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扬展每天都要花些时间翻看那些家庭画本,有时候唐青陪着他一起看,偶尔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他会找机会问问唐青,但他不太想直接去问画下它的人,这样做有点象是打听别人的隐私。唐青会告诉他那画里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扬展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占用这个身体很长时间。他就象以前把书带回这个家里一样,他用眼睛把家庭画本一页一页地照下来,然后回到心灵的家里慢慢看。同时他变得不那么冷漠了,除了正常的睡觉时间之外,他尽量跟大家在一起。前段时间他有些羞涩,有些缺乏打破多年僵局的勇气,而现在他已经突破了这一点。就像一个参加跑步的运动员,他要先活动一下热热身,踩一踩跑道,最后才摆好架势,等待发令枪响了之后才冲出去。大家看到扬展的样子,心情却有些复杂。他们看到一个家人正在苏醒,正在回归,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扬展没有料到想象中的唐青竟然能够让自己做出改变,实际上他心里很明白,这其实是是自己把自己说服。当时从杜若兮帮忙开了个头之后到他从唐青的那张椅子背上滑落在椅子里,整个过程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唐青的情绪变化以及他内心的感受。他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时他是他自己——胆怯、畏惧、处于半封闭状态的、需要抽打才会朝前迈步的自己;而当他坐到唐青的椅子里时,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头脑发生了变化。许多约束不见了,许多乏味的语言不见了,杂乱的色块突然组成一副完整的图画,微弱断裂的火花突然变成了毫无羁绊的、汹涌的电波。当他结束对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杜若兮微笑不语,最后她感慨地说道:“成长一向都是痛苦的,但是同时也充满了惊奇,你将不会再错过什么的了。”扬展不得不同意这句话。这些日子院子里的天气又开始有些阴了。这是因为总会有人心情不太好受。虽然他们当时很快就接受了即将被融合的事实,但这件事给大家造成的影响却不象接受它来得那么简单。在一天夜里开始下雨了,虽然不大,但是却下了很久,就像秋天的雨那么缠人,那么有气无力,轻微的哭声从林梦霜的房子里传了出来。此时扬展正在唐青的屋子里看家庭画本,唐青瞟了眼窗外,转过头来说道:“看看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扬展没有回答,然后他们同时听到外面有人突然打开自己房门的声音。扬展和唐青走了出去。他们看到蓝靖阳正跨出自己的房门,怒气冲冲地走向林梦霜的房子。当他正在穿过院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不动了。接下来他一直就在雨里站着,愣愣地看着林梦霜的房子。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敲林梦霜的门,而是转身走了回去。当天晚上的雨一直下到天亮。扬展大约每个星期去杜若兮家治疗两、三次,有时候这种治疗就跟闲谈差不多。杜若兮一直不想找柳幽河说话。面对一个从前的自己,这不是看看自己的小时候的照片那么简单,要跟她说话,交流,提问,回答。有的人觉得无所谓,但杜若兮觉得这事挺不容易接受,她总觉得这有些诡异,而且,这事躲不过去。“柳幽河。”这一天杜若兮终于要求见面,她看着柳幽河转动的眼珠叫道。“你是杜姐姐,唐哥哥跟我说过的。”柳幽河笑嘻嘻的,她的声音很尖细,确实象个孩子。“对,我是。”杜若兮的眼睛闪了一下。“你比林姐姐长的好看。”“谢谢你夸我。”杜若兮笑了,她居然觉得很害羞,这就象自己夸自己。“不用。我还想谢谢你呢,扬展哥哥现在好多了。”“嗯,你觉得他好了多少?”杜若兮问。“许多许多,他现在又开始跟我玩了,以前他老是去睡觉,都不怎么理我。”“现在他都做些什么?”“玩,跟我玩,跟大家玩,看家庭画本,每天拉着我去散步。”“家庭画本是什么?”“家里人画的一些画呗。出了什么事,或是有了什么想法,我们就把它画下来。我们不爱写,爱画。”“唔,它是个不错东西。”“我看它也不怎么好。”“为什么呢?”“因为大部分我看不太懂。”杜若兮微微一笑。她觉得柳幽河蛮让人喜欢。“你叫扬展是扬展哥哥吗?”杜若兮问,她以前也一直这么叫他。“是啊,这么叫他好不好听?”“好听,很好听。扬展哥哥怎么叫你?”“叫我柳幽河,有时候叫我幽幽。但是最先他好多次叫我杜若兮。”杜若兮心里稍稍**了一下。“杜姐姐,你说他是不是觉得我们长的很象?“柳幽河问道。“可能吧。“杜若兮有点不自在。“可我觉得我们长的不象,你都那么大,可我是个小孩儿。”“也许我们以前长的象。”“哇,有可能哦。会有多象,跟双胞胎那么象?”“我估计可能要比双胞胎更象点。”杜若兮似笑非笑地说道。“镜子里那么象?”柳幽河瞪大了眼睛问。“大概是吧,有可能。”“唉,你真该到我们家里来,太可惜了。”“为什么这样说?”“你来了的话,他们绝对分辨不出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这多好玩啊。”杜若兮哭笑不得。“告诉我,最近其他人开心吗?”杜若兮问。“不太开心,林姐姐还哭过。”“你知道她是为什么哭吗?”“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就要组合成个大金刚了。”“你说什么?”“封哥哥跟我说过,我们以后不能再四处走动。我们要组合起来,就象《变形金刚》里那样,几个小金刚组成一个大金刚,然后大金刚带着我们几个小金刚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