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此次前来说是说探望下佳期和亦函,但事实上却是老夫人让她来看看亦函的情况,若是亦函的情况还没好转的话,那么也就没什么留她的意思了。 毕竟他们卫府不是善堂,要的是能做事的丫头。佳期和小棠对于绛珠过来的原因都心知肚明,不过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的接受又是一回事,佳期忍得很是辛苦才没有像绛珠说出求情的话来,小棠更是一直用一副要哭要哭的表情看着绛珠。“你们俩儿这是干嘛呀?不欢迎我来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绛珠尝试想要让气氛轻松点,可是除了她自己干笑了两声,佳期和小棠的表情反而更凝重了。绛珠伤脑筋的看了看她们俩儿,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抛向了卫央,卫央摊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拿过佳期床头的话本就看了起来以表明自己是路人甲的身份。绛珠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佳期和小棠:“你们俩儿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办法呀,老夫人那儿你们谁有本事谁去说情吧。 再说亦函这个样子呆在府里也不见得能落着多大的好,少奶奶,总不成让您一个当主子的反过来去伺候一个丫头吧?”佳期扁了嘴委屈道:“那能不能请绛珠姐姐回去先跟老夫人说亦函已经好多了?或者至少等到亦函真的再好一些了再送她出去?她现在这样子就出去了,可有谁来照顾她呢?”绛珠面有难色:“这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月了。 按理说就是受惊过度也该回魂儿了吧?老夫人那边是瞒不住的,不过老夫人也不是那么无情地人,虽然要遣了亦函出去,可念在她也在府里呆了这么些年,做事儿麻利人也本分,会给她爹娘一小笔银子让他们好生过活的。 再说了,就算亦函不出这事儿。 她爹爹也已经来寻过掌院嬷嬷说项,毕竟亦函当年送进府来的时候说好了只卖十年的。 她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过日子才是,总不能真的在这园子里一辈子就这么着吧?我知道少奶奶跟她感情深,不过如果少奶奶真的是愿意为亦函着想的,还是让她出去了地好。 ”小棠听了绛珠的这一番话早背过身去偷偷抹泪了,佳期仰着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她其实之前早就跟小棠商讨过无数次如果这事儿真地发生了时她们应该怎么做。 可那时就是嘴上说说,讨论来讨论去也都觉得亦函只有出府才是正途,可真要面临亦函被遣的现实了,她们俩儿却谁也不愿意亦函走了。“绛珠姐姐,真的不能再通融个十天半个月的么?”佳期吸了吸鼻子还在做垂死挣扎。绛珠摇了摇头:“亦函这样子在府里拖得越久越不是个事儿,再说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还不是也要把她送走?就算老夫人答应了让她再留几天,你们看着她不也是徒留个伤心泪流?不若早早让她出去了的好。 我听掌院嬷嬷说亦函的爹已经给她相好了人家,男方是个挺聪明勤快地老实人。 虽说亦函现在失心疯还没好,可男方家里还是愿意娶她过门。 对于一个女人不就是图找个知道心疼人儿的好相公么?少奶奶、小棠,你们俩儿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呀。 ”绛珠的话说的在情在理,即便是佳期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挽留亦函了,于是她只能一脸哀戚的垂了眼拍了拍小棠的肩膀,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向绛珠做了个“请”的动作:“绛珠姐姐请去看看吧……”话没说完已经说不下去了。 佳期紧紧抓住了小棠地手,两人一同哽咽了起来。“唉,看着你们俩儿这样子我还怎么忍心进去看呀?反正你们也晓得我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不若我这就回去禀明老夫人,请老夫人自行定夺此事,如何?”绛珠一手拉过一个分别给她们擦掉一脸的眼泪,没想到她们两人居然就一左一右的拦住她大哭了起来。卫央不声不响的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去,拉着佳期的胳膊轻轻一带就将佳期带到了自己怀里,他皱眉看向绛珠难得地开口问道:“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么?亦函在我们卫府也呆了十余年了,怎能因为她现在有病了就将她赶出去呢?何况她这病……嗯。 也算是护主有功么。 就不能看在这个情面上就让她呆在咱们府里?难道咱卫家就连一个多一个丫环的口粮都给不出了么?”绛珠听卫央也帮着求情更是长叹了一口气:“少官啊,您这段日子随着老爷和良总管学着管家和打理铺子里的事情。 当是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卫府确实不缺一个丫头的口粮,但是亦函这情况不光是只管她吃喝就成的,别的林林总总的花销想必您心里比我还清楚。 况且现在是亦函的亲爹亲自上门来请求带她回去,而亦函在我们府里的契约早就到年限了,我们又有什么借口再留下她呢?若是她能自己开口说明不要回去还好,可是她现在地情况……唉,少官,您跟少奶奶都是重情重义地人,我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呀,亦函跟小棠我是看着长大地,她就跟我半个妹妹似的,现在说要遣了她去就要送她走,我这心里也不好过,我也在老夫人面前求了好几次,可老夫人说的也都在理不是?咱们只想着自己的一己私心想让亦函留下,却忘记了送了亦函出去或许才是最好的。 现在可能刚面对这事儿大家觉得难受些,可往后也不是不能再走动么,亦函以后若是好了也可以回来看看咱们的嘛。 ”卫央闻言也一时默默无语,只拍了拍佳期地背以示安慰。亦函被遣一事。 就此定案。绛珠去回了老夫人,许是提起了卫央也为亦函求情的说辞,所以老夫人最终还是多给了五天的时间让佳期和小棠帮着亦函准备离开时要带走的行李等物。这五天凝思园过的真的愁云惨雾,小棠的眼泪基本都没停过,一双大眼现在彻底肿成了桃核,她将亦函地四季衣裳连着自己的不少衣裳都打成了一个包,还有亦函攒下地珠钗首饰和月钱什么的统另装了一个匣子。 佳期也从自己的妆奁里拣了几件儿不是太贵重的(太贵重的她也不敢往出给)腕钏戒指耳坠儿什么的让小棠一并收了,然后她这五天基本就窝在厨房里拼命做点心了。 而且都拣着亦函爱吃的做,不但每天都让亦函吃好喝好,还偷偷地装了几大食盒准备让她走的时候一起带走。再不舍得分别得时候还是来了,亦函要出府的那天,一大早佳期和小棠就起来了,佳期亲自下厨做了丰盛的早点,小棠则将亦函梳洗打扮的清爽又整齐。 三人拉着手一同在餐桌前坐下。 佳期给亦函盛了碗生滚鱼片粥放在她面前,话还没说一句眼泪扑簌簌的就流了下来,小棠见佳期哭了顿时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亦函,今儿个你就要走了,其实你出去了也好,你这性子太直太冲,实在不适合在这大宅子里生活,而且你跟着我这没名没份的少奶奶也没什么出头地日子。 倒还是委屈你了。 还有这次若不是我先对你说那重话,你也不至于赌气跑出去,若是我先让小棠出去追你,你也不用碰上这事儿,说起来,这祸端倒还是我给你惹下来的……”佳期拉着亦函的手越说越伤心。 眼泪不断的掉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总之,真的对不起你了,希望你离开这个环境后能更加开心快乐地生活,也希望你爹给你找的那个良人真的能待你如珠如宝,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快点想起我们来,然后还可以写信告诉我们你过得怎么样,亦函,我们真的很舍不得你!”佳期哭得抽抽搭搭的。 忽然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 她起先以为是小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可那只手一直固执的在抹去她的泪水,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才发现帮她拭泪的居然是亦函,而且亦函消瘦了不少地鹅蛋脸上也挂着两行清泪。“呃,亦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清醒了?”佳期倒吸一口气,鼻涕眼泪和口水差点呛着自己,她捧着亦函地脸惊喜的尖叫,连小棠也顾不得擦掉满脸地眼泪就凑了过来看亦函的样子。“小棠,你快看,亦函她知道我在伤心,她看到我哭她也难过,你看到没有?”佳期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小棠在看到亦函的两行眼泪顿时也破涕为笑:“真的呢,少奶奶,亦函醒过来了,她这次不用离开了。 ”“谁说亦函不用离开的?”正当佳期和小棠两人兴奋莫名的时候,绛珠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绛珠姐姐。 ”佳期和小棠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不一会儿绛珠苗条的倩影就转了过来。绛珠看了看满桌丰盛的饭菜和脸上犹有泪痕未干的佳期和小棠,她无奈的长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看了看亦函才开口道:“你们自己看看清楚,她除了会流泪了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表情了,她根本就还没有好。 ”“可是她最近都很安静了,也不会惧怕陌生人了,您看,您现在站在这儿她也没有尖叫什么的,她真的已经好多了。 ”佳期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就站了起来将亦函掩在了身后,那样子又像是不想亦函送走了。绛珠摇了摇头:“少奶奶,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亦函的遣出书已经签好了,即使她现在好过来她也不再是咱卫府的丫头了,她爹爹也已经早早的赶了马车过来等着将她接走,我现在过来就是带她过去的。 ”佳期咬着嘴唇看着绛珠半晌才颓然的往旁边站了去,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再掉泪,她轻轻闭了闭眼说道:“是的,姐姐说的没错,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干嘛?不若开开心心送了她走还好。 我求姐姐允许我随你一起过去,我想看着她离开。 ”绛珠为难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