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后的日子里,大家只字不提那事。许立甚至怀疑地想:难道江弘清只告诉他一个?住在同一个监舍,他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这天晚上,江弘清把大家唤醒。大家围在一起,江弘清给众人鼓气说:“咱们就要出去了。兄弟们!自由就在外面,只隔着一堵墙。翻墙逃狱是要被击毙的。即使死不了,抓回来也够受的。但咱们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能活着出去吗?日晒雨淋不停地干,十几年过去,就算累不死,最终也落得一身病,出去又有啥用?一样是死,而且还死得很窝囊!趁咱们现在还有一口气,为啥不去拼一拼?为啥别人有的,咱们就没有?你开宝马,凭什么我要拉牛车?外面的世界在等着咱们。出去后,咱们这号人还愁没地方立足吗?要做就做最大、最厉害的。咱们干几票大大的,有了钱,整容、出国,都不成问题。到那时,咱们还用得着像狗一样活着吗?”江弘清这么一说,大家已是热血沸腾,磨拳擦掌。连许立也不由得心潮澎湃,开始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在进来以前,许立想象不到自由到底是怎么回事。晚饭想怎么吃,周末想到哪里……现在看来,这都是无比的幸福。自由就像人的其他欲求,只有在被禁锢的情况下才能体会到它的价值。江弘清接着说:“我们明晚动身,大家准备一下,但务必小心,该干啥就干啥,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江弘清说完,便叫大家上床睡觉。许立整晚合不上眼,想到就要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难免会有按捺不住的兴奋。到了外面会怎样?管它呢!只要死不了,什么都不成问题。第二天,每个人都尽力装得跟平常一样,依旧有说有笑,但神情里却是各怀心事。尽管现在只是吃午饭的时候,许立却感觉到时间正一分一秒地向晚上逼近。他看看大家,江弘清还是平常那样悠然自得。吕寺光躺在**,似乎已熟睡。吴子宋嘴角带着阴森森的微笑,正向许立看过来。许立赶紧把目光移开。韩福看上去有些紧张。李光祖目露凶光,好像要上战场似的。张永强背靠墙壁坐在**,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玉正在认真地整理被子,不知道今晚他会不会叠好被子再走呢?胡济还在调逗他的小老鼠,他应该会把它带出去吧?没有人去问江弘清到底怎样出去,大家都相信他,这似乎已不再是问题。“全部出来!快!”干部在门外大声吼叫。监舍里的犯人都被吓一跳。许立的心好像被吊起来似的,马上意识到出事了。只见大家一动不动,是惊慌,还是在拖延时间,给自己找借口脱身?许立立即想起自己被栽赃的那一次,结果被关禁闭。然而他知道这回不是被关几天就能过去的。江弘清第一个站起来,缓缓地走出去,同时微笑着说:“怎么啦?领导又来视察了?怎么又麻烦您啦?”“江弘清,谁跟你嬉皮笑脸的?叫你的人都给我滚出来!马上!快!”干部厉声呼喝。犯人们乖乖地走出监舍,在干部的命令下排成一列。几个武警气势汹汹地冲进监号搜索起来。良久,一个武警跑出来说:“报告!只搜到这个!”干部一看,原来只是一副扑克。“哪里搜到的?”干部问。“就在**的被子里!”武警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指着吕寺光的床。干部转过脸看着犯人,高声问:“谁的床?”吕寺光站出队列说:“报告!是我的床。”“谁跟你一起玩这个的?”干部接着又问。“报告!我自己一个在玩!”吕寺光不假思索地回答。“自己一个在玩?你是在唬弄我吧?我再问你一次,谁和你玩扑克?”干部严正地问。“报告!事实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玩!并没有其他人参与!”吕寺光泰然地说。“你们有谁跟他一起玩的?都哑巴啦?好样的!吕寺光你还讲起义气来?你看看,现在谁可怜你?监狱里明文规定不准赌博,你还明知故犯?还抗拒改造?你就是一块钢,我也得把你熔掉!把衣服全脱掉!”干部冷酷地说。吕寺光脱下衣服,身上只剩一条内裤。“到外面的空地跪着。”干部命令说。吕寺光走出去,跪在铺满白雪的空地上,神情里没有任何不服、不满,只是一声不吭地跪着。干部对犯人们说:“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干什么?规矩都忘掉啦?看看你们自己,有对照着做吗?好了伤疤忘了疼?告诉你们,别给我耍花样!下次给我抓住,严惩不贷!都听见了?”犯人们异口同声地大喊:“听见了!”那干部站了一会儿,便带领武警离去。只见吕寺光一个人在雪地里索索地发抖,犯人们的心跟着颤抖起来。大家明白今晚已跑不了,往后更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