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男还是聆落?这两个名字在吴力心内纠结,但她似乎没有打算告诉他,她的身世,所以他还是叫她若男,尽管他觉得聆落这个动听的名字更适合现在的她。带着苦恼缓缓走上慈明庵,竹林在风中瑟瑟发抖,多么凛冽的风,连如此傲气的竹都惧色于它的肆虐。面对变化无常的世事,又有几人能傲骨犹存?母亲的面色已然趋于详和,在佛的感召下,她活得很是惬意。“妈,还有三天就是清明,你去看望爸爸吗?”“不了,心中有他即可。”“我只怕你心中渐渐亲情全无。”“断七情斩六欲为修行之根本。”佛难道只是让人变得冷血?罢了,母亲年事已高,饱经世事,余下的残酷就让自己独自忍受。吴力说∶”我想去榕城继续爸爸未完成的事。”“行善可积德,你该去做。”母亲始终闭着眼不看他,像一位得道高妮似的,但他知道已有一道鸿沟横在母子亲情之前,把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甚至已不知如何相对而语。吴力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孤独,母亲遁入空门,妻子却不能对他坦诚相待。清明的天空零星地飘哀伤的雨点,细细的不能淋湿衣裳,却能渗透你的身体发肤,用哀伤罩笼你的心。他多么想扑倒在父亲的墓碑前放声痛苦,让心中的哀愁尽然渲泄,但在若男面前他只能强颜欢笑,至少不能表现得很悲伤,悲伤会令她发狂。眼睛是最无法骗人的,眼神与若男交错的瞬间,她还是读懂了我心中的哀愁,她挽住我的手说∶“爸爸的死你不必再自责,真相终会水落石出。”她哪里会知道他难过的不止这个。“下午我去榕城一趟。”“你是想去为何剑华扫墓?”“这也算父亲的遗愿吧!”“那我和你一起去。”“不用了,公司的事务还要你处理呢。”“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他将若男揽入怀中,用下巴磨梭着她的秀发,轻声说∶“我还更不放心你呢。”她笑笑说∶“我们都不小孩子了。”艳阳当空放射耀眼的光芒,乌云惊慌着四散而去,带走哀伤的零星小雨,却带不走纠结在他心头的愁绪,但愿借榕城一行顺便舒缓下情绪。渐渐映入眼帘的古朴的榕树,随风摆动的枝桠如同一位老者充满褶皱的手,诉说着欢迎你到榕城来的热情!下了车来不及休息片刻,吴力便迫不及待地按照父亲日记留下的地址赶往公墓。越是靠近我越是觉得何剑华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却又模糊。当他站在他的墓碑前,记忆就如决堤般地往外翻涌。何剑华,那个十年前差点夺去他性命的人竟然是何明的父亲。那年清明扫墓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墓碑前神秘的鲜花原来是父亲敬献的。这诡异的缘份,与何明朝夕相处四年,他却浑然不知。只是不知道何明是否知晓他们间关系的玄妙?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歉意涌上心头,再加上若男,他亏欠何明太多太多,今生不知能否偿还?不知觉间,太阳委靡得只剩余辉,洋洋洒洒的落在墓碑上,他还是呆立着任思绪横冲直撞,连鞠躬都忘却,连身后慢慢逼近的危险也不曾发觉。后脑一股钻心的疼痛,瞬时觉得天旋地转,连墓碑都开始摇晃,墓碑上的字成三四重的迭影越来越模糊,他挣扎着想转过身去看看,是谁偷袭了他,一使劲便栽倒在地,眼前浮现模模糊糊的一个黑影,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要啊……不要……”“我要摔死你,呵呵……”“叔叔……求你放了我吧……”“啊……”坠落的时候,萧海生吐着长长的舌头,血从双眼恐怖地渗出,”我没有杀人……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血淋淋的手,一滴滴红顺着长长的指甲往下滑落。“我没有害你,我没有……”萧海生扑向吴力,带起一股巨大的阴风,呼啸而来阴冷地渗入骨子里,强烈的冰冷感让我的意识想要逃离。“啊……”尖叫着恢复了意识,又是恶梦后的冷汗淋漓,周围漆黑的一片,远处依稀有几团蓝蓝的火光。“我这是在哪?”那蓝蓝的幽火好似几双眼睛恶狠狠地盯得你头皮发麻,到处都透着阴森的气息。吴力努力地从地上爬起,借着依稀的月光,我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朱雀、玄武、青龙、一排排大小等同,形状相似的墓穴,身后是何明父亲的墓穴,还有那蓝蓝的火团分明就是鬼火。阴风凛冽的吹过,静谧的夜空突然响起几声乌鸦干瘪凄惨的叫声,他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这阴森的公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上的钱包等贵重物品都不见了,只留下散碎的一些零钱,他想可能是遭抢劫了,现在罪犯抢劫都劫到墓地来了,他就不觉得慎得慌?天已渐渐泛明,我带着疼痛踏上回滨海的早班车。窗外的榕树还在迎风摇曳,我却无心恋景,疲惫在颠簸中四散开来,不知觉间竟睡着了。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吴力按响了门铃,半晌都没有反应,若男大概还没有起床,他又急促地按响方向。别墅的门吱哑开了,隔着铁门他看见有人出来了,奇怪若男怎么穿着他的睡衣?当他逐渐靠近,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双方都惊讶地呆滞了良久。吴力看到的竟是另外一个穿着睡衣的自己,那眉毛,那眼睛,那神情,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你是谁?有事吗?”他连声音都和吴力一模一样。吴力从目瞪口呆中缓过神来,“我还要问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还穿着我的睡衣?”那个吴力轻蔑地说∶“笑话,我是吴力,这家的主人。”“胡说八道,我才是吴力,你***的冒充我。”吴力愤怒地叫道。那个吴力不耐烦地说∶“神经病,大清早就想找死是不是?”说完他转身便走。他疯狂地踢着铁门,“混蛋,你别走,回来,你给我回来……”那个吴力只是充耳不闻地往屋里走去,他开门的时候,吴力看见若男闪现的身影,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狂呼∶“若男,是我呀,若男……”她并没有听到他撕心烈肺的呼喊,只是望了一眼,就和那个吴力进了屋。愤怒的火焰熊熊地炽烤着他,没有心思去质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疯狂地捶打着铁门,“出来,出来,混蛋,缩头乌龟,你给老子出来,老子宰了你。”可他只是像个无力的小丑似的,孤独地哗众取宠,他们根本不理会他。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地呐喊也无济于事。他就这样一直捶打着打铁门,双手的皮肤裂开一道道口子,血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火红的花,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听到血滴落而溅起心碎的声响,直到他精疲力尽跌坐在地上无助的放声痛哭。警笛的呼啸声由远而至,警察还未下车,他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抓住那位警官,“警官,我的家被人占住了,有人假冒人,你们快帮我抓住他。”警官笑了笑说∶“有什么事回警局再说吧。”警局的审讯室里,坐在吴力对面的年轻警官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警官,我才是真的吴力,有人假冒我。”我焦急地想把事情阐述清楚。用来记录的笔在年轻警官的手里转动,划出一个又一个不完美的圆,他说∶“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了,”笔加快了旋转的速度,“你说你去榕城遭到抢劫,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另外一个你。”“是的,你相信我,我才是真正的吴力。”啪,年轻警官不耐烦地拍案而起,“是不是真的,你说了不算,我们会查清楚的。”然后摔门而去。笔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却没有停止旋转,像他悬着的心飘忽不定。狭小的审讯室四方得像一个牢笼,而他像一只被捕获的兽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昏黄的灯光摇摇摆摆的忽暗忽明,似乎在预示着他前路的荆棘满布。“你跟我来。”年轻的警官打开审讯室破旧的门对我说。在他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一个更大的空间,椭圆形的长桌,藤椅紧密地围绕长桌划出一个更大的椭圆,应该是个会议室。年轻警官示意吴力坐下后便退了出去,硕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人,空空荡荡的无助感弥漫在空气里充满整个房间。不多时,门被推开,年轻警官的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吴力和若男。若男轻挽着那个吴力的臂弯,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如今却被替换。他激动地站立起来,眼里尽是渴求的暗淡的光,渴求若男看到他后能恍然醒悟,他才是吴力,才是她的老公。然而她看到他,脸上只是惊讶的表情。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若男,是我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老公呀!”若男继续用惊讶地表情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那个吴力却说∶”疯子,我看你八成是疯了,是,你长得和我是很相像,可我才是吴力。”他抓狂地说∶“你他妈才是疯子,谁让你冒充我的?你有什么阴谋?”那个吴力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表情,“应该是我问你有什么目的才对,疯子。”他彻底地控制不住,叫嚷着∶“你TMA的才是疯子,你把若男还给我。”然后疯狂扑向他,两双有力的手把按回到座位上,“你给我安静点。”年轻的警官对我身旁的两个便衣说,“把他带走。”“若男,若男,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呢?你怎么可以,啊……”两个便衣拖着他往外拉,无助的泪水四处横飞,门关上的一刻,吴力听到若男说∶”警官,我不认识他。”他被重新带回到狭小的审讯室,没有了叫嚣的疯狂,只剩下颓废的呆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不停问自己。“这小子八成是疯子,把他交给疯人院。”年轻警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我不要去疯人院。”他头脑恢复了些许的清醒,我必须逃离警察局,我不能进疯人院。警察进来的时候,吴力对他们说∶“警官,我想去厕所。”年轻警官不耐烦地说∶“你怎么那么麻烦。你们两个带他去。”他被押着进了厕所,在四方狭小的格子里,他始终在思索该如何逃脱。两个便衣大概是忍受不了厕所的异味,用力地敲了敲门说∶“你快点。”“我们出去抽根烟,这疯子了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吴力听到渐弱的脚步声,从格子底部的缝隙看到外面的确没有人,迅速地从排气扇旁的小窗户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