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疼痛并没有减轻,但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却越来越憋闷,扬展认为自己必须得出去。他张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四肢乏力。他摸索着关上水龙头,然后哆哆嗦嗦地从洗澡间爬着出来。不行了,他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还非常恶心,恐怕即使是爬都没法爬到**,他简直想直接睡在地板上。但是爬上沙发应该可以,他模模糊糊地想道。最后他终于匍匐着爬上了沙发,倒在了软垫里。他的脑袋太疼了,他没有意识到刚才他要是晕倒在洗澡间里会有多危险,也没意识到这次封肃并没有出现。他如果在此之前看看心里的那个家的话,他就会惊讶地发现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家人都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地上。他们看上去象是在睡觉,但更象是昏迷。接着他会发现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花园里的花不再摇摆,空中飞舞的蝴蝶也凝固不动,云不再飘来飘去。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一切都显现出极不真实的面孔,一切都如死亡般地沉寂。他躺在沙发上,脑袋疼得他呲牙咧嘴。天啊,沈俊你为什么不来帮我了?他痛苦地想道,你不是帮过我吗?现在怎么不来了?我已经受不了啦。终于他的疼痛减轻了些,他感到昏昏沉沉的。哦,天啊,我终于可以睡了,以后我可再也不熬夜了。扬展闭上眼睛终于昏睡过去。他以为睡过一觉之后就会好了,其实这仅仅是另一事件的开始。在他的梦里,某些东西正在冲破禁锢,纷沓而来。扬展梦见自己站在暴雨里,身上的雨衣遮住了面孔,也遮住了手里的半块砖头。地面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砖头,他旁边有一幢即将被拆完的建筑。对面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她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扬展,你这是为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叫我蓝靖阳。”“蓝靖阳,我自问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你现在却要把我往死里逼。”“我知道,但是很抱歉,我不得不如此。”“难道你就那么恨我?难道你就不想想我对你有多好?”“抱歉,我不得不如此。”“你为什么这么让人琢磨不透,你为什么这么……怪?”这女人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这样,你早就应该离得我远远的。”“可是,你非要我说出来吗?你非要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吗?”“你真的想死了吗?”蓝靖阳愤怒地说道。“不,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你住口!”“难道你不也爱我吗?难道你以为我就感觉不到吗?”蓝靖阳举起手里的砖头,“说,说你永远都不再来见我,说!”“我……我没法说!”这个女人开始哭了。蓝靖阳把手里的砖头呼地一声朝她扔过去,但这个女人敏捷地躲开了。“你真的恨我,是不是?”“不。”蓝靖阳轻轻地说,“我从来没恨过你。”“那你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你也爱我?”“不!”蓝靖阳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我就是让我最恼火的事情。”他弯下腰又拾起另一个砖头,“说你永远都不来见我,快说出来。”“说你爱我!”这女人也怒吼起来。“我……我……”蓝靖阳突然张口结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这就象一个催眠者被告知他不能说“爱“这个字,而实际情况中他又必须要说出这个字。他愣了片刻,突然又扔出手里的砖头,那女人再次灵巧地躲开。从她躲闪的姿势可以看出她曾经受过特殊的训练。“妈的。”蓝靖阳骂道。他跑到乱石堆里,开始一块接一块地朝那女人扔砖头。他一边扔砖头一边嘴里叫着“绝不容许,绝不容许……”他半蹲着,象幽灵一样在石堆里往来穿梭,动作非常迅速。他每一次挥手、每一次转身都朝那女人扔出手里的砖头。他打得非常准,所有的砖头接二连三地朝着她的头上飞去。她起先灵巧地躲避着,但不久便开始尖叫起来。突然“啪”地一声大响,蓝靖阳吓了一跳,他站直了身体,看见那女人的手里拿着手枪指向天空。然后她把枪口放低,对准着他的脑袋,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蓝靖阳看着她,一动不动。“你绝不容许什么?”她问道。藏在雨衣风帽的面孔让人看不清楚,她只看得见蓝靖阳在大口地喘息着。“你绝不容许什么?”她冲他吼道。“我……绝不容许自己爱上别人。”她凝视着着蓝靖阳,凄凉地一笑,插回手枪,转身在暴雨中离去。在扬展的梦中,画面开始变了,变得痛苦万分,象是黑白色的。沈俊离开张天的房间,他闭上眼睛,从天文台上走了下来。林梦霜立刻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她刚才看见张天,他实在是太粗暴了,他差点把沈俊勒死。封肃也在,他准备沈俊真的要被勒死的时候去代替他。封肃知道这事也只能是他去做,因为他最结实,最敏捷,只有他才有可能摆脱张天的束缚。但是,代价会相当大。所有的人都非常紧张,还好,沈俊回来了。沈俊看上去吓坏了,走路有些不太稳。大家扶着他进了他的房子。唐青没什么话好说,也只是陪着他待会儿,还不能靠得他太近。沈俊的样子有点让人怀疑他神志是否还清醒,唐青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张天。林梦霜担忧地说:“你能哭得出来吗?你要是能哭出来就哭吧。”柳幽河在旁边看着,她慢慢走过去,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沈俊猛一哆嗦,把手缩了回来。柳幽河再次去拉他的手。这次他没有哆嗦,任由柳幽河握着它,但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们。接着他埋下头号啕大哭,眼泪不断地滴落在柳幽河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