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在夜里对周围的事物有一种天然的感知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后面的人在跟踪他。贼并不怕被人跟踪,即使是警察,又能把他怎么样?他现在一没偷二没抢,警察明知他是贼也不能动他,除非他们打他的现行,否则他们没有证据。若是坏人跟,他就更不怕了,他也是坏人,坏人还怕坏人吗?坏人对付坏人的方针策略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走过一段暗路,前方就是有灯火的地方了。贼估摸了一下身后那人和他间隔的距离,猛地转过身面对了跟踪他的人:那个跟踪他的人,本是在暗地里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暴露自己。现在一下子冷不防被动地将自己亮在了明处,多少有一些意外和不知所措。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人产生了背身而去或是夺路而逃的念头。当然那也仅仅只是一瞬。因为他跟踪的目还是想寻求到一种帮助。"哥们,咱们明人别做暗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干吗要跟着我?"贼先开了口。"兄弟,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借个地儿说话行不?前面不远有家酒吧,我们边喝边聊!"是那个沙哑嗓男人的声音。"嘿嘿,有酒喝当然好啦。我好长时间没跟人喝酒了!走呵!"贼认出了那个沙哑嗓的男人。他在肖白租住的那间房子的客厅曾跟他有过一面之交。那之后他也跟过他并找人摸过他的底牌。此人叫杨海东,原是外贸公司跑货运的司机,改革开放的时候,他是外贸公司第一个下海的人物。先是开出租,后来挣了钱又贷了些款,创办了兄弟出租公司只是他为什么闯到肖白那个女孩子的住处又为什么对人家进行胁迫,他一直没能搞清楚。所以,他也巴不得借个地儿说话呢。这回是杨海东在前,贼压步在后,两人一起迈进了蓝顿酒吧。看来杨海东常来这里,从吧台一路走进来,不断地有服务生跟他点头客气地打着招呼。他们在紧靠角落的幽暗处坐下来,杨海东给他和贼各要了新鲜的德国黑麦扎啤。"来吧,咱们为正式认识干一杯!我叫杨海东,怕是比你大一轮呢吧?你就叫我杨哥吧。还显得咱哥俩亲。你呢?我怎么称呼你?"杨海东抱了坦诚的态度,一上来就报了真实的名姓。多少让贼有一丝感动。"就叫我'三儿'吧!"贼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杨海东保留了戒备和警惕,因为在他还没完全了解这个人以及不明了他找他的意图的时候,他还是谨慎为好。"那好,三儿,就为你今天晚上能跟我到这儿来喝酒,我干了!"杨海东说完一仰脖就将一大扎啤酒灌进了肚里。三儿虽不胜酒力,可是看着杨海东把那么一大扎都倒进了肚里,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差了,所以他也豪迈地一仰脖,咕咕咚咚的一大扎啤就像不是顺着嗓子眼进到了肚子里,而是顺着某种管线进到一个沟里去了人的思想,其实也像是这种**的啤酒,它们膨胀的时候就像那些啤酒的泡沫,那些泡沫,它们有时占据杯中很大的一块地方,但它们不是你要喝的东西。等到它们消解成你想要喝的那一部分,你才觉得它们原来就像极易挥发的空气,早就无影无踪无形无态了。此刻,对面相坐的这两个男人,早就忘记了他们因何而坐到了一起,他们甚至把困扰了他们头脑的许多的思想都当成了啤酒的泡沫,那其中,有一部分溢掉了,有一部分被他们空洞地吞没了,还有一部分消化进**里变成**的一部分,他们认不得它们了!最开始,他们的确是主宰那些**的,但是到后来,主宰他们的就变成了那些**了"我喜欢这个地方,喝到明天晚上也不会有人管你。你以后想喝酒了就到这里来,不用买单,签我的名就行了!"杨海东把自己喝的舌头都打不过弯来了。三儿看着杨海东的眼睛都是直的,"你干吗对我这么好?你又不认识我!对了,你还没有说你跟着我想干吗呢!你一定是有事,没事你干吗要跟着我?""什么事不事的,全去他妈的吧。喝酒!就是喝酒。酒是好东西呀,它可以解你心里的痛,也可以使你忘忧。""那是因为你现在喝了酒。你不喝酒的时候呢,那些痛呵忧的,它们就像脚癣手癣的重生重犯,折磨你。我问你,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吧?若不是,你告诉我你干吗要闯到人家家里对人家那样?""那你先告诉我你到那儿干吗去了?""我嘛,我替人家看房子呗。""你不仅仅是替一家看房子吧?!"贼并没有那种被戳穿了的尴尬,相反,他倒是释然一笑说:"这你就说对了,我是想去谁家就去谁家,来去自由。因为我就是吃这碗饭的。我想吃别的饭,人家不让我端吃别的饭的碗呀。你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看看满世界人模狗样的人,哪个真正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们这号人看见的和听见的,全是他们在人前不敢做的一些事和不敢说的一些话。所以你大可不必对自己的那点事难为情!""你就套我吧。那你怎么不敢告诉我你的事儿?你敢说,我就敢说!"在醉酒状态中的杨海东,也还没忘露出商人的狡诈,即使他已经决定要说了,他也要想法激将对方先说。"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请我喝酒就有指手划脚的权力,妈的想当年咱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学生不过吗,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这副德性,那不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吗!不是生活所迫谁做贼呀!不过我算看透了,那些为情去偷人杀人的,那些为权力而谋官坑人害人的,他们不是比贼更坏吗?我们明着做贼,他们暗着做贼!",贼在握不动杯子的情形下,内心仍充满着虚荣。他仍要为他的做贼找一些理由和垫背的,这样他的心理才趋于平衡。"你说谁为情去偷人杀人啦?为情不假,可咱即没偷人更没杀人。告诉你,我他妈的就是喜欢她!我说的可跟你说的不是一个人啊!跟我去我那儿好不好?我跟你唠唠嗑儿。"贼说的那句话并没有特指他什么,可是他被贼的那句话给触痛了。两个喝得歪歪扭扭的人,深夜里从酒吧出来已然是勾肩搭背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了!只因各人有各人的愁闷和不如意那些藏在心里的污垢,最适宜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在醉了尚未有清醒的理智的状态中,无遮无拦地发散出来"那个女孩子我说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真的,有的人,就像人的前世和后世,那是两世里的,它们不可能在一世里就有碰头的机会。可是我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在我的命里曾经经过的一个人。我遇到她的那天是我开出租的最后一天。因为第二天,我的兄弟出租公司就正式开张了。我该当老板了,我已经开够了。那天我其实根本没有拉活儿的心情,我是开着那辆跟了我好几年的红桑向我曾走过的那些大街小巷默默告个别。黄昏时分,我想找家理发馆洗洗头理理发。可是我的目光被一个从理发店里走出来的女孩子给迷住了。你别笑话我,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街上美女如云,成天在街上跑成天家都看,就是满街全是仙女,老看也看烦了。远远地,我就觉得我在哪儿见过她。不是拉活时有过一面之交的那种见。反正我不知我怎么说才能跟你说得清。或者是人家说的那种生命场?这一个情景在过去的某一梦境之中出现过,现在是一种印证?她吧,也挺有意思的,我前面的好多出租打她身边经过,她往里看一看,好像很失落地放过去又看下一辆。我想她莫非是要上我这辆?我就忘了理发这事儿径直奔她跟前开过去。你猜她怎么着?她看见我的时候先是愣怔了一会,接着眼睛就瞪直了。就像是她也在从前的某个时候见过我似的。我就想莫非她跟我有相同的感应?这事真是奇了!人对人的好感其实是在某一种心里特别受用的瞬间一下子就建立起来了。哪怕以后她像冰坨一样冷,冰椎一样尖利地刺痛你爱她的一颗心。可那最初产生的好感,就像原子弹爆炸后对自然生态和人类所带来的不可消除的灾难。它轻易就破坏了一个人常年建立起来的良好的爱情道德婚姻观念你是不是觉得我扯得太远了?有点不着调?爱情就是一件不着调的事儿。人要是没有七情六欲、只是咸菜疙瘩一块也就没有烦恼了是不是?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噢,我还是接着跟你说她,她真的拉开车门坐在了我的副驾驶的位置。她坐进来一直不说话,我问她,姑娘,你去哪儿,她的脸色苍白,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说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把你送医院去?她冲我点点头。我就开车往医院走。我为了分散她病痛的注意力,就没话找话地说,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她听我问,竟浑身打了个激棱,她侧过脸带着莫明的恼怒说,那你还记得在哪儿见过我吗?我摇摇头说,可能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只是觉得你像我见过的某个熟人吧。那你是不是也觉得在哪儿见过我呢?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回我说,我想应该是你!不,我是说我应该是在哪儿见过你的。然后她说,对了我忘了拿包,你把我送到刚才的那个地方吧。我说那你的身体?她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怪怪的。我看她执意要回,不敢拗着她,只好把她送回去了她下车的时候我把她叫住了,我说,我给你留个电话吧,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跟前又没亲人,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有车,挺方便的。我为什么要给她留电话呢?其实我是想要她的电话号码,觉得不妥,临时生意呗。第二天,公司开张,按说,人前人后,那么多事儿,可我就是无法将心思集中在公司的事儿上。我想那个女孩儿。她那病态的苍白的脸,她斜眼剜你的那幅愤恨不平的表情,和那双仿佛对你充满了深仇大恨的连弯儿都不拐的水雾一般的眼睛,哪儿哪都让人心动。像我们这样的男人,过去常年在外边跑运输,拈花惹草的事儿少不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这个女孩子她让我感到特别。最起码是我的经验里边没有见过的。所以,为她,我挺上心也挺魂不守舍。不瞒你说,我老婆比我大三岁,说待我像我妈有点夸张,可像我一个大姐一点也不为过。她在家里,什么时候都拿出大姐的那份宽容宽厚待你,有时也拿出大姐的样子训斥你,搞得你总忘了自己在家庭中的身份。包括**,别提多别扭了,不是羞羞答答,就是有一种**和被**的感觉。可跟这个女孩不同,我是如何把她搞到手的就不跟你细说了,爱情的手段都他妈的是小儿科幼稚园水平。水平高了就不是爱情了。是什么?那是爱情骗子。我直接跟你说我跟她的性。我怎么他妈跟你形容呢?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悟到,性,像高纯度的毒品,受用了还想受用,明知是欲壑难填,明知它最终送你下地狱而不是进天堂,你仍要错把地狱当天堂。我这么跟你说吧,那个女孩子,我明知她有毒,可是我已尝了,就再也放不下你看我身上的这些伤,都是她留下的。她好起来柔情万种的,让你恨不得把她吞咽进肚子里,可是她会在瞬间就翻脸不认人,用你想都想不到的各种办法折磨你。可是太奇怪了,我竟在她万般的折磨中感受到了新鲜刺激和强烈的快感。我渐渐才发现,我原来是一个未曾被开掘的现在正在身体力行的受虐狂我们的最后一次,我死也忘不了。那天她不知为什么情绪极坏,她打电话叫我去她租住的地方,我看见她一个人喝了一瓶酒,满地都是被揉碎了的玫瑰花和写有"贵"字的纸片还有被砸碎了的酒瓶,那一天,她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也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言语和行为显得异常的**荡放浪轻狂。她说,我不想再跟你玩了,我早应该让你知道我是谁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想折磨死你。可是老天不长眼,它怎么让你是一个受虐狂呢?上帝它太不公平了。咱们干点什么呢?咱们玩吧,咱们最后玩一次,以后我就不带你玩了。来吧来吧我要让你好好活!她脱光了我也脱光了她自己,她发出大声的尖叫,她把房子里的一切都搞得山响,我被她的狂燥带动着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是性的颠峰就是性的深渊的死去活来的境地突然,不知她是从哪里拽出的绳子,现在相来,一定是她事先预备好的。她快速地将我手脚捆住。我以为这是性游戏的一种,就踏踏实实地让她捆扎。捆扎完了,她从地上捡起被她弄碎了的玻璃瓶子慢慢地走向我她的那个样子太恐惧了。起先,她用那个瓶子轻轻地往我身上划,一边划一边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说你不是叫佳楠吗!她说不对,我原本不叫佳楠。不过我过去叫什么和现在叫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再想想,你过去见没见过我?她手重重地划了一下,我感到了恐惧,我说,见过,在梦里,我常常在梦里梦见你。她说,你不但在生活里糟踏了我,你连在梦里都不放过我,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过,我要在你临死之前明白我是谁,我就是那个苦苦寻找了你这么多年的她说到这儿手也下得狠了,话没说完就把我的胳膊动脉血管给划开了。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我被吓傻了,她也吓傻了。她说,怎么办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这简直太可怕了。死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呀。我现在不想让你死了。我说你快点用布把我的血管扎住,赶快打电话给急救中心。我会告诉他们是我不小心扎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他妈的前世我可能欠你的她一直在哭,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多血。她按我说的要了急救中心电话。急救中心的车来的时候我已经昏迷不醒人世了。等我被抢救过来,等我再打电话,再找她,她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杨东海欲哭无泪地眼巴巴地望着贼,她恨不得从贼的眸子里找出点希望,可是他费了半天劲却从那眸子里看见了映在里面的一脸迷茫沮丧的自己。那是一脸的绝望。"你们俩是不是过去真有什么过节?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复仇女神?!也许,她觉得这次玩得有点太过火,没脸再见你了,所以就走得远远的再不见你!哎,对了,你没有找找那个房东老太太?"贼现在真是想杨海东所之想急杨海东之所急,他是真心想掺和进来帮杨海东一把,另外,他也惦记着杨海东所叙叫佳楠的那个女孩子的去向。不知怎么,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第一次感到了慌恐。他悄悄地想,真他妈的,你慌恐得是哪门子呢?"我电话里问过,那老太太就像审犯人一般地审我个一溜够。还说,要是佳楠有个三长两短,一定是我干的。还威胁我要是再骚扰她和佳楠,她就报警了!你说我还敢再找她吗?自那以后,我一直观察那房子的动静,我总期望着有一天佳楠她还会回来。我就是妻离子散倾家荡产也愿等她后来住进去现在这个女孩子,我以为她跟佳楠认识,或是佳楠故意让她先住进来看我会怎么样,我对她,把心都可以掏出来把命都可以给她,我还能怎么样?我也想,会不会是佳楠为了摆脱我而跟这个女孩子交换了住处,我要是正常的打电话或是敲门进去打问,人家肯定不会告诉我的。我想来点强横的把她吓住她可能就说出来了,谁知冤家路窄地就碰上你给人家看房子呢!结果慌忙逃窜中还把那日拍的佳楠的一张**照片给丢到门厅了。""噢,我知道了,你不敢去取照片!也怕人家不给你!更怕说不清楚。所以你想到了我,想让我给你偷出来,对不对?怨不得你这么下功夫跟我们呢。这样吧,我看这事就包我身上了,咱用不着偷,我帮你跟人家要过来不就行了吗!"在这个混乱不堪的黑夜至凌晨,杨海东和贼手握着手达成了共识和一致。他们都糊里糊涂把最重要最值得他们细究的一个细节给握丢了那个滔滔不绝的陈老太太已经进入了神志不清神魂颠倒的境地里,她说的话有的是真实发生的,有的是她臆想出来的,有的是那种梦幻中的梦幻,她甚至在有些时候并不知她自己是谁,她不认为她说的话是代表她自己的意志,而是代表着鬼神的意志,在她自以为是的鬼神的意志趋使下,她有问必答,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样子。问题的最糟糕处在于,肖白想弄清楚她所不知的一切,而她真正不知的是,陈老太太已病得不轻了"你是问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吧?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对别人说去,她喜欢我儿子。因为我儿子救过她。那一年她独自一人刚到北京的时候,四处找住的地方,晚上,一个男人跟上了她,她就往有亮儿的地方跑,正好碰上我儿子从医院里出来,她就大声地喊他'哥,快来呀,有人想欺负我!'一边喊一边就上前拽住了我儿子的胳膊。我儿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站下,那个人就真以为我儿子是女孩的哥呢撒腿就跑了碰到女孩的那时候,我们刚搬到这房子里住不久,这房子充满了阴气,我老跟我儿子说,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糁的慌,他听那女孩子说刚来北京找不到住处,心想正好给我找个做伴的,就把她领回家来了。说也奇怪,自打那个女孩子住进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夜里听见女人的哭声她住下来之后,挺懂事的,什么活都抢着干,还负责照料我那老犯病的儿媳妇。每天她都出去,跟我说是去找工作,好给我交房钱。我说你就住着吧,反正我也没有女儿,我就把你当我女儿了。那女孩从不说她自己的事,人长得就像是电影演员,可受看了,是那种越细看越好看的女孩。自那女孩来家以后,我儿子来这屋的次数也勤,待的时候也长,我看得出我儿子他是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谁不喜欢好看的女孩呢?我也喜欢。她也喜欢我儿子。他们在一起老是有说不完的话。我打一开始就告诉她我儿子有夜游的毛病,他常常会从楼上的阳台翻下来找这些人体穴位图。你肯定有疑问,他为什么不走楼道和屋门,其实夜游的人是不能按正常人的思维和常理去解释他们的行为的。他夜游的时候不会伤害任何人。但切记别大喊大叫地惊了他。如果不想让他进来就把门都插上,他推不开门,顶多就是在阳台上扣扣窗玻玻的腻子或是撕一些碎纸片然后就原路返回。除了夜游这个毛病,我儿子在一切方面都很优秀。他们的互相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她不反对我给我儿子留着门,她说他是您儿子,又是病人,应该一切顺着他。可是我发现那个女孩子的心事很重,她常常在夜里说梦话,喊一个人的名字,是那种很恨的喊声,好像跟那人有天大的仇似的,我仔细听过几次也听不清,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或是烦她的人,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她,她就哀声叹气地说我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那是秋天的雨天,我们在**唠嗑,睡得很晚,我儿子夜游下来的时候我们都住了嘴。可是,这一回我儿子他没有去找那些穴位图,而是径直奔佳楠来了我惊得不敢出气,他对佳楠那个了我不知佳楠会怎么想,会有什么举动,反正那时候我考虑最多的还是我儿子,我怕佳楠有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伤着我儿子。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佳楠开始可能没有反映过来,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后来,她配合着他,直到他翻身下地离去后来她伏在枕头上轻声哭,我不知拿什么话安慰她,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句话,我说,佳楠请你看在我的老面子上,原谅我儿,他是个病人!她说,大妈,他是个好人,我哭是因为我不配他我,我是一个那一夜,她哭着跟我说了她的身世,那身世挺苦也挺惨的"有的时候,语言像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当你身不由己地陷在迷雾一般的语言里的时候,语言已变得不重要了,它们是你寻找被语言包裹着的事件真相的路径。这路径对于身陷在极度恐惧里的肖白来说,比迷雾还要难以辨识。她不知自己是彻底迷失在被剥离了语言后的幻觉中,还是迷失在自我的错觉和想象里,总之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子的故事,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早已脱离了陈老太太的那些语无伦次的语言,而像一部黑白片的影像,在这个被强烈刺激了的长夜,在肖白的浑沌的眼界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展开来她不知佳楠告诉陈老太太的那个依山傍水的山庄是在什么地方,那里有建在半山腰上的房子,有和佳楠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比佳楠大2岁的青梅竹马的贵哥哥,两个孩子坡上坡下树里田里一直玩到上学的年龄。贵哥哥先于佳楠上学了,佳楠在家就觉得孤孤单单的,贵哥哥放学回来先到佳楠家和佳楠玩一会,佳楠每天就坐在坡上等着贵哥哥回来,后来她不愿一个人在家等贵哥哥上学放学,非闹着要一起上学,山里的学校也没城里严格,家长跟学校说了说,佳楠就真的上学了。佳楠是个心挺灵的小姑娘,虽然在班上最小学啥会啥,越往大长出落得越发好看,贵哥哥他娘就喜欢的不得了对佳楠她妈说,你们家佳楠,我们家贵儿先占上了,将来反正都得给我们家贵儿做媳妇。佳楠14岁那年,贵儿已经16岁了,不好意思老领着佳楠上学放学。有一天早晨在家门口等贵儿的佳楠看见贵儿低着头羞羞地说:人家老笑话咱俩,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佳楠一点也接受不了贵哥哥突然的冷漠,心里委屈眼圈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女孩子心眼小又爱面子,不让跟着就自己走了。中午放学,佳楠看见贵哥哥也不理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了。穿过一片玉米地时,她看见了停在道边的一辆货车,她无意地看了一眼车门上的"北京市"字样,就准备往前继续走。这时从车身另一边飞过来两只彩蝶,你追我赶地进了身旁的玉米地,她觉得那两只蝴蝶挺好看的,她想捉住它们,她一边想一边就往玉米地里跑那时候在她旁边不远的地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小解,她没想到就在她捉住那只蝴蝶的时候,男人也捉住了她。她又踢又踹想挣脱出来,无奈她人小力气也小,男人凶狠地说:"你要喊我就杀了你!"她被那个"杀"字吓呆了。男人撕扯着她**着她,男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已躺在自家的炕上,爹在叹气娘在哭,一张男人的可憎的脸像乌云一般罩在她的白天和黑夜。许多天以后,她去上学,发现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迎着那些目光。这些她都可以忍,她唯独忍受不了的是贵哥哥的白眼和一脸鄙夷的表情。她想跟贵哥哥说话,可是贵哥哥却绕道后山转一个大圈去上学。晚上放学回家,看见贵哥哥在坡上站着,她就慢慢地往上走着,还没走到一半,她就看见贵儿他娘从屋里出来斜了她几眼,然后把贵儿拉回屋去了并使劲把门关的山响,那响声就像砸在她的心上佳楠被人**这件事在她家所在的这片山区几乎家喻户晓。佳楠日复一日在难堪的境地里生活着,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他糟践了12岁的佳楠的同时也毁了她的一生她最终无法在这个山区里生活和生存下去,17岁那年她不辞而别,只身来到一直折磨着她的令她刻骨铭心的货车上有着"北京市"字样的这个诺大的北京她发誓要找到那个男人,她要为自己被践踏了的青春报仇雪恨,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毁掉那个人在这么大的北京,找一个不知名姓也不知工作单位的许多年前的又是小时候在突遭侵袭的状态下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那不真的是比大海里捞针还要难吗?佳楠最初靠在美容美发厅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剩下的时间都用于寻找。她走遍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有几次她突然看花了眼跟了几个男人,等到了近前一看跟错了。天寒地冻的冬天她就将自己积攒的钱用来打的在城里转悠,仿佛寻找才是她专心要做的工作"除非他死了,他只要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这是陈老太太复述的叫佳楠的女孩子留在肖白所能展开的影像里的最后一句话。陈老太太告诉肖白,她就是在那个雨夜之后搬离了这房子的,她并非是出于好心或是怜悯之心才把房子留给叫佳楠的这个女孩子一个人住的,她是为了默许和保全他儿子与佳楠之间的能够发生的那一份"幸福",那是他的儿媳久已不能给予他儿子的这是一个为母亲者的自私啊!肖白深切地怜悯那个叫佳楠的女孩子,可是她拿什么去辨别这些故事的真伪呢?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骗局里就难免充满着谎言。生活里,谎言就像田地里疯长起来的荒草,它们蒙蔽和遮盖了生活里的真实所以,看上去,你会以为谎言就是真实。/game.do?method=gameInd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