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肖如辰终于忙完年底最后一个工程,亲自监督着发了工人工资,才背了包直接从公司去车站,后天过年,明天赶回家,能陪爸爸妈妈过一个高兴的年真是一件愉快的事。陈宇兴本说要送她的,但是她坚持从公司走,陈宇兴也爽快地没再坚持。早上上班前肖如辰拍醒陈宇兴,第一百遍嘱咐他记得回家过年,陈宇兴模糊地答应着,转眼又捂着头睡去了。肖如辰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他表面看似温和,实际上内心极其固执,打定主意的事,并没有看似那么简单的改变。肖如辰坐在出租车上,给陈宇兴打电话,陈宇兴也不知道在哪里,那边噪杂一片,“兴兴,记得回家。”“不许叫兴兴!”肖如辰仿佛又看见陈宇兴跳脚的样子,不由失笑,继续听陈宇兴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啰嗦老婆。”肖如辰哑然,陈宇兴随意变幻对她的称呼,不高兴时喊肖如辰,无奈时喊师姐,撒娇亲热时喊姐姐,平时喊如辰,甜蜜时喊宝贝什么的都有,但从未这样喊“老婆”,这个词在任何一个女人心中都有着无可撼动的分量,肖如辰半响都没说话,陈宇兴又咋呼地喊:“媳妇儿,你发什么傻啊?”“啊,没……没什么,我回家后给你电话。”肖如辰有些慌乱地挂了电话,咬唇思忖,他们真的走的这么远了吗?那些清晰的回忆真的就这样被丢入垃圾桶了吗?可是为什么她还会在午夜心痛难抑,为什么会依旧依恋520的味道?是习惯是不愿意割舍疼痛的感觉?车站的人多的让肖如辰没法不感慨中国人力量的强大,费了久牛二虎的力量才挤到站台,看着乌鸦鸦冲向车门的人,肖如辰再次感慨革命事业的艰难,这个时候倒想念起陈宇兴了,若有他高个子顶在前面,会不会好过多了?感应般肖如辰猛地回头,傻了似看身后那个笑嘻嘻的家伙背起她的大包,陈宇兴牵起她的手,“如辰,你怎么还不学乖啊,背这么多东西,过年啊?”肖如辰跟着他向车厢走,白他,“可不是要过年?”陈宇兴哑然,懊恼地捏她脸,“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对了,车站不是没票买不到站台票的吗,你怎么进来的?”“嘻嘻,不告诉你,我的本事大着呢,一会让你更吃惊的事还有呢。”肖如辰对他的自得和故作神秘向来不感冒,看车门:“哇,好多人。”大堆的人疯了似的往上挤,看着人就糁得慌。陈宇兴看了看表,“别理他们,还有十多分钟呢,我们等他们都挤上去了再上也不迟。”肖如辰点头。陈宇兴又说:“可惜买不到卧铺,这么多人肯定挤死了。”肖如辰拍他的手,“少啰嗦,我坐车又不是你。我坐车从来都是坐硬座的,哪里像你大少爷,哪里都图舒服!”“嘻嘻,你坐车就是我坐车啊。”肖如辰焦急地看表,还有三分钟就开车了,拽了陈宇兴肩上的包,“不行,得挤了,不然车开了我可就完了。”陈宇兴却不松手,“我送你上去。”“不行啊,万一下不来怎么办?”“下不来就一起去你家过年好了。”陈宇兴嘻嘻而笑。肖如辰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去去,别捣乱,记得回家啊。”自己背了包最后一个挤上了车,回头对门口的陈宇兴挥挥手,这才小心地往车厢中间挤。几步远的距离花了几分钟,过道里到处都是人、行李,吵嚷声叫骂声小孩的哭闹声,真是热闹的不堪,肖如辰气还没叹完,身后行李一轻,肖如辰半张着嘴惊恐回头,不会抢劫吧?包后露出张熟悉带笑的脸,“媳妇儿,让让,我在前面带路。”“你,你怎么上来了?”肖如辰惊恐地看车窗外,站台上的数字已经慢慢向后退去,车子已经开动了。陈宇兴把手里的车票一挥,无辜地说:“有票就上来了。”肖如辰瞪大眼睛扯过他手里的车票,对比自己手上的票,连着的两个号,同一个终点站,“……陈宇兴!”陈宇兴不理她,伸出长腿跨过她的身体,牵着她就往车厢中间挤,“走啦走啦,你要打要骂也要先找到座位吧?”肖如辰气得咬牙,身后又有人不断催促,也只得由陈宇兴拉着艰难地向自己的座位挤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座位,委婉地劝走了两个先到者,还好位子是两个连在一起的,陈宇兴站到座位上,把架子上的行李腾出一个空来,将肖如辰的大包塞进去。车里的暖气开的十足,这一折腾下来,两人都是一头的汗,陈宇兴脱了羽绒服靠到椅上喘气,肖如辰也休息了一会,便侧身定定地看陈宇兴,“说,你是不是早预谋好了的?”陈宇兴喘气,擦额头的汗,“如辰,让我休息一会咱们再说话啊。”“下个车站下车。”肖如辰甩一句话,便不再理他。一路上任由陈宇兴说破了嘴皮子,耍尽了宝,肖如辰除了一句话就是不理他,“下站下车!”陈宇兴无辜地靠在椅子上叹气,对面两个青年男女,似乎是一对夫妻,那男子一直跟那女的讲他们家乡的山水美景,肖如辰听着听着便有些入神。陈宇兴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地方不就是肖如辰的老家嘛?于是便拉肖如辰的手,“如辰,他说的地方好美啊,是你们老家吗?你给我讲讲好不好?”肖如辰甩开他的手,恶声说:“一边去!准备下站下车吧!”那鼻尖略有几颗细小麻点的女子恰好望过来,对上肖如辰的眼睛,便笑了笑说:“你们下站就下了啊?”“不是,我们跟你们一样去X县。”陈宇兴赶紧回答,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十分的亲热:“老乡吧?”肖如辰暗暗拧了他一把,却看那圆脸中等个的男子,“请问你是不是XX村的?”那男子似乎吃了一惊,圆乎乎的脸惊疑地打量肖如辰:“咦,你怎么知道?”肖如辰手一拍,“我还知道你小名叫二牛。”他妻子显然更惊讶,“呀,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小名呢。”二牛,大名应该叫肖德新仔细地打量着肖如辰,肖如辰便笑眯眯地任由他打量,肖德新伸出手指指着肖如辰抖了半天手指才激动地说:“如辰?”肖如辰高兴地点头,“嘻嘻,二牛哥,你终于记起来了啊,我看你好半天了呢。”肖德新拍额头,“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好多年没见你了,小丫头片子都这么大了啊。”肖如辰嘟嘴,“二牛哥,不应该叫德新哥,你都娶媳妇了,我能不大了嘛,这位是嫂子吗?”肖德新这才想起来介绍,“这是你嫂子姜露,这位就是我曾经给你说那位骑牛满山跑害得我追了半个山头的肖如辰,我们家跟她奶奶家隔壁的。”姜露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哦,原来就是那个害得你……呵呵,如辰妹妹好,我听德新提起过你呢,长得还真漂亮。”肖如辰便甜甜地喊嫂子,陈宇兴见这三人叙老乡,似乎忘记了自己,便插嘴说:“如辰,原来真的是老乡啊,我是陈宇兴,如辰的男朋友,德新哥和嫂子是吧?”站起来向肖德新伸出手。肖德新也忙站起来伸出手,“你好你好。”肖如辰便气得用脚踢陈宇兴,可又不能再像刚才一样生硬地呛他,只恨恨地想应该等这个瘟神下车了再跟德新哥相认的。寒暄了几句,肖德新便问:“你们是一起回家过年的吧?”肖如辰赶紧回答:“不是,他去下一站有事,顺道一起坐车。”陈宇兴却同时说:“是一起回家过年。”那边肖德新见他们俩人回答怪异,还要问,姜露便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角,女人细心,姜露刚才虽然听着肖德新吹嘘家乡美景,却已经听见了陈宇兴与肖如辰的对话,隐约猜到几分内情。肖德新也是精明的人,便不再问。几人便转开这个话题,陈宇兴有些好奇小时候的肖如辰是什么样子,便问:“德新哥,如辰小时候是不是特淘气?”肖如辰伸手到他背后掐他的背,没什么多余的肉又掐不起来,只得放弃在他耳边低声嘀咕:“关你什么事?”肖德新听问起肖如辰小时候的事便勾起满腹牢骚,“别说淘气了,就那古怪脾气,我们全村的人都怕了。就说十岁那年骑牛吧,我说不能骑,她偏要骑,还是爬上我们家脾气最倔的大黄!大黄当时就急了,背着她便满山跑,害得我追了半个山,到底才追上,可她也被牛甩了下来,当时就大出血,我都吓坏了!还以为要出人命了呢!回家被我爸的皮带那一顿抽。”肖德新笑得哈哈的,伸出手:“如辰你看我这腕上的疤都是那年我爸抽的,你可好,这顿我可一直记着呢!”肖如辰听肖德新提起旧事,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德新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的,但后来两年我爸都没让我回村玩,后来你也去外地上学了,我后来也听奶奶说起三伯打过你,一直想跟你道歉的。”肖德新也不过说说,小时候他可是最疼肖如辰的,肖如辰从小就长得可爱,父亲又是第一个走出他们村的文化人,回老家那可是倍受宠爱的小公主,听肖如辰如此慎重地道歉,连忙笑着摇头。陈宇兴听着倒勾起了好奇,“如辰,你那时摔的很重吧?有没有事?”肖如辰白了他一眼,“你看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嘛?不过是几个月不能走路罢了,嘻嘻,不过病了真是幸福,我爸天天背着我上学放学。”肖如辰想起爸爸宽厚的背便觉得特幸福,嘴角的笑容也不觉深了起来。不过那时她妈可是够担心的,说什么女孩子的第一次被她这样一摔就摔没了,怕什么将来会吃亏遭人嫌弃什么的,不过这话当然不是对肖如辰说的,而是被她偷偷听到的,当时并不懂是什么意思。可等她懂得了的时候,却是陷害和误会的开端,当然这个道理也跟小时候的事情一样,是肖如辰多年后才明白的。几人嘻嘻哈哈说笑着时间过的很快,车子很快到了下一站,肖如辰便踢陈宇兴的脚,对肖德新和姜露说:“德新哥和嫂子,陈宇兴到站了,我去送送他啊。”说着便掐着陈宇兴的手腕往起拽,陈宇兴无辜地眨眼睛,肖如辰便恶狠狠地瞪他。陈宇兴无法,磨蹭着起身,老实地跟着肖如辰走了几步,刚避开肖德新和姜露,肖如辰的本性就暴露,照陈宇兴的脑门就是一巴掌,“你个坏蛋,干嘛跟着我回家啊?”“呜呜……”陈宇兴委屈地摸被打疼的脑门,“打傻了,你负责啊?”肖如辰不再理他,拽着就走,陈宇兴却耍赖般反手搂住肖如辰,让她无法动弹,趴在她耳边说:“我又不是要去你家过年,回头你给我找间宾馆住着就好了,我等你一起回来。”肖如辰黑线,去了老家,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住宾馆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现在赶走他,“不行!”“那你看车票这么难买,我下车要买不到回程的车票怎么办?”“我给你钱,大不了你在这里多住几天。”“如辰……”陈宇兴还要解释,前面却冲来一堆的人,吵嚷着涌了过来,原来车厢门已经开了,无数的人背着行李,拖儿带女大包小包吵嚷着挤了上来,车里已经是蚂蚁似的挤过来,站台还有一堆乌鸦鸦的人群蜂拥着吵嚷着涌在车门左右。肖如辰顿时傻眼,现在根本就下不去了,陈宇兴却得意地笑,抱着肖如辰的腰就往回拽,“你看,下不去了啊,不是我不下的。”肖如辰发狠:“你跳窗!”陈宇兴无辜地眨眼,“哦,这是空调车,车窗那么小你看我能挤下去么?再说就算我能挤进去,他们能开吗?”肖如辰看时果然车窗外有人拿着扁担在敲,车里的人慌张地锁好了窗户,生怕有人跳窗而入,肖如辰只觉得晕。前面已经有人挤到了面前,跟多的人跟过来,吵嚷着要他们让一让过道,肖如辰无法只得顺着陈宇兴又回到了座位。那边肖德新已经听姜露讲起猜测,见两人回来,忍不住打趣:“如辰,你不会害怕带男朋友回家过年吧?”陈宇兴没心没肺地笑,按着肖如辰坐下,便讨好地给她剥花生吃,嘴里却说:“不是啦,德新哥,我听你们说X县风景那么好,临时想去看看,反正我要办的事也不着急。是不是,如辰?”说着拿花生塞进肖如辰嘴里,肖如辰嘴一张差点就咬了他的手指,幸亏他缩回去的快,才没被咬着。肖如辰见事已至此,根本没法赶走陈宇兴,只得脑子飞快地衡量着回家该怎么跟父母解释突然出现的“朋友”事件。虽然上次妈妈被江一蓝误导的以为她有了男朋友,可后来也被她花言巧语给化解开了去,可如今过年突然多了一个人回家,又该怎么解释?想了几百种方法都似行不通,肖如辰便更气陈宇兴了,一路上没少踢他,不过人家皮糙肉厚的,似乎一点知觉都没有,一直兴致勃勃地听肖德新讲她小时候的糗事。后来四个人吃了盒饭后,便开始打牌,姜露不会玩,他们三人便打斗地主,肖如辰自诩打牌技术不错,肖德新跟她也差不多,但就数陈宇兴最精,看似嘻嘻哈哈没什么正经似的,却每一张牌都在他的算计中,手气又好,不一会就他一个人赢。肖德新当然没什么,只发誓下一局一定赢回来。但肖如辰便不干了,丢了牌便张牙舞爪地掐陈宇兴的脸说他耍赖,陈宇兴便得意地向她抛媚眼,很自然地抱着她的腰,任由她又闹又掐的。肖如辰看眼前男人日渐成熟的脸,还有眼底深沉的温柔朦胧的情意,便有些忡怔,其实也好,这样的男子能陪自己走过这些年轻的岁月,她又何必计较呢?至于未来至于心结至于结果,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他们一起开心,不就是现在的幸福吗?夜深了的时候,车厢便寂静起来,肖如辰窝在陈宇兴的怀里,悄悄伸出手握住陈宇兴的手,看对面肖德新和姜露依偎着似乎睡着,便对陈宇兴轻声说:“去我家后不许乱说话,不许刻意讨好我爸妈,不许说是我男朋友,不许……”陈宇兴低头吻住她的嘴,不过很快离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压低声音浅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爸妈要自己想我是你男朋友可不能怪我。”肖如辰见他嘴角又扯起坏笑,忍不住掐住他的脸,“你少废话,我自然会跟他们解释。”但已经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你只要乖乖的,姐姐给你做好吃的。”“我可没那么容易喂饱。”陈宇兴促狭地眨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