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就过年,监狱里开始洋溢着欢和的气氛。上工的时间稍微减少,犯人们有更多空余进行文娱活动:扑克、下棋、篮球、乒乓球……据说到了除夕还会加菜,不仅有鱼有肉,还有水果,吃完晚饭还能完整地观看中央台直播的春节晚会,大年初一还会放烟花鞭炮。狱警和犯人已经开始排练节目,准备在监狱的新年晚会上一展才艺。也许是日子太过苦闷,许立突然对过年充满期待。每隔一段时间,监狱都会安排犯人写信回家。许立已收到家里的来信。父亲的信只有寥寥数语:嘱咐他要好好做人,凡事要学会忍耐,努力适应新环境。另外还问他是否需要寄钱,里面能否打电话……阿姐的来信却让他感到格外沉重。许立不愿回信,甚至希望所有认识的人都把他忘掉。“父亲,母亲,阿姐,我敬爱的家人,已经收到你们的来信。”他思前想后,开始动笔写道,“很久没见到你们了,从上次在看守所见面到现在,已经有几个月,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原谅我没有马上回信,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突然感到心烦意乱,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封信写完。他觉得有些话必须说明白:“在这里依旧能感受到你们的关怀,我不能拒绝,但我更不能承受。你们曾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现在我却把自己葬送了。我无时无刻不感到难过。这辈子都让你们操心,却从来没有给家里想过。愧疚让我无法抬头,即使你们并没有责怪我。你们放心,我并没有倒下,这里的生活已渐渐习惯。老实说,这里吃、穿、住都挺好,并不缺少什么,以后不用给我寄钱。你们不要有过多的牵挂。这里有电话,但一般用不上。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你曾带我到市里的动物园游玩,还记得那些被困在铁笼子里的动物。那时我就想,好好的怎么就被关起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步,它们不难受吗?说乱了。我再也不能报答你们。你们说过年要来探望,我想不必了。这里离家很远,气候不怎么好。阿姐,你要劝住爸妈,他们受不了路途颠簸。你们知道吗?原来这里过年会有很多节目,大家都能开心过年。父亲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说清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父亲想躺在家里等死吗?阿姐要劝住他,农活就别干了,田地荒废就算了,你要看顾好他。这事瞒不过我的。你们都忘了我吧,不要再管我,就当我已经死了。”他停下笔,擦了擦泪水。他实在无法写下去,自己的事已把家里掏空,父亲有病不能治,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把信从头看一遍,改动了一些语句,然后再看一遍。反反复复地修改,越改心里越乱,他干脆撕掉重写。信纸快要用光,最后他只写下几句简单的话,就当是报个平安,让家人知道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