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大家都各自去睡觉。院子里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蟋蟀和狗叫。在唐青家院子的外面是一条小街,在街对面是一些商铺和小旅店。在一家旅店3楼的窗户打开着,可以隐约看见窗帘在飘动。在飘动的窗帘背后有一架高清晰的望远镜正对着唐青家的窗户,这架望远镜被拿在一个独眼的男人手中。“他睡了。”独眼男人说道,然后把望远镜倒立在窗台上。他只有25岁,但是看着象是35岁。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彪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几乎——当然除了他的老大之外,而老大也怎么不叫他的名字而叫他彪兄。任何人都可以从他跟脑袋一样粗的脖子上看出他有多健壮,也可以从他如猫般轻盈的步伐中看出他有多灵活。他摸出一包烟,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帮他点上,也顺手自己点了一根。另一个人叫“顺子”,打得一手好牌。他西装革履,保养得极好,即使在黑暗中你也可以注意到他白皙的皮肤。他看上去象个生意人,可是他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眼神却让人敬而远之。他们披星戴月地赶到这个城市,目标是他们往日的上司,原家族首席执行官——川江号子。只有家族的首领们才称呼他的名字:封肃。“明天早晨6点半我们就动手。那时候行人比较少,川江号子也要去上班了。这个时间正合适。”“对,时间确实挺合适,否则我们又得冒险了。”彪哥白了顺子一眼,他觉得顺子好象少了点以前的胆气。“害怕啦?”“不,我只是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低调点绝对有好处,任何时刻都尽量低调点。”“机票给我们送来了,明天上午8点的飞机,当时你在睡觉。”“这是不是太紧了点?”“时间有点紧,但也没啥关系。他要是肯合作,时间紧不紧都无所谓;他要是不肯,时间再宽裕有还是白搭。”彪哥扭着脖子,监视了一天他觉得脖子都酸了。他把手枪拿出来,把子弹噗哧噗哧地一颗颗退了出去。这些圆滚滚、黄澄澄的子弹让人看着舒服。它们安静、华丽却又致命。彪哥把所有东西检查了一遍,然后又利落地重新装好。“没什么事我就睡了,你辛苦点。”彪哥把枪揣回皮带,准备睡觉。“无所谓,我白天睡过,你今天不喝酒了?”“算啦,明天有正事要做,今天就省省吧。”“好。”第二天6点刚过彪哥就被摇醒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迅速地扼住对方的脖子。“是我,他起床了。”顺子说道。彪哥放开手,然后从**溜下来。他从冰箱里拿出冷牛奶和面包鸡蛋,几口就吃好了。他又拿了瓶牛奶,走到窗子前含混地说:“你快去吃。”然后接过望远镜继续观察。顺子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在保持他翩翩风度的情况下狼吞虎咽。等顺子吃完后他们把望远镜收好,把它藏进一个衣柜里。然后他们一起下楼,在一条街的拐角处等着。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封肃在街对面不紧不慢地走向汽车站,身上跟前天一样背了方方正正的包。彪哥大声喊道:“川江号子,川江号子。”但封肃好象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彪哥不停地喊着,有的行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封肃突然停下,回过头来。他们都不太理解现在的封肃,甚至他穿衣走路都跟从前完全不同。他好象完全融入了现在的生活,跟普通上班打工的没什么两样。但是这个回头的动作却让他们非常熟悉。封肃低着头,先从自己的肩膀望回去,然后抬起眼睛的同时身体也转了过来。对面两个人看到他转了过来都同时笑逐言开,挥动着手,但是他们另一只手却放在衣服里在皮带上。封肃只得站在那里,等他们过街。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了过来,彪哥说道:“号子哥,我们有件事要跟你谈谈。”封肃看着他们,他们曾经是他的左膀右臂,这几年他们好象都没怎么变,至少没象他这样脱离了家族。他淡淡地说道:“我洗手不干了。”“先谈谈好吗?”顺子说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洗手不干了。”“不要这样,川江号子,你不要这样。”“不,我不想跟你们说话,我赶着去上班。”封肃面无表情。“我们知道。”彪哥说。“褚爷让你们来的?”“是的,还能有谁。”“他要叫我回去吗?”封肃瞪着他们,手底下暗暗摆好架势。虽然对方都带着枪,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封肃有把握在他们拔枪之前就把他们打得睡在地上起不来。如果他们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就想立刻动手,然后……离开这个城市。封肃绝不回去。顺子和彪哥对视了一眼,顺子说道:“我看褚爷没这个意思,他是想请你帮个忙。”“帮什么忙?”“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所以我们要跟你谈谈。”顺子有些焦急地说。“川江号子,我们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我们为难好不好?你知道在我们仨之间至少能摆点道理。”顺子和彪哥稍微离开点距离,手握住了枪柄。封肃轮流打量着他俩,情况变得不太容易控制。这一点点的距离让他觉得没那么有把握了。他们很警觉。如果逃跑的话,他们俩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他打死。但现在也没这必要了,既然诸爷没叫他回去的意思,那也就无所谓。他放松下来,笑了一下。“顺子,不再把枪放裤兜里啦?”“不了,插皮带里也挺好。”“不害怕走火打飞你的蛋蛋啦?”顺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开保险也就不用怕了。”“好吧,我们谈谈,到哪去谈?”两个人也放松下来,把手放下来。“我们确实好久没聚在一起了,你还是那么结实。”彪哥拍了拍封肃的肩膀,他对身体结实的人总是保持着好感,,“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杯。”“先叫辆出租车再说。”顺子说道。“我们去哪儿?”封肃问道。“机场。我们搭飞机去成都。”上了车,封肃当着两人的面给公司请了假,说自己回老家奔丧。他关了电话后顺子笑着说:“干吗说自己奔丧啊,多不吉利。”“没什么吉利不吉利,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顺子看着他没说话。彪哥说道:“号子哥,你的挎包我来给你保管吧,完事之后我再还你。”封肃顺从地把包递给他,彪哥仔细地清点里面的东西。然后他从里面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写了个清单递给封肃。“别动那张画。”封肃说道。“什么?”“不要去碰那张画。”“嗯,我不会去碰它,它在一个夹子上。”“不要把那张画弄脏或是弄皱,否则我杀了你。”彪哥点点头,一直到达机场,他们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