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奇故事》杂志社在一幢漂亮的写字楼里,这意味着门口有警卫,楼下有停车场。杂志社包租了整个第十层楼。扬展在写字楼门前下车后快步往里走。他在门口拉住警卫问道:“我们社长来上班了没有?”“来了,不到一分钟之前。”警卫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手表说。“该死。”唐青开始跑起来,他指望社长还没上电梯,这样他还可以勉强不算是迟到。但是电梯已经启动了,唐青晚了一步。他苦笑着想要是封肃的话,很可能比电梯跑得还快。他闭了下眼睛,看了下心里的那个家,但是并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封肃。而一般这个时候封肃会牵着柳幽河的手在院子里散步、或是找地底下的虫子,或是天知道在玩什么。他看了眼封肃的房门,那扇门紧闭着。这有点奇怪,封肃一般是不会关门的,为了应对某些突**况,封肃早已习惯把门敞开着,关上房门反而会让他觉得憋闷。封肃现在没跟柳幽河玩,而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唐青撇撇嘴,睁开眼睛回到现实当中。这时候电梯来了,他快步走了进去。张天紧跟着也下了出租车,跟着走了过去。他看见大楼门口有个卖报刊的老头,他眼珠转了转,然后问道:“大爷,那个刚过去的年轻人是在这幢楼里工作吗?”老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看见他正在跟门口的警卫说话。“说话的那个吗?“老头问道。“是的,就是他。”“你问这个干啥?”老头问道。“我看他有点面熟,但又不好去招呼他。”“哦,他是在那里面上班,他是个画画的。”张天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他是画画的?”“咳,这还用问,他经常手里拿着个大夹板,那夹板里全都是画。”“哦,谢谢您。”他看到距离越拉越远,他马上离开老头跟了过去。一个画画的,一个警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寻思着,这事越来越变得不同寻常了。张天走进大楼,看见他象是正在等电梯。张天不想被认出来,慌忙转身,但是不去盯住的话,张天又担心他会失去踪影。张天心里开始发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拿余光瞟着。这时候,那个警卫慢慢走了过来。“喂,你有啥事?”警卫问道。张天看了警卫一眼,然后迅速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没什么事。”“这里是办公场所,没什么事的话就请离开吧。”张天一时没有说话,他紧张地思考着,然后说道:“我来找那个画画的,但我忘记该怎么称呼他了。”他拿拇指比了比后面,“就是背了个挎包的那个。”“找他干嘛?”警卫追问了一句。“咳咳,”张天抹了下嘴唇,“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想请他画张广告画,让我来先跟他谈谈。可我突然忘了他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招呼他。”张天说完还尴尬地笑了笑:“人老了。”“哦,他啊,杂志社里上班的,是个美术编辑。”“哦,老板只是告诉我他的名字,然后就叫我来这里找他。”“嗯,老板一句嘴,下面跑断腿。”警卫看似颇为理解地摇摇头,“他在《惊奇故事》杂志社,你上十楼吧,你就说找美术编辑扬展就行了。”这一瞬间张天是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五雷轰顶了。他愣得就象是一座难看的雕塑。这次他不仅心跳停止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眼前发黑,瞬间仿佛回到了14年前的那个下午,现在跟那个下午极其类似。多么相似地难以置信,多么相似地不堪忍受,多么相似地令人震惊……他就象见到了鬼似地盯着这个警卫。“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警卫奇怪的问道。“我没事,挺好。”张天深呼吸了两下,“人老了,早晨又没吃东西,赶了很久的公共汽车,有点累。”“你要不先歇会儿再上去?”警卫说道。“没事,我这就上去,老板交代的事情耽误不得。”“嗯。”张天慢慢走到电梯跟前,进去之后他根本就没上十楼,他上到顶层,坐在楼梯上。他休息了一下之后下到一楼,从应急出口走了出去,他不想再碰到那个警卫。这一天他都有点魂不守舍。上班地方的那些同事或是徒弟都知道他不爱说话,因此他也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一天他的身心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就像一只猛兽见到猎物时的那种情景——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肾上腺素猛增,肌肉里充满血液,随时准备以最快速度冲出去。但是此时张天并没有什么猎物,因此这种状态让他极不舒服,非常疲乏。直到他回到家里,他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面前,一盏台灯把桌子照得非常明亮,就象他准备打一盘台球。他的手臂支在桌面上,两双手的手指头互相轻轻地敲打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漫不经心地把它们一张一张排过去,然后又把它们收拢。他会用扑克牌算命,一种古老的、吉普赛人的算命方式。但是他一直没真正算过一次,他一向不太在乎这个。他在虐待小扬展的时候没有算过,因为他从没想过扬展会打翻天印;在监狱里他也没算过,因为那是不言而喻的。但现在他想算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复仇大计正在受到威胁,正在流产。就象一个孩子正开始从滑梯行往下滑的时候,突然看到在途中有一颗尖端朝上的铁钉。他把扑克牌再次收拢,把它们摞整齐放回去。不,他不想算命,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去把这件事了结,他下这个决心已经很久了,他也等待很久了。“没有什么,他发现我了,但是他没意识到我也发现他了。”张天想道,“他以为自己在暗处,但真正在暗处的是我。”这个晚上他彻夜失眠,苦苦思考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