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许少德这么一喊,心想,难道金竹大峡谷真的有鬼?回头一看,还真的和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在身后的林子里站着,然后摆出各种怪异的姿势。乍看上去,真的有鬼怪电影里的鬼一样,有一点夸张,脸上的五官极其冷硬。那人就远远地站着,但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道想干些什么。我自然不惧鬼神,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鬼神,所以扔下兔肉,就冲了上去。那人没想到我会追过去,所以愣在了原地,当我大步跨上前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柳木制做而成的凶鬼面具。这人身形娇小,看来是个女人,但身手还算敏捷。我接连喂招,才把这女人制服,然后扯下了她的面具。这深山老林的,果然有个女人,快来许少德并不是胡说八道。不过,天都已经黑了,她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我生气地扭着她走回营地,这女人却不哭不闹,安静地等待着处置。这个女人面容精致,血色淡浅,但我却觉得很是眼熟。刘老头接过面具一看,道:“傩戏面具,这是冬冬推!”“什么东东推,西西推的?”我把这个女人按到地上,让她坐着。可是,刘老头却不再言语,他惊恐地看着我抓到的女人,喊了起来:“大仙饶命啊!”“喂,喂,饶啥命,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祖国人民的事情了?”我觉得好笑,这刘老头真是唱戏的料,一会儿一个样,但是话一出口,就想了起来:我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没有说话,她也不觉得生疏,坐下后就捡起一只兔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许少德一看是美女,就忘记了刚才的恐惧,马上陪着这个女人一起吃兔肉,或者是这个女人在陪许少德吃兔肉。刘老头还在拜着这个女人,艾伯特一脸迷茫地坐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实在不忍中国人的形象让刘老头毁了,于是马上把他扶起来。这个女人吃兔子肉的时候很安静,我看她也伤不了许少德他们,于是就把刘老头拉到一边,说:“我的天,这个女的不就是你那两副画中的女人吗?”“是啊,吓死我了,真见鬼了。”刘老头惊恐道。“你什么意思,我也在画上,怎么就是见鬼了呢,我可是实在的人!”我生气道。“没,我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就是我们的老爷子,他还有一句话,我没告诉你……那就是,画上的女子,她……”刘老头正要赶着把话说完,那个女人却扬着清脆的声音,道:“你们没有时间了,动作要快,不能让他(她)赶在前面。”这个女人的声音很空灵,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不过刘老头还是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说了一句话:“成老爷子说,另一副画上的女子,和当时的狐仙一个样子!”“啊——!”我失声叫了起来。我的天啊,画上的人居然活在现实里,而且是千百年前的人物!其实,我不该奇怪,因为自己也是画中人,而且已经在几个古迹里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画像,雕像。这女人出现得太奇怪了,忽然就这么出现,难道她一直生活在这个老林之中?可是,看她的穿着,全是当今最好的运动装,牌子货呢,怎么看都不像深山的野人。“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劈头便问道,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我啊,呵呵。”这个女子回头一笑,道,“叫我小光就好!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实在无聊,所以拿着这个傩戏的面具吓吓你们嘛。”我听着奇怪,怎么感觉和她好象很熟悉!但是,她说她叫小光,我根本没有哪个同学,朋友,亲戚叫这个名字的。我问了她姓什么,小光却不肯说,然后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刘老头捧着小光的面具,一直嘀咕着,说什么冬冬推,当时他不知道这东西,他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想说点什么。冬冬推是傩戏的一种,“傩”是古代逐鬼驱疫的宗教仪式,在中国是一种原始文化现象,滥觞于史前,盛行于商周,流传了几千年。北齐兰陵王勇武而貌美,上阵时常以鬼怪面具自覆惊吓敌手,可见,傩戏面具不是一般的吓人。贵州北部侗族,西南关岭地区的傩戏叫“嘎傩戏”,也叫“冬冬推”,是一种面具戏。贵州由于地理位置、建制沿革、民族习俗等诸因素,深受巴蜀、荆楚文化的影响,傩文化的传入贵州,与巴、楚文化有渊源关系。《汉书*地理志》说:“楚人信巫鬼、重**祀。”《松桃厅志》这本前人所写的地方志里也有记载:“人多好巫而信鬼,贤豪也所不免,颇有楚风。”所以,这傩戏代表了古老的民俗文化,但也透露着一股阴森的鬼气,在晚上看见的时候,心里会不禁地发凉。“明天你就回家吧,不能跟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会有危险的!”我找个借口,想把小光赶走。“我知道你们要去龙遗村,没有我的话,你们是绝对找不到的!”小光话一出口,吓了我们一跳。刘老头可能听自己的祖辈们添油加醋地把狐仙女子吹得天花乱坠,所以一直不敢出声,小光说什么他都赞成。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在全国各地开展了很长时间的破除迷信活动,但是很多老人家还是深信不疑的。“万藏老弟,你就让狐仙大人一起去吧,要不……”刘老头在我身后嘀咕道。“可是……”我还是不大放心,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的作用,别拖后腿就好了。“放心好了,你们做你们的事情,不用管我。”小光很真诚地说道,这态度让我无法拒绝。我思索了一下,想找个人商量,可是刘老头没了主见,许少德眼里只有美女,艾伯特二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搜寻了一圈,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小光要跟着去,肯定是冲着那财宝去的,她又知道得那么详细,来历肯定不简单。不过同是古画上的人物,或许她能知道一些事情,所以左右权衡之后,我就妥协了。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问了小光一些问题,她一直回避着。不过,我总觉得她可能和袁圆圆的叔叔有关系,除了那人,还有谁知道我们会来金竹峡谷的。好好的一个队伍,就给小光搅得没了凝聚力,大家都在想着不同的事情。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点星光,要是下冬雨的话,这种地方要下很久的,而且行动会变得很不方便。我正仰着头,望着天空琢磨着,明天得加快速度,小光要是走得慢,我们就故意甩掉她。她早就在这个山里晃悠了,肯定不会迷路的,跟不上我们她自然会回去。我的如意算盘才刚打好,许少德又朝我的脸上吐了一口兔肉。他娘的,这小子真是浪费粮食啊,亏我这么辛苦打回来!许少德举起颤抖的手,指着我后面,道:“又有几个……鬼……”我本想回头看个究竟,谁知道许少德的身后也出现了几个人,而他们的脸上,也戴着和小光一样的傩戏面具。那几个人在树林里挪动着,速度不快,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我们。我们喊了几声,那些人没有回应,如聋子一般。刘老头此时惊恐得脸都扭曲了,虽说他胆子不大,但也不小,几张傩戏面具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和先前的他比起来完全不同。我实在不明白,这面具为什么能让刘老头这么害怕。小光叹了口气,那口气听起来,弥漫着一种很厌烦的感觉。只见,她把食指一弓,放在嘴唇上,一声仙鹤般的叫声赫然荡开。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却忽然有了听觉,听到小光的口哨声,纷纷隐入了林子的暗处。大家都很惊奇,为什么那些人会听小光的号令,难不成她是山寨里的女大王?我们进山之前,就已经统一了意识,只要没有东西攻击我们,我们就不去招惹他们。既然那些戴着冬冬推面具的人已经走开了,那我们没必要把他们往死胡同里逼。我们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光,她十分自然地吃着兔子肉,对我们的惊疑没有丝毫在意,也不想解释。那一夜,我把自己的睡袋让给了小光,自己就围在篝火边,给大家把夜。半夜里,刘老头梦呓,说的是云南话。云南方言和广西方言差不了多少,所以我听得出来,刘老头说的梦话,大概意思是,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冬冬推这玩意,让别人别怪他。最后,刘老头就惊醒了,我想问他梦里梦到了什么,但是刘老头看到我盯着他,于是就又装出睡意很重的模样,倒头又睡,不睬我。那一年,科学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跃,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人潜意识的研究报告。学术上说,人在一种特定情况下,会想起自己强迫遗忘的事情,既然是强迫遗忘的,当然是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刘老头的反应,让我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要不是地泉露,我根本不会想起一个小孩子的头颅,还有一个朦胧的女人。可是,时机瞬间即过,我也再没有机会碰上地泉露,脑海里也再没有出现当时的幻景,也不知道那是纯粹的幻景,还是真实经历过。我一边想着,一边焦躁地扒着篝火,想让它继续燃烧,可是一瞅到对面正睡着的小光,心里又思绪万千。小光是目前唯一和我有相同情况的人,我们都出现在古物之中,她又如此神秘,说不定,真的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琢磨着,现在大家都已经熟睡,趁这机会和小光聊聊,看她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有用的信息。想到这里,我就蹑手蹑脚地跨了过去,屏住了呼吸,轻轻地推了一下小光。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莫非,小光也和许少德一样,睡觉的时候跟个死猪一样?我又用力一推,还是没反应。急性子一上来,我就在小光的脸上打了两下,没想到触及她的脸庞时,她的皮肤却冰冷无比,如一个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