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辰,晚上吃什么啊?”陈宇兴不玩电脑了,捂肚子,上午从家里逃出来,又转了几个商场,草草吃了个面包而已,又被乌鸡汤一勾,那馋虫早蹦出来了。肖如辰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可是什么都不想吃,于是摇头:“我不想吃东西,你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吧。”“外面的东西好难吃啊。”陈宇兴皱眉苦恼,怀念阿姨的菜,可是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回去,他妈肯定准备了一堆的话留给他,唉,她怎么就不出国或去外地考察呢?肖如辰有热宝,又喝了暖暖的鸡汤,觉得肚子舒服多了,把头捂在靠垫里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真的,你会做饭?”陈宇兴跳起来,转而泄气,“你身体不好,怎么做啊?”肖如辰摇头:“没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帮我洗菜,我做,一会就好了。”“洗菜?”陈宇兴为难地重复,扯唇角,“可是我不会。”“洗菜有什么会不会的?”肖如辰好笑地看他,“反正你自己选择啦,帮我洗菜我做饭给你吃,不然自己出去饭馆吃。”陈宇兴衡量,咬牙,“好,我帮你洗菜,不过你得教我。”“行,我当然得看着你,不然你没洗干净怎么办。”肖如辰白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去买菜。”“什么,还要买菜啊?”“我今天都没出门,当然没买菜,不买你吃什么?”肖如辰反问,“对了,你不会从来没买过菜吧?”陈宇兴讪笑,“看过别人买菜,在超市。”肖如辰晕,“那这样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然后我给你写清单你去买,可好?”陈宇兴眼睛一亮,“真的我想吃什么你都会做?”肖如辰看着他的馋相,不由失笑,“也不是啦,你先说说我才知道会不会啊。”她的厨艺可是得到爸爸的亲传的,虽不十分出色,但也算是拿得出手啦。“那我想吃肉,鱼,海鲜,鸡鸭什么都行。”陈宇兴想的也只能是这些,菜不在考虑范围之类。“太笼统了。”肖如辰皱眉,“这样吧,我决定做什么好了,你给我笔。”陈宇兴忙找了纸笔给她,“行,只要不是青菜什么都行。”肖如辰低头写,“咦,你不吃青菜?”陈宇兴苦大仇深地皱眉:“难吃死了,嚼也嚼不烂的。”“这样啊,那就加上油麦菜好了。”“不行不行,吃什么油麦菜啊。”陈宇兴扯肖如辰的笔,“肖如辰,你不会故意害我,要我吃青菜吧?”肖如辰白了他一眼,“这么大人还挑食?自己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不做呢。”陈宇兴嘟嘴:“反正做了你自己吃,我不吃。”肖如辰继续写,“羊肉吃吧?”陈宇兴忙答应:“只要是肉我都吃。”“那我们做羊肉炖萝卜好了,冬天滋补。”“不错不错。”陈宇兴眉开眼笑,“肖如辰,没想到你还是个贤妻良母的料子啊。”肖如辰眼帘顿敛,“不过自己凑合活着罢了,说什么贤妻良母!”陈宇兴顿时住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扯过肖如辰手里的纸,装做不懂肖如辰的失落,“可是我不认识这些东西怎么办?”“嘎,那你吃过没有?”肖如辰的思维被他转移,捂额头。陈宇兴点头,“吃过做好的,没见过生的。”肖如辰翻白眼,“那菜市场一家家问去,反正连重量我都给你写好了。”“哦。”陈宇兴有点蔫,“问就问呗,了不起啊。”穿衣服出门。肖如辰追出客厅问:“知道菜市场在哪里吧?出了巷口向左就是。”“什么,还要去菜市场?”陈宇兴穿鞋的脚放在半空,“我去超市。”“不行,超市多贵啊!”肖如辰瞪眼睛,“大少爷!”“行行,菜市场就菜市场好了。”陈宇兴怕肖如辰再啰嗦,赶紧穿鞋走人,“你别出来了,开门有冷风。”肖如辰心里又是一暖,这个大男孩看似什么都不会,成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心地是如此善良,有时候体贴的让人不能不感动。陈宇兴刚走一会,他的手机就开始叫,肖如辰当然不理,但那手机却像充足气的皮球越叫越兴奋,断了响,响了断。肖如辰被吵的没法,拿起来看本地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手机,赶紧说:“您好,陈宇兴出去了,麻烦……”“呀,宇兴不在啊,你是谁啊?”一个中年妇女很温和的声音。“我是……他朋友,他一会回来我让他给您回电话?”肖如辰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他晚上回来吃饭不,我是他阿姨,你就说……说他妈回来了,等他吃饭呢。”“原来是阿姨。”肖如辰顿时觉得心暖和起来,就是那位给她煲汤的阿姨吗?“你是宇兴的女朋友吧?有空跟宇兴回来玩啊。”阿姨乐呵呵地心情很好。肖如辰黑线,却也不好解释,“……阿姨,今天谢谢您的汤。”“没事没事,明天我还给你熬,让宇兴给你拿去啊,宇兴啊,那孩子自小没照顾过人,又粗心,姑娘你啊别生气,多教教他就好了,其实他很听话乖巧的……。”肖如辰忙谦虚地答了几句,那阿姨的话还真多,肖如辰觉得额头开始冒汗,陈宇兴有时候话罐子似的,原来是有渊源的,不过几句话后阿姨就说有人找她,这才放了电话。肖如辰摁了挂机键,松了口气。这可真是个无法解释的误会。一会后,陈宇兴带着一股冷气回来,肖如辰一见他手里大大小小超市袋子就皱眉:“不是说去菜市场嘛。”陈宇兴脱衣服,然后从袋子里抓出一双大号的毛茸茸的拖鞋,“嘻嘻,去买鞋啊,顺便买菜。”肖如辰瞪他,他却乐呵呵地换鞋,嚷:“哇,好舒服,别拿半只脚在外面的强多了。”肖如辰一见他那双毛茸茸淡黄色的拖鞋忍不住笑:“还真是幼稚,穿这种小女孩喜欢的拖鞋。”陈宇兴踢踏着脚在屋子里转圈,“嘻嘻,多温暖的颜色啊,哪里像你一身黑不溜秋的,像个小寡……刮鸟。”陈宇兴脑子转的飞快,换了个不伦不类的词。肖如辰跟他相处多了,就知道他话里话外没个正经,也懒得生气,抱着手说:“刚才我帮你接了你阿姨的电话。”陈宇兴翻腾买来的东西,“阿姨?她说什么啦?”“她说问你晚上回去吃饭不,说你妈等你一起吃饭呢。”肖如辰自动忽略后面那些所谓“女朋友”的话。陈宇兴呼地站起来,跑进房间就关了手机,“还好还好。”“还好什么?”肖如辰奇怪地看他。他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呼口气,“还好不是我妈。”“你妈怎么啦?”陈宇兴眯她,“那么八婆干嘛?”肖如辰便不再追问,“天不早了,准备东西吧。”陈宇兴便丢了家里的烦心事,提了菜进厨房,肖如辰脱了羽绒服,又加了件大毛衣身上,才进了厨房,开始指挥陈宇兴洗菜。于是耳朵便开始起茧般听陈宇兴抱怨,洗油麦菜嘟囔,洗羊肉都恨不能捂着眼睛了,一会说水冷,一会又说肉膻,一会说恶心,总之那嘴巴就没有停的。肖如辰也懒得理他,只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生怕他偷懒。不一会陈宇兴就开始满头大汗,那厨房也被他搅得狼藉一片,水渍,菜叶,肉沫乱飞,肖如辰忍住呻吟,终于说:“大少爷,你不要告诉我从来没进过厨房吧?”陈宇兴伸开修长的十指到肖如辰面前,“看我这纤纤十指,像干活的吗?再说君子远离庖厨,我大男人进什么厨房啊!”肖如辰翻白眼,无力地说:“羊肉沥干了,切成块。”陈宇兴拿刀,怎么都不顺手,苦着一张俊脸,“早知道这么难,我就出去吃饭了。”肖如辰见他连拿刀的架势实在不咋地,这样下去不能担保他不会切了手,只得咬牙说:“行了,出去吧,我自己来。”“不行,书上说你不能受冷见凉水。”陈宇兴说的煞有其事,“不就是切菜吗,这还不容易?”挥舞着菜刀,找方位,半天还是不知道从何下手。肖如辰找胶皮手套,“我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多少年了,不都过来了吗。少啰嗦了,让一让。”说着拿过陈宇兴手里的刀,“帮我烧点热水总会吧?”陈宇兴忙点头,“这个以前在你这里干过,会。”陈宇兴看肖如辰麻利地切肉,切萝卜,放佐料腌肉,咂嘴:“吃个羊肉这么麻烦啊?早知道吃个简单点的。”肖如辰腌了肉,摘下手套,倒热水烫手,“油麦菜简单,一会全部给你吃。”“不要!”陈宇兴回答的很坚决也和迅速,“男子汉大丈夫打死都不吃油麦菜。”肖如辰“噗哧”笑了出来,出厨房,找纸巾擦了手,陈宇兴踢踏着脚跟出来,“姐姐,来我帮你暖手。”说着抓起肖如辰的手握在手心,“怎么样,我手很暖吧?”肖如辰呆愣地看着他满面真挚笑容的脸,他的手的确很暖,只是……肖如辰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用,谢谢。”冷淡,疏离,陈宇兴有片刻失神,转而又没心没肺地叫:“狗咬吕洞宾的肖如辰。”砂锅闷羊肉需要一个小时,加上准备菜腌肉炒菜的时间,吃饭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陈宇兴窝在沙发里像肖如辰似的捂着肚子呻吟,“肖如辰,你这个坏女人,要饿死大少我啊。”肖如辰关了厨房的火,敲他的头,“有白米饭,你可以吃啊。”陈宇兴馋着脸扯肖如辰毛衣下摆,“姐姐,没菜我怎么吃饭啊?”肖如辰好气又好笑,“已经好了,准备吃饭啦。”陈宇兴一跃而起,哪里还有刚才半分虚弱?这顿晚饭让陈宇兴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世界又是如此黑暗。当他吃到认为此生最美味的羊肉炖萝卜时,觉得刚才的煎熬和饥饿时如此的值得,有肖如辰做饭的生活是如此美好;当肖如辰笑眯眯地把蒜蓉油麦菜塞进他碗里时,我又觉得世界这是黑暗。他抗议,肖如辰就拿羊肉做威胁,一口羊肉一口青菜,生活便在甜蜜和痛苦间彷徨。所以吃完饭,陈宇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意犹未尽还是意兴阑珊。所以当肖如辰推他去洗碗时,他是如此悲愤,“肖如辰,我最讨厌洗碗啦。”所以在学校他从来不用饭盒打饭吃。肖如辰笑眯眯地摊手,“我不能见凉水。”陈宇兴哑然,任命地进厨房,已经很小心,还是不幸地没捏住一个盘子,肖如辰听见盘子清脆的爆裂声,跑进厨房,一眼就看见陈宇兴摊着两只手无辜地看着她。没办法,叹气,“我来吧。”陈宇兴内心高兴极了,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是不能用凉水嘛?”“笨蛋,不是有热水吗,我没告诉你可以用热水洗碗的吗?”肖如辰无辜地套上手套,向陈宇兴眨眼睛,果然陈宇兴立马跳脚,骂肖如辰是“没良心的坏女人”,肖如辰一看他龇牙跳脚,就觉得心情很好。肖如辰窝沙发里假寐,陈宇兴继续上网与美眉瞎侃。“陈宇兴,你还不回家啊?”“哦,今天不回去了。”人家答的极为顺口。肖如辰倏地睁开眼睛,“……你想干什么?”人家还是不在乎噼啪地敲字,“你的床不是大的很嘛,你挪一挪就够我睡了。反正又不是没在一个房间睡过,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不行!”肖如辰黑脸反对,“你把这里当你家了还是旅馆了?”“旅馆了,你就算钱好了。”陈宇兴正与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聊天,心思根本不在状态。“你!”肖如辰气噎,起身“啪”地关了陈宇兴的笔记本,“立马收拾给我走人。”陈宇兴无辜地看肖如辰,“不要啦,姐姐,天那么黑我怎么走啊?”“再黑也有路灯,更有出租车。”肖如辰从桌子底下拽起他的包,“立马滚蛋!”陈宇兴抓住肖如辰的手,“求求你啦,姐姐,你看我多清白多善良的一五讲四美大好青年啊,不过借你一小小片床位躺一个晚上就好了。我今晚是真的不能回去。”摇晃肖如辰的手,像小孩子一样嘟嘴,“姐姐,求求你啦,我肯定很老实的。大冬天的,你身体又那样,我能干嘛啊?”“啊,你还想干嘛?”肖如辰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你更得滚蛋了,这是我房间,我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留你一个男人同居啊?”“不是同居,是同床而已。”越说越不像话,肖如辰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殷红了。“滚!”肖如辰也不帮他装东西了,拉着他的手往外拖,陈宇兴便死死地坐在椅子上,任由肖如辰怎么拉都不起身。“姐姐,那我一晚上不睡觉,上网可以吧?”“不行。”“这都不行啊,你太残忍了。”陈宇兴眼珠子乱转,使出杀手锏,“你以为我不愿意回家啊,不还都是因为你!”肖如辰果然不再拽了,只还扯着他的手,“怎么因为我?”“我妈在家拿着棍子等我呢。”陈宇兴可怜巴巴地看肖如辰,“因为……因为我昨天进了警察局的事。”“真的?”肖如辰疑惑地看他,“那也因为你自己要打架才进去的啊?”“是啊,打人的是我,可是我为什么要打那猪头啊,我跟他又不熟,因为什么才会去揍他的?”肖如辰气软,“我又没叫你替我出头。”“是啊,你没叫我做的事多了去了,我不也做了很多?”陈宇兴抓住她言语里的退步,“我不过躲两天罢了,姐姐,你就好心收留我啦。你不知道,我妈很恐怖的,他真的会打我,很疼的。嗯?”陈宇兴继续晃肖如辰的手,好看的凤眸带着企盼、哀求、可怜,跟路边的小狗一样,让人无法拒绝。肖如辰的心开始松动,“那你坐在这里上网,反正不许睡我的床。”“行行,我正要陪美女聊天呢。”陈宇兴忙不迭地点头,眼底滑过一丝得意。只要再挨两天,他妈要去欧洲为期一个星期的访问,那他就躲过这一劫了,当然他妈肯定不会像他夸张说的那样打他,但叫警卫看着让他几个星期不出门这种事却是做的出来的。至于他爸,向来对他睁只眼闭只眼,进警局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肖如辰夜里睡的不踏实,爬起来上厕所,手撑起来却按到柔软的肌肤上,窗帘并未拉上,窗外路灯的幽光照进来,肖如辰已经看清自己是撑到陈宇兴的脸上了。陈宇兴睡梦中吃痛,梦呓着翻了个身,反手抱住肖如辰的大笨熊又沉沉睡去了。肖如辰叹口气,大冬天的,真不能半夜把他推下床吧?夜色幽光中,陈宇兴的睡相极为沉静,跟平时嘻嘻哈哈咋呼开朗的样子很不同,眉宇平舒着,倒有几分坚毅和安宁。肖如辰最终还是没打断他的美梦,从他身上爬过去悄悄去厕所,回来又悄悄爬到床里,顺手拽走了自己的大笨熊,背着身抱着大熊这才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