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许立抱着自己的铺盖,跟着陈干事走出监狱医院来到监舍区。“就是这里,进去吧。”陈干事说着在一个监号门前停下。陈干事徐徐地拉开门,他便缓缓地跨进去。他直直地看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这监号里的一切。他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连躺在**的犯人也转过身来打量他。一双双无所顾忌的眼睛正盯在他身上。犯人们目光里的含义各有不同:有的冷酷凶狠,似乎要一口把他生吞下去;有的落魄不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有的似乎表现得惶恐不安,这倒让他感到一丝安慰。自从出事后,他就不得不面对各种眼光,从同学朋友开始,到看守所,再到法院,监狱,直到现在,每一次的不安与难堪,他都得极力掩饰,而今他的目光已愈发坚定。“江弘清!”陈干事在许立身后喊。“在!”躺在最里面的那个犯人一边回答一边慢慢坐起来。“出来!”陈干事大声喊。江弘清走出门口,两人在一旁低声耳语。许立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出来。“发生任何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如果这里有人敢动你,我会立即处理。”陈干事对着许立严肃地说。“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江弘清笑嘻嘻地说。许立看出这个叫江弘清的就是这个牢房的头儿。在他印象中,牢房里的头儿都是阴郁而又粗暴的。这个江弘清长得高大健硕,身上却没有丝毫暴戾之气,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你叫许立吧?这是你的床,以后你就睡这里。”江弘清走过来对他说。许立把铺盖放到**,然后看着江弘清。江弘清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飘忽游离的眼神让人难以猜透。还有那自始至终的微笑,唇角、眼睛、眉毛以及那一撇小胡子,都像那弯弯的月牙。这笑容,更让人捉摸不透,像是满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像是包含着挚诚、友好、豁达的示意。作为一个小头儿,许立倒觉得这样很正常,反正都得有些手腕才能坐稳那个位置。江弘清看了许立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许立慢慢地解开自己的铺盖,摆放好自己的生活用品。他能感到身后还有不少眼睛在注视着他,他倒希望这个整理床铺的过程能无限延长。“喂,你叫啥?怎么进来的?”一个粗涩的声音问。许立转过身,看着问话的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他知道这个问题回避不了,于是轻轻地说:“许立。杀了人。”犯人们一点也不惊讶,仿佛这是世间再自然不过的事。“哦,杀谁了?”那汉子接着问。许立咬了咬牙,这又触及到他内心的痛处,这痛苦似乎永远都无法平复。他明白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良久,他轻轻地回答:“女友。”“哦?”大家似乎一下子提起劲来。另一个犯人急着问:“怎么杀的?”看着许立久久不语,一个犯人冷笑着说:“不就是被甩,又或者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气不过,就拿刀把人家给捅了。是这样吧?这种事见多了……”许立握得紧紧的拳头快要控制不住,恨不得冲过去给那人两拳,即使又再被痛打一顿。“要不要给他服水土?”一个犯人突然说。许立知道这话意思,新人进牢免不了一顿毒打。他看到这监号起码有十个人,要是他们一起上,他撑不了多久。但此刻他正在气头上,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没挨过打,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们吗?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