了,心情不免也越加忐忑不安,怕只怕这皇上下江南的消息来得不可kao,若真是下了江南缘何不见身影,但如真的来了江南,又生怕受贿一事被揭lou出来丢了顶项乌纱。直至揭榜前一日,那与陈文展所属的小官方才查得悦来酒家有形迹可疑的两人出入。 盯梢了半日,慌忙传报于陈文展,那小官不曾亲眼见过当今圣上,陈文展于三年前科考舞弊一案中得以一见天子真颜,听罢小官来报,便换上便服。 与小官一同来到悦来酒家佯装饮酒,果不其然,与当今圣上甚为相似,看来,后宫所传的皇上下江南消息是确有其事了!陈文展定了定心神,便悄声来到宣爷与念慈跟前,敛衽作拜:“微臣陈文展参见皇上!微臣不知圣上到此,见驾来迟,罪该万死!”宣爷早经念慈提醒,见陈文展后知后觉地来见驾。 不免暗道此人做jian官做到这份子上实在是窝囊。 便抬手道:“爷此番来江南不过是赏游江南风光,不必如何行礼。 让民众所见也不便爷出行。 ”陈文展忙起得身来,压低声道:“爷您要出游,让微臣地轿子抬着爷走走看看罢,毕竟这江南之地,鱼龙混杂,微臣担心圣驾安全。 ”宣爷道:“不必了,此次科考阅卷可顺利?”陈文展听得皇上提起科考之事,不由手心微汗,强作镇定道:“请爷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国家精选栋梁之材!”宣爷摇扇笑道:“甚好!你若监考有功,爷定会重重赏你,若你营私舞弊,爷也定会严惩不殆!此次科考,爷求贤似渴,近年来国家边关鞑子屡屡来犯,各地皆有大大小小不等的灾情,国运堪忧啊!所以科考选材便成了爷地心头大事,若选的好,也算是替爷分忧解愁了!”陈文展忙作揖道:“微臣定不负圣望!”只顾凝神回复皇上,却连那皇上身边的念慈也并未细看,念慈一边暗暗偷笑,若陈文展认出自己便是考试当日拿银子注册的生员,他必会吓得屁流尿流罢?陈文展这一回见了皇上,回去后为妨更加小心,又彻夜与各大小官员会面商谈,那些小官员风闻皇上已抵达江南,暗中察看贡院科考,都不由吓得面无血色。陈文展便恨铁不成钢,与他们训话道:“你们倒是怕什么?朝中各官员你们便以为没有个贪污受贿的么?各地方官僚无不利用职务之便找捞钱的路子,河道,有河工可以克扣,粮漕,又可吃斤两,盐使,更不稍提了,简直是捧着个钱罐子,就属我们这样的科考官员,三年一次地考试,难道就活该我们这样的文官喝清汤寡水不成?”有些小官问道:“只是此次皇上特意下了旨,道是严肃科场纪律,从来国家选才大典,也都是无从儿戏,只怕此次受三年前旧案所累,皇上有所惊觉呢?”陈文展锁眉沉脸,道:“三年前旧案皇上他找谁翻去?便是让他翻案,证据呢?这次老夫确也大意了些,还让自己儿子找了人来枪替,唉……”那些大小官员们无不面面相觑。“陈大人,还是赶紧想个两全之策罢!万一皇上这次下江南真是冲这科考而来的,查出个子午卯来,大家的日子可都不好过了!”“是啊!是啊!”陈文展经这些胆心的官员一唆,也是胆颤心惊起来,暗道是虽朝中有大员相护着,若是东窗事发,他们还不是保全了自身要紧?这样一念,便只得一咬牙,狠道:“既然大家拿了银子,又觉得这些银子烫手,吐又吐不出来,那么便将那些卷子重再调整,买进士买举人的,都给撒换了,只给个解元!老夫那不才之子……唉,也给撤掉了罢!”有小官道:“陈大人,所有卷宗都已密封好,两百三十张卷子,七日方才批阅完好,这一夜如何能撤换好呢?明日便是揭榜之日了!”陈文展一头冒汗。 两手一摊,反问道:“那老夫是无计可施了,你们可有良策?不妨一说。 ”这会子又是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