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被重重的挤压,大口带着腥味的水从嘴里呕出,王天逸恢复意识的时候,四肢百骸的酸痛无力一起向他袭来,把他脑袋挤的“滋滋”乱响,浑身痛苦的连睁开眼皮都十分的困难。几记耳光啪啪的打在他的脸上,脸上的剑伤一下被碰破了,王天逸微微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景物慢慢的清晰起来,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出现在上面,脸上面是一副紧张的表情,然后他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他活过来了!”暴雨已经小了,变成了细雨,在冰凉的雨丝中,又有几张脸在自己头顶凑了过来,王天逸尽力晃了晃头疼欲裂的脑袋,他一个一个慢慢的分辨:这个是那个梢夫;这个是...是...翠袖!一股喜气从胸口涨了开来,看着她的大眼睛,王天逸竭力的裂开嘴笑了一下,还有一个,是..?居然是程先生!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扶着王天逸坐了起来,王天逸四处打量了一下:他没有躺在屋里,而是躺在屋边不远的小灌木丛里。“小伙子!好大的本事啊!”梢夫拍着王天逸的肩膀笑道。“我还活着?”王天逸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这是他生下来以来最开心的笑,死里逃生的笑,连抽*动了脸上破损的伤口引起了剧痛也丝毫没有减弱这开心:“我还活着!呵呵。”“翠袖,你没事?太好了!还有程先生,太好了翠袖太好了..”王天逸看着他们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没事,不过刚才吓死我了。”翠袖居然还笑了,神态更是平静如常。“嘘,小点声。”那陌生人轻声对王天逸说道。“你是?”王天逸轻声问道。“一个朋友而已。”那个小伙子笑了。“他从水底救了你。”程铁心说道,他也是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多谢!”王天逸伸手握住了那人的胳膊,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救命之恩能用话表达吗?“太谢谢你了!”王天逸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说得更加感激更加郑重了,为了表达感激之情,王天逸尽力扭动身体,把脸转向背后的救命恩人,突然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居然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黑色的遮脸面巾斜斜的插在胸前,居然服饰和他杀的那个夺命杀手一模一样!王天逸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他用手臂撑起身体,尽力想离开这个人远点。“呵呵,你看出来了?你先别紧张,先调匀内力吐息。”那个人又把王天逸拉回到自己身边。“我是皮泰,一个埋伏在谢六横身边的卧探,是你们的朋友。嘿嘿。”年轻人笑了。程铁心眼睛盯着皮泰,问道:“你是慕容的人还是长乐帮的人?谢六横的指使者是谁?”“呵呵,我的身份无可奉告。各位见谅。指使者我没查出来,谢六横根本不信任我这个后去的。”王天逸现在已经舒服一些,也可以思考了,既然这个人救了他就肯定不是敌人,他终于把蹦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肚里了。“程先生,您刚才怎么了?”“哼。被那贼人偷袭,背后被砍了一刀。”程铁心冷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答道。王天逸眼睛一下睁大了:“那您怎么没事?”程铁心轻轻拉开自己外衣,里面赫然是一副铁甲,全是拇指大小的铁环密密串连而成,在细雨里泛着青幽的金属寒光。“这是什么?!”王天逸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才想起以程铁心的武功为何背着翠袖那么轻的女子还走的那么踉踉跄跄,因为他身上还套着这么一副沉重的东西啊!程铁心看着少年人那惊奇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又拉上了外衣,说道:“铁连环甲。战场上大将用的。运气好是因为准备的好,呵呵。咳咳。”他的笑好像牵动了他的伤口,他猛地咳嗽了起来,但程铁心努力的压制着咳嗽的声音,使得咳嗽的声音好像地底传来的一串串的震动。“您受伤了?”王天逸问道。皮泰替程铁心答道:“能不受伤吗?程先生背后的铁连环甲都被劈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口子。因为有这个铁甲,项群方那一刀没能要程先生的命,但生生挨一刀,就是穿铁甲也受不了,他还是受了内伤。程先生当时就晕过去了。”“你当时就在身边?”王天逸回头问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你是追兵吧?还有多少人追来?”皮泰叹了口气:“只有四个。程先生李代桃僵之计被识破了。程先生,这不是你计策不周啊,是因为下雨,马蹄印记明显,这是乡下又下着暴雨,在外边的马匹不会多的。您不要往心里去啊。”皮泰说了失礼的话,赶紧道歉,程先生没有吭声,倒是王天逸失望的叹了口气——他本来以为左飞他们会安全一些,皮泰又接着说道:“本来不会有人来追你们的,但那个和尚——凶僧胡不斩目中无人、出口伤人,又杀了项群方的外甥,让段刀门上上下下对他恨的要死。本来我们都要去下游了,这个和尚又肆意羞辱段刀门的人,激起了众怒。唉,谢六横实在厌恶死了这个人,宁可不让他出力,也不让跟着大队人马,所以就让他和另外一个外来的追杀你们。我也一直没能得到谢六横那老匹夫的信任,所以被支开了,派来给他们做向导,而项群方可能是放心不过我们这些人,就跟着来了。我已经得到了命令,让我不惜一切手段保障目标的安全,但这次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听到“本来不会有人来追你们”这句话,程先生轻轻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只有你和项群方两人来了?你干掉了其他两个?”王天逸问道。“项群方这个人,“皮泰看了一眼王天逸没有直接回答,他继续说道:“对自己评价总是过高,他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向谢六横保证绝对不发脾气,可惜他在路上又和那和尚吵了起来,差点又要动手。我乘机进言,我们分头找你们,我领着那两个家伙,项群方自己一路。可惜他来过这个地方,熟悉地形,让我们三个去渡口和村庄找你们,他自己先来这个小湖,说什么山洪如果毁掉渡船,那么这里可能还有船。没想到他真蒙准了。我一到这附近,就说分头找人,把人分开,我是附近的人,熟悉村庄,一看渡口没有了渡船,我也马上冲着这里来了,刚到这里,就看到项群方从灌木里突出,偷袭了沈先生,这个混蛋肯定比你们先到,埋伏在小屋附近。本来他一个人不敢对你们两人,但你和程先生一分开他就马上动手了,各个击破嘛。”“不过他太着急了,没有给我补一刀。”那边的程先生冷笑了一声。皮泰陪笑了几声,说道:“我看他是土包子。肯定着急对付另一个,哪里能想到像程先生这样的人连铁甲都准备着。”马上他又急急的对王天逸说道:“王兄弟,我可不是说你啊。”这话让王天逸哭笑不得,“没事,我就是土包子。”但是皮泰对着王天逸竖起了大拇指:“王兄弟,我真的佩服你!项群方可是谢六横的副手,武功很不错!但是你一个人就干掉了他!我在岸上看的清楚,你真乃勇悍绝伦!”梢夫也睁大了眼睛对王天逸说道:“小哥,你太厉害了。我亲眼看着你和强盗在船头死斗,到后来你满身是血的往水里刺剑的时候,我的尿都快吓出来了!”“兄台过奖了,当时事急,不得不拼命而已。是我运气好。”王天逸回道。皮泰摇了摇头,“我永远都有不了你那么好的运气,因为我不敢像你那么不要命。”“不要这样说了,还不是兄弟你救了我。”王天逸已经回过劲来,他自己坐了起来。皮泰也是哈哈一笑,大力拍着王天逸的肩膀:“不要谦虚了,一看你就是勇将,我潜入水底的时候,你还紧紧握着你的那把剑,救上来之后,你握的那么紧,我掰了几下都没能把你握剑的手指掰开。”王天逸低头一看,自己的青紫的手果然还紧紧握着那把飞鹰剑,剑竟然像他身体一部分一般,从醒到现在自己都没感觉到握着它。“要溺死的人总是紧紧握着手里能抓到的东西呢。”梢夫插了一句。皮泰被抢白了,脸皮红都不红,反驳道:“刚才这个丫鬟怎么说王兄弟抓住了她的脚后来又放开了,要不然她怎么能自己爬到船上?”王天逸脸马上红了,他偷眼瞧了一眼翠袖,对方听到这话一脸后怕的样子,王天逸赶紧说道:“我当时昏过去了,就放手了,翠袖小姐对不住啊。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你们不会为了救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吧?”“没有。”程先生答话道:“我刚醒过来一小会,你也就醒过来了。”“橹都装好了。不过,”梢夫凑过来说道:“我说,刚才袭击各位的是强盗吧?看他蒙着面我就肯定不是强盗就是山贼,而且上来就砍,简直是禽兽!这位卧..卧...什么来着,反正肯定是官府的人吧?反正只有两个强盗,要不我现在回村招集乡里把他们押送官府?我们村有四十几条壮汉呢。”皮泰讪笑道:“只有两个?你们四十多人不过是乡下把式而已,一个胡不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你们一个村子屠光!看看程先生和王小哥这个样子,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会是他一个人对手!”皮泰又讲了两个人的情况,王天逸才知道在那个小村子最后遇到的那个可怕高手原来是个和尚。“程先生,现在能走动了吗?”皮泰问道。程先生费力的让身体前倾,慢慢的跪在了地上,但仍是嘴角鲜血慢慢溢出。王天逸翻身爬了起来和皮泰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程先生让他再次坐倒。“管家,还是不能走吗?”翠袖在旁边蹲着问道。“不行,小姐。我内力还没调匀,我还要时间运息。”“多长时间?”翠袖问道,“这里太冷了,我浑身都湿透了。”“小姐请忍耐。”皮泰看了一眼旁边的梢夫,露齿一笑,说道:“程先生真会演戏。要是这个是小姐就好了,我可以马上带她离开,可惜,现在您是最重要的目标,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谢六横他们已经得到了小姐的画像,我已经见过画像了。”“什么?!”程铁心猛的抬起了头,一脸惊骇的样子,连声问道:“他们怎么得到的?”皮泰一脸遗憾的样子:“杨家客栈的一个伙计在清晨送热水,恰巧见到小姐没带面纱出来客厅。结果他四处宣扬,被谢六横的探子知道了,抓了他,画出了画像。”王天逸看程铁心那种深深自责的样子感到很不忍,他上前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看到程先生为了保护小姐自愿引开追兵我等深感敬佩。您做的已经够多了的。”“程先生,小姐身上是否穿了铁甲?”皮泰问道:“我希望她穿了,除了我脚边袋子里的这个,他们还有两架神击弩呢。”“没有。”程先生答道:“一来,她穿上根本走不动路,二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翠袖说道:“连环甲是我的铁甲,而我这个人就是她的铁甲!”“现在赶紧走,扶我起来,一刻不能等了!”程先生强自撑着要起来,突然他眼睛睁大了,急急的说道:“俯下!敌人!”皮泰看了看那人,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这是夏慕阳,是联络人派来的,油滑的很,什么口风都不漏。”五个人离木屋有三十步的距离,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夏慕阳匆匆的过来了,他看到船高兴的叫了起来:“果然有船!”然后他拔剑在手,四下扫视一会,最后看着那木屋表情显得犹豫不定,然后他撮唇打了一个很长很响的口哨。皮泰低低的说道:“他很狡猾,一个人不敢过去,口哨是我们定的联络语,他在召唤帮手。”王天逸对皮泰打了几个手势,皮泰一下惊呆了,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手势?”但他马上说道:“我知道了,他们三个教你的。但不行,你的身体还太虚弱,夏慕阳的武功很好。我们两个人夹攻风险很大。现在最关键是保证重要人物的安全。咱们这样办....”皮泰向王天逸说了他的计划:他靠着卧探的身份接近夏慕阳,在胡不斩来之前,借机用神击弩干掉他,如果皮泰没有得手,王天逸就冲出联手强行干掉夏慕阳,然后上船逃跑。两人商定了用长乐帮的手语联络,到了现在皮泰已经不再掩饰自己是长乐帮的卧探了,王天逸和燕小乙他们并肩战斗过,不由得对皮泰爱屋及乌,关切起来,在皮泰准备出去之前,对皮泰说:“皮兄弟,小心啊。”皮泰一笑,说道:“当影子靠的不是武功,靠的是机灵,放心吧。”夏慕阳正要吹第二声口哨,皮泰已经满头是汗的提着口袋从树丛里钻了出来,他对着夏慕阳跑了过去,两人几乎在同时问了这句话:“项群方呢?”“你不知道?他不是说要来这里吗?”夏慕阳问道。“我哪里知道?”皮泰一边四处焦急的张望,一边急切的说道:“奇怪,项群方项大哥呢?我是听到你口哨来的。”“渡口我们问了,没有船,一个婆娘告诉我们这边有船。你发现什么没有?”“我没有去渡口,我一直在沿着湖慢慢找。”“那只有这里有船,那边有个木屋,我们去搜索一下?”夏慕阳歪头问皮泰道。皮泰愣了一下,良久才说道:“还是等那死和尚来了再去吧。”“你怎地如此胆小?!”夏慕阳怒道。皮泰怒气满脸,他把布袋中的弩弓拿出来,在夏慕阳面前晃了晃:“谁胆小了!我拿着这东西啊!”说着,他一边怒气冲冲的把弩弓上上箭,一边说道:“夏慕阳你胆大,你去踢开那木门,我用这玩意儿给你断后!”“我给你拿着,你去踢门!”夏慕阳伸手就来拿弩。皮泰一摆手,冷笑道:“凭什么给你?我又不是你的人!”夏慕阳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周围,除了细雨的沙沙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和尚还没到,他笑了起来:“算了,听你的。反正我们要追也不是正主,我们还是先把船凿沉吧。这样我们也算大功一件。”皮泰也笑了起来,“这是个好主意啊。”夏慕阳一侧身拿着剑就往水边走去,就在这个时候,皮泰带着一种很气愤的声音指着夏慕阳背后大叫起来:“和尚,你见着项大哥了吗?”夏慕阳闻言朝身后看去,却哪里有半个人影。“不好!”夏慕阳心头大震,他也是被派来专门联络段刀门的人,这样的人自然也是机灵无比的人,一见无人,马上知道事情不妙。说时迟,那时快。夏慕阳做了一个箭步前冲的动作,身体极力前伸,后踹的右腿却故意贴着沙土滑了出去,左腿全力下弯,整个人瞬间矮了下去,变成了以左腿为支撑的一条直线,活像一只站在地面上的燕子。这机警救了他的命,三支弩箭擦着他的后背射进了远处的泥地里,连箭羽都没进了泥里。当夏慕阳躲过了致命一击,怒吼着朝皮泰冲过来的时候,皮泰扔掉了神击弩,拔出了腰里的刀,因为不会再有时间上箭了,神击弩现在也不过是一堆木头而已。看夏慕阳躲过了皮泰的暗算,王天逸马上从趴在草里,变成了半跪在地面上,两只脚都蹬实了地面,就等皮泰手势一打,自己就猛力冲出去。但两人拼了三招,皮泰明显处于下风,但他迟迟不打手势。王天逸不仅着急起来,眼睛死盯着夏慕阳,牙齿神经质的来回磨动,还缠着水草的青紫左手不停握紧再握紧飞鹰剑。突然他明白了皮泰的意思,因为皮泰不停往这边后退,看来他是想把夏慕阳引过来,然后让王天逸从最短的距离突击夏慕阳。慢慢的两人打近了王天逸他们隐身的地方,皮泰左手已经摊开了,王天逸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嘴唇随之上抬,露出了一排紧密咬合的牙齿,活像一头嗜血的豹子,因为一旦皮泰左手再成拳,王天逸就要突击夏慕阳了。但皮泰左手成排,在自己身后挥了几挥,王天逸一下又完全趴在了地上。王天逸很紧张,除了夏慕阳很高兴之外,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因为胡不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了:“你们两个鸟厮疯了不成?”胡不斩已经提着铁棍跑过来了,铁塔一般的身材,光头加上满面的横肉着实吓人,连从来不知道这个和尚的梢夫光看见这副外貌都吓得哆嗦起来,而皮泰和夏慕阳都显得一个比一个高兴,他们同时后退,分开了战团。“和尚!夏慕阳是个奸细!”“和尚!皮泰是个内奸!”两个人同时大叫起来,一边把身体正面对着对方,一边在五步远的距离上怒视对方,同时侧着身子朝胡不斩那边跑过去,好像两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给我都站住!直鸟贼!究竟怎么回事?!”胡不斩瞪圆了眼睛,把铁棍重重的拄进了泥里:“不许吵!你先说!”王天逸看过去,只见三个人在船边不远的岸上站成了个三角形,而胡不斩好像是个法官,听着两个人互相控诉对方。皮泰和夏慕阳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而且两人口才都好的很,都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连王天逸听着听着也好像记不清谁先攻击谁了。“反正有个奸细对不对?”胡不斩问道。“没错。就是这个狗贼!”皮泰和夏慕阳异口同声的怒目指着对方说道。“和尚,你快干掉他!”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胡不斩眉毛立起来了,凶神恶煞的样子让远处的王天逸都打了个哆嗦。“老子生平最恨奸细了!”胡不斩咬牙切齿的瞪着两人说道,胡不斩对面的两个苦主一起打了个冷战。胡不斩手握着插在地上的铁棍,瞪着眼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不仅皮泰,连夏慕阳被看的时候都浑身哆嗦起来,因为他知道胡不斩的脾气,更知道自己只是个雇佣者的手下,和胡不斩并不熟悉,这个疯子杀起任何人来绝不会有丝毫手软。看了好一会,胡不斩抹了抹光头上的雨水,咬起了嘴唇,他好像也犹豫了。皮泰心里暗自高兴,心想:“就知道你分不出来!可是,怎么脱身呢?可惜神击弩的偷袭不能再用了。”正想着,突然一声炸雷般声音在耳边响起:“都扔掉武器!”皮泰一愣,胡不斩已经又吼了起来:“扔的慢的就是奸细!”皮泰和夏慕阳对望了一眼,愣了片刻,突然间好像手里握的不是刀和剑,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都惊惶失措的把手里的武器扔了出去,简直像兵器咬了他们一样。皮泰和夏慕阳扔掉武器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互相对望,眼里都是恐惧,心里都是想:“刚才眼睛余光看的好像我们是同时扔的。不知道胡不斩这个屠夫会怎么样?不会是我扔的慢吧?神佛保佑!”想到这里,更兼没了兵器,更是害怕,两个人同时朝胡不斩抬头看去,身体都抖动的像秋风中的树叶。胡不斩手轻轻一提,铁棍已经应声而起,他握着铁棍朝两人走了过来。夏慕阳和皮泰一起哆嗦起来,突然两人又同时指着对方喊了起来:“他扔的慢!我亲眼看见的!”胡不斩好像没听到一样,悠悠走到两人中间,皮泰两人一时都不敢吭声,不知道他会对谁动手,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家伙杀人不眨眼,眼睛都死盯着胡不斩,生怕自己一眨眼,那凶僧就会一棍砸过来。他看了看夏慕阳又看了看皮泰,看两人吓得都快屁滚尿流了,他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光头,好像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我看你们一起扔的。”这话一出,皮泰和夏慕阳同时呻吟了一声,同时弯下身子,手撑在膝盖上,一起大口大口的喘气,每人脑门上都是细碎的汗珠,全身皮肤好像有小针慢慢穿出来一样,那是浑身的冷汗出来了。皮泰抬起头,弯着腰指着夏慕阳,看到夏慕阳也正指着他,和他一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皮泰盯着夏慕阳的眼睛强自说道:“和..和尚...奸细是...”话还没说完,皮泰就感到一股强风扑到了自己的脸上,接着“啪”的一声的巨响,皮泰皮开肉绽的脸带着一串血花向地上扑去,还没等脸挨到地面,胡不斩的硕大的靴子一下子踩到了皮泰脖子上,“啪嚓”,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皮泰的头生生的被踩进了地面,斑斑点点的鲜血溅满了胡不斩宽大的衣服下襟。王天逸惊呆了,程先生惊呆了,他一把把身边的翠袖搂到了怀里,可惜太慢了,他能赶紧翠袖在他怀里抖的像风中的树叶,梢夫一头趴在地面上,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上下牙打架,口水流了一地面。“怎么看出来的?”王天逸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颤抖起来。“怎么看出来的?”夏慕阳用了好大的努力,才把伸进嘴里扳着下巴的手抽出来,他也吓坏了,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来,问出话来。“嘿嘿,洒家自有高招。”胡不斩拄着铁棍转过身来对夏慕阳笑道。“你厉害!”夏慕阳对着胡不斩伸着拇指说道,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地面,但马上满脸恶心转过脸去,起身去捡自己的剑。“现在赶紧找人,希望别惊动了他们。”夏慕阳经过胡不斩身边去拿剑的时候,根本不敢看胡不斩的脸,就低头说话,话音还带着颤抖。“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奸细是谁。”胡不斩笑了起来。夏慕阳闻言一怔,抬头朝身边的胡不斩看去:“你说什..”话还没说完,一个铜钵大的黑影已经带着一股强风迎面扑来。那是一只拳头。好快的拳头!夏慕阳想躲。但他离胡不斩太近了。“蓬”的一声,他的脸像皮泰一样皮开肉绽。但与皮泰不同,他是脸上带着一串血花向空中飞去。惊呆了的王天逸看到夏慕阳被打的飞了起来。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的三尺!然后,胡不斩扭腰。双手握棍。扭腰。马上一条黑色蛟龙带着一股旋风飞起。那是胡不斩的黑色铁棍。眨眼间那蛟龙就撞上了空中夏慕阳的后腰。没有惨呼。没有挣扎。因为这棍击实在太可怕,没有活人在如此迅疾猛烈的打击下还能有机会出声,更别提挣扎了。“蓬”“喀嚓”空中的夏慕阳身体突然折了过来,好像合上一本书一样。围着这根棍子,他的后脑勺碰到了他的脚后跟,脖子贴着小腿肚子,大腿贴上了后背。在漫天的血雾中,这对折的尸体远远的飞了出去,像被顽童击打出去的一只木球。飞了好久。因为王天逸他们等了好久,才听到“扑通”一声。尸体落进了湖里。除了胡不斩,所有人,不,应该说是所有的活人都伴着这“扑通”声,颤抖的咽喉都咽下了一口巨大的唾沫。“哈哈哈哈”胡不斩对着湖水大笑起来,“痛快!老子最恨奸细!今天老子又杀了一个奸细!哈哈哈哈。可惜没有带酒来!哈哈。”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奸细,但这个凶僧居然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把两人都杀了,连分都不分。“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家伙!”王天逸胃里剧烈翻腾起来,这次不是因为见到死人的恶心感,而是恐惧。满面舒服表情的胡不斩几步抄到小屋边,这次他显的很机警,先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一会,然后挥起铁棍,只几下,整个茅草屋全塌了。他没有发现人,哼了一声,又跑到船前,挥起了铁棍,他要毁船!王天逸他们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但胡不斩铁棍突然顿在了空中,他看到了一条船中的血迹,那是项群方留下的,又看见了绑船的绳子齐茬茬的新断口,“还有奸细,难不成他们就在这里?”他抬起头,眯着眼四处扫视了周围:现在虽然雨越来越小了,但天色也慢慢的黑了下来,还起来了风,湖边都是灌木小树林,在风中摇摆不定,这样的环境是很容易藏人的。胡不斩突然收回了铁棍,冷笑了一下。把铁棍扛在肩膀上,就大步离开了三只船,踩着小屋的废墟进了后面的树林。王天逸等了好久,都不见胡不斩身影,除了风里的小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之外,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走!”王天逸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些船,低声而坚定向程铁心说道。“对!对!对!妈呀,我再不回去,说不定我老婆会来找我,我...可..她千万别碰到...”梢夫很害怕,也想赶紧走,他怕他老婆出来找他遇到那个恶鬼一般的和尚。“小心陷阱。”程铁心冷冷的说道:“我有几次看到那家伙的身影,他就在树林里慢慢的朝这边搜索。就是以这些船为中心移动,这是个搜索和杀人的行家。”王天逸寒毛都竖起来了:“那家伙还在这附近?”“没错。”程铁心冷哼了一声。“那怎么办?”王天逸问道。“只能听天由命了。”程铁心说完这话,轻轻的把王天逸头拉过来,对他附耳低声说道:“现在最好是那梢夫的亲人找过来,那和尚说不定会动作。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会划船。到时候你打昏梢夫,千万不能让他放声暴露我们。”王天逸的心猛地抽了一下,他看着程铁心的眼神变了,夹杂着恐惧和有些想鄙视又不敢的神情。程铁心一眼就看出来王天逸在想什么,他一把握住了王天逸的手,握的很紧,好像是一把钳子,他的话冰冷而决然,又有些威胁的成分:“只要我们出去,你要什么有什么!否则!”在如此的眼神下,王天逸又退回了原来的地方,他犹豫了很久,他不止一次的回头看那梢夫,他正在呢喃着求佛祖保佑。“程先生,我和梢夫去划船。如果他还在,就引开他了。你和翠袖划船走,如果没有人,我和这位大哥把船划向另一侧岸边,你们走到那里上船。你看怎么样?”王天逸低声对程铁心说道。程先生眯着眼打量着王天逸,现在天色已经朦朦黑的,王天逸只感到他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幽幽的光,像一只狐狸又像一只老虎。“好!”程先生终于说了这句话“过来,我教你几招。”王天逸轻轻握着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按程先生教的慢慢的跪在地上,把身子竖起来,尽量把身体摆的和身边被风吹动的灌木同样的节奏,手臂缓缓的后弯,等到一声风头过来,借着风声,王天逸尽力把手里的石头远远的投了出去。“梆”的一声大响。“好运气!上天保佑石头砸到了树。”王天逸心里大喊起来,一边伏在了地上,眼光紧紧盯着远处,紧张的嘴巴大大的张开。果然一条巨大的黑影飕的从树林显现出来,迅疾的朝声响处掠去。离他们藏身的地方不过十丈远。等他快到那地点的时候,“就是现在!”王天逸猛地站起,一把把梢夫扛在肩上,冲出藏身的灌木,紧咬牙关朝那些船狂奔而去。一百步步!只有一百步!但却是和黑白无常的勾魂链赛跑!虽然他看不到胡不斩,也听不到胡不斩,但他直觉告诉他,胡不斩正在朝他冲过来。王天逸感觉自己都快把自己的牙齿要碎了,但这不重要;腰里的剑鞘和剑柄重重打着自己的腰和小腿,好痛,但这也不重要。要紧的只有一件事:“再快些!再快些!再快些!”终于到了岸边,王天逸此刻清楚的听见了背后传来的沉重迅疾的脚步声。好快。王天逸害怕的都忘了害怕。他离船还有五步的时候就一下子把那梢夫一把扔上了乌篷船。然后他一个箭步朝水里跃去,在半空中,手轻轻一抄,已经把铁链末端的圆环从木橛上拨了下来,然后扑通一声,冰凉的感觉马上包围上了自己,他几乎是怒吼着用力推着那条船入水,好像那湿滑冰凉的木板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一开始用手,后来用肩膀,直到脚离开坚实的水下地面,他才一把扣住了船弦,翻身进了甲板。这种感觉简直好像在水里飞一样,但这让王天逸害怕的心都要裂开了,毕竟半个时辰前他还差点被淹死。“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划!嗯!”王天逸一口气不知道吼了多少个划,直到他嗓子在最后一个划字突然哑了。梢夫不用他说,脸色苍白的奋力摇橹来,只是上下牙一起打战,咯咯的响个不停。背后传来大声的吼叫,这简直如同妖魔之音,王天逸用了很大的勇气,在战战兢兢的回头看去,胡不斩正坐在一条小船上,奋力划桨。“太好了!”王天逸转头一看之下,不仅高兴的跳起来。胡不斩是北方人,果然也不会划船,他奋力划桨,却只是让船原地打转,接着“喀嚓”一声船桨断了,胡不斩怒发欲狂的又跳上岸,在岸边跳脚大骂。王天逸一屁股坐在梢夫前面的船头,手按胸口,脸如金纸,大口大口的喘气,被胡不斩那疯子追上会发生什么?这个念头就是想一下也简直像一把刀砍中脖子。喘了好久,王天逸终于长长了出了口气,还笑了一下,他抬头向岸上看去。“他去哪里了?”王天逸大吃一惊,原来胡不斩跳脚大骂的地方,现在已经半个人影也无。王天逸猛地立起身来,紧张的张望。看到了!胡不斩竟然在围着河岸狂奔,他看着自己露出一丝狞笑。怎么会?!怎么会那么清楚的看到他的笑容?!怎么会离那凶僧那么近?!王天逸四下一看,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手脚冰凉,差点就直接昏倒在船上!原来梢夫紧张之下,只是低着头奋力摇橹,结果方向并非对着湖心,而是对着另一侧的河岸!这样再划一小会,他们居然就要靠岸了,离原来的泊船的地方不过五十丈而已!“停下!停下!”王天逸眼珠子都急红了,他情急之下上去就和梢夫抢橹。但这样让梢夫更加的惊惶失措,两人摇来摇去,反而离河岸更近了。王天逸终于回过神来,自己不会摇橹,他放开了手,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在船头跺着脚对着梢夫指着岸上狂奔而来胡不斩。现在他们离岸边不过四丈距离了!梢夫终于清醒过来,他努力的转向。但惯性仍然让船朝岸滑去。而小船此刻离岸边三丈距离的地方,横了过来。胡不斩看着乌篷船在慢慢变向,愤怒的脸都变形了,他怒吼了一声,脚步如飞般冲向了岸边,在靴子碰到水的刹那,腾空而起,只向小船扑来。王天逸看到腾空而来的胡不斩,拔剑就要迎击空中而来的敌人。但那条黑色蛟龙又现,别说那条龙了,连他带起的光晕王天逸都不敢碰,一碰之下,兵器必然不保。只好尽力朝后退去,站到了梢夫的身旁。那蛟龙触到乌篷船的船篷,船篷就像纸做的一样,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但突然一声大响,蛟龙消失了,船体同时一下巨震,这是胡不斩落入了船侧水中,他拿着那么沉的兵器也没能跳到移动的船上,但他马上扒着船弦翻身上来了。王天逸刚想冲上去,棍一伸,王天逸又无奈的退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那和尚在另一侧船头站了起来。“小兔崽子,居然让洒家我落水。现在你往哪里跑?!嘿嘿,我要怎么收拾你呢。”距离这个凶神不过五步的距离,看着胡不斩的狞笑,王天逸如坠冰窟。“兔崽子,不要四下看了。爷爷我告诉你,不要欺负爷爷不会水就想跳河或者凿船,在这个距离里,我可以保证在你的身体碰到水面或者剑尖碰到船板之前就让你变成一具无头死尸!说,其他两个呢?说出来说不定爷爷心情好会饶你一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