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一起出门,买了一些水果和一瓶葡萄酒。然后他们走进一家商场,唐青买了一叠手帕。“这年头你还用手帕?”杜若兮奇怪地问。“不是,买给妈的,她喜欢收藏这个。”“啊,是的,我想起来了。”杜若兮说,“我小时候就在扬展家里看到过好多手帕,原来都是他母亲的。她现在怎么样?”“身体不太好,精神也不太好。我打算把她接过来跟我一起住。”“嗯,这样最好,至少也帮她找个保姆。”“不行,她受不了外人在家里晃悠着。这事我会尽快决定。”唐青说完打电话告诉过去,告诉她杜若兮将会跟他一起过来。“你承认扬展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吗?”杜若兮快速瞟了他一眼。“是的。”唐青说,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现在是了。”扬展的母亲叫刘郁茜,自从张天因**自己的继子入狱之后就一直独自带着扬展生活。张天的事情对她来说有些超出想象之外了。说起来她觉得这简直不能用难以置信、野兽,或者不是人这些话来形容,她认为这种事情不属于这个世界,它处在她的认知盲点上,即使一块石头开口说话也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震撼了。这件事给她造成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当她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悔恨得几乎想去自杀。但要是她死了,扬展怎么办呢?这个想法又让她打消了寻短见的念头。在之后的两年里,她受尽邻居当面的白眼以及背后的中伤。倒是扬展显得自在从容得多,甚至比以前更加胡闹。当然,她并不完全了解扬展的真实情况。她只知道扬展的性格多变,有时候象个孩子,有时候却象个经历颇多的成人。这个奇怪的现象处在她另一个的认知盲点上,她只是模糊地觉得搞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定是件非常艰深的事情。她从没真正想过去搞明白它,也从没细数过扬展出现过几种性格。她的头脑中有个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逻辑,那就是扬展的每种性格都很正常——胡闹也是一种正常现象——因此他也就很正常。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她的公司里,当她的一个朋友就此事向她求证时她差点晕过去。“不要说出去好吗?”她当时这样对她的朋友请求,但她自己也知道这根本没用,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以后的事情。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某对好朋友正在悄悄地耳语:“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别去告诉别人,只你我知道就行了。”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这个秘密就从两个人的窃窃私语火速成为两百个人的心知肚明……。两年之后,她再也无法忍受了。她把房子卖掉,换掉工作,在没有被压垮之前来到城市的另一端,在一个暂时能够保住秘密的环境里重新开始生活。“妈,我回来了。”唐青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扬展,进来吧。”刘郁茜从客厅出来,边走边说。“妈,这是杜若兮,跟我小时候玩的好朋友,我们碰见了呢。”唐青介绍。“伯母好,我是杜若兮。”说完,她照唐青事先的吩咐把所有礼物都递了出去。刘郁茜接过礼物,她没有笑,却有点慌张。“谢谢你,扬展跟我说了的,我还记得你。”她别扭地笑笑,然后埋下腰去给杜若兮找拖鞋,但手里的东西却又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水果开始滚了出来,她又开始去拣水果。当那瓶红酒即将掉出来时,杜若兮迅速把它抓住了。“没关系,我自己找,其实……我打光脚也行。”杜若兮说,然后对唐青使了个眼色。她发现刘郁茜有些慌乱,就像这个家从来没进过客人似的。“妈,您先进去,我来找拖鞋就行了。”唐青说完就把他妈劝到了客厅里去。杜若兮也没再找拖鞋,她象唐青一样光着脚走进去。吃饭的时候,杜若兮悄悄地打量着刘郁茜。她看上去很小巧,很瘦弱,明明并不是很老,但看着却象是风烛残年。脸上的皮肤很薄,几乎是透明的,让人担心如果做出夸张表情的话,那皮肤会不会绷破。脸色过于苍白,小血管清晰可辨。她被一口酒呛着的时候,她脸上的红晕就象个患了肺痨的病人。她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而且不停的东摸西摸,神经质得过分。仿佛那双手有自己的打算,完全不听主人的指挥。紧绷的身体,局促微笑,老是慌慌张张的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同情。杜若兮觉得她是那种软弱善良的、从没真正快乐过的女人,她就象是在寒冷的深秋,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凋零的一朵花。刘郁茜问了问杜若兮的情况,杜若兮照实回答了她。每当杜若兮看她的时候,她都迅速躲闪着目光。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作出一个殷勤好客的主人姿态,可这对她来说又些困难。唐青跟她说了一些最近的生活里的事情,时而有意无意地那话题引到杜若兮身上。唐青和杜若兮尽量表现得自然从容一些,但好象并不管用。当他提到他们戏剧性地相遇时,刘郁茜象是没听懂。“纹身可以飞起来吗?”当听到扬展画的女战士有一个正在飞离的纹身时,她瞪大眼睛问。“那不过是想象的。”唐青说。“那它飞起来,会不会掉层皮?”“这个……呃,应该不会,它就象是魔法。”“那这个女战士是个仙姑吗?”“啊,算是吧。”唐青尴尬地说。“哦,那么那个男战士是个魔鬼喽?”“我没想那么多,它只是我构思的一个画面而已,没考虑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唐青挠着自己的头皮说。刘郁茜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就没再接着问。“不管怎么说,我遇到杜若兮了呢,多巧的事,对吧?”“嗯,对,对。”刘郁茜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仅仅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