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雪落了三天三夜雪,积了厚厚一地。王府街处处可见白幡,当朝太子暴病身亡,举行国丧七天。拐弯处白幡更盛,在冷风中冻结了,僵硬垂着。只剩干巴柳枝的柳林中落了一地纸钱。据说当朝最年轻的少年将军操劳过度,在太子离世的同一天猝死。将军府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只是谁也没见到过与时将军过从亲密的定安侯。与将军府一墙之隔的侯府俏无声息,仿佛从没存在过人烟。灯火恍恍。侯府主院书房的门紧闭了三天三夜。么多天,您出来啊,莫把小杳吓坏了。时公子明晨入土,您去告个别吧。”门内寂静无声小杳惴惴不安:“殿下,您再不应,小杳可进来了。”依旧没有声息。不安更甚了,小杳恍急推开门,手中碗瓷直线掉落,哗啦声清脆。小杳声音颤抖,“您的头发……”椅中神思的人,憔悴不堪。云钥缓缓回神:“小杳,不是吩咐过,不要进来吗昔日意气分发的少年,竟满头白发。小杳泪潸然,“殿下,三天了,明时公子入土……”哽咽住,再也发不出声。了?”云钥微微一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含泪告退,小杳转身,不放心道:“殿下可别做傻事。”云钥声音冷漠:“他早计划好了抛下我。.www,16K.CN更新最快.我怎会不识相地在再去粘他。你下去吧。”月色淡,风过,云遮了。爬满蔷薇枯藤的墙角下。木梯旁立着一少年,满头银丝在风中乱飞。墙那边灯火喧嚣。白色铺天盖地,灵房里传来颂经声。恍惚,恍惚。依稀是夏夜,刚搬出风凌殿,蔷薇正绚烂。一少年拍着胸:“吓了我一跳。你还没睡啊?”这,”清珂惊诧之余,满是喜意,“你弄出这么大响声,叫人怎么睡?”似嗔非嗔。少年笑着伸出手,越过墙头,“睡不着,那好啊。来,看看我的家。”家?”清珂惊讶。握住递过来的手,轻轻纵身,翻过墙头。很帅啊。”少年夸奖着清珂纵身姿势,眉开眼笑。“清。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不对。把这墙拆了,我们住一起好不好?”拥紧少年,清珂呼吸怀里人发间地清香,“以后不分开?”开,一辈子!”风来,竹子沙沙声惊醒了神游的人。不分开?不分开……云钥喃喃。说不分开的是你,最后离开地也是你!云钥咬了咬牙,怔怔看向将军府的书房,没有灯火,只一片夜色。晓色刚起,夜寒未去。真地不去送时公子?”小杳心疼梳理着云钥满头银丝。我去了他也不知道。”竟时公子……”小杳停下了动作。了我,我又何必再去招惹他。”说着,云钥轻咳。”小杳慌了手脚。不会死人的。”云钥轻轻一笑,接过小杳递上的帕子,若无其事拭去口里涌出的鲜红。子准备好了。”进来的丫鬟细声禀着。紧了紧云钥衣领,小钥念叨着:“殿下在外头可莫冷着了,早些回府。”下去,真得该给小杳找个婆家了。”云钥起身,“晚饭不用等我了,保不定我什么时候回来。”下……”云钥摆了摆手。风从门开合间溜进来。又不忙在今天做,殿下,你又何苦逃避呢?”小杳看着手里梳落的一缕银丝。庆国一下子失去了一位太子和将军,百姓痛心。对云钥和清珂的事,百姓虽有异样看法,但这么一个不到十八的少年早逝,心底难免同情。太子入葬不久,皇帝下了诏书,太子和时清珂的画像入麒麟阁。入阁时的祭礼,群臣终于见到既没有在清珂入土时出现,也没在太子下葬时现身的定安侯。看到云钥满头华发,原本心里鄙夷或者嘀咕云钥负情薄幸的大臣们齐齐楞了。这祭礼是云钥主持的,身为麒麟阁阁主辅助者,云钥同往常无二,温和笑着,上香祭礼,迎画像入阁。群臣纳闷,眼前地定安侯举止正常,面带微笑,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到底是他们不正常,还是云钥不正常。这一通程序下来,群臣一大半时间都在发楞。大雪消融了一半,天空又开始厚重阴沉,又一场雪要来了。近暮,灯火渐起。沿着庭院小径,不远竹林摇曳,云钥停了脚步,怔怔。风过,墙下的翠竹丛婆娑,竹叶声不绝。依稀看见那人在翠竹丛中,笑着对他招手:“过来。”云钥不由上前,走到那人影处,却什么都没,只有几枝翠竹轻摇。丛中有翻起的新泥痕。云钥怔忡,脑海里泛起几天前地一幕。看,”清珂一手拉着云钥,一手指着几枝竹子,眉哀淡淡,“昨天还青葱着,今个全枯了。”人除了去。”云钥浅笑着。枯竹已除了去,人,也不在了……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那手似乎还牵着自己。忍不住低头,左手边空空,只有风。几个垂髫小儿唱着暮冬节的歌谣,嬉笑路过。歌声随风暗送。说寂寥不寂寥,夜半谁来醉中宵?浮生六道无知己,红尘八面多烦恼。玉与帛,酒与萧,皆教一醉湮去了。万贯家资算什么,百年之后谁知晓。清脆童声远了,歌谣还在耳边回响。说寂寥不寂寥,夜半谁来醉中宵?云钥苦笑,小孩子家懂什么寂寥,懂什么浮生六道,懂什么红尘烦恼,恁是用这么欢声唱着这么凄婉地曲,徒增听者心伤。目光放远,无意间触及到隔壁地将军府,冬雀啾鸣,只一座空落落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