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觉得……”他不知道该什么说了。“他已经快完蛋了。”“怎么,贪污?”隽小没有说话。“受贿?”“张来,你帮我找找房子,好吗?最好是两室。”隽小把话题岔开了。“没问题。”阳光照在隽小的脸上,她的脸有点苍白。张来想,这是她长时间被惊吓的结果。两个人来到那家新开张的西餐店,保安正在推搡一个人。张来愣住了,因为那个人正是乌堂团长——乌堂团长满脸笑嘻嘻,非要进西餐店。他穿得很整齐,比过去还胖了。他的脸上长满了暄肉,闪着一种病态的光。隽小也看见了他。他们都停住了。那个保安大声说:“你快滚,不然,我把你揍扁!”突然,乌堂他拿起一副呱嗒板,“呱嗒呱嗒”地说唱起来:“八马朝前走,五子点状元!……”张来越来越肯定,乌堂和马明波之所以都得了精神病,是因为同一个黑暗的秘密。他叫了一声:“团长……”乌堂团长把头转向他,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九呀么九连环!”张来转头看了看隽小,她竟十分漠然,淡淡地说:“张来,我们进去吧。”张来说:“好吧。”他替隽小把西餐店的玻璃门拉开,她在前,他在后,一同进了西餐店。坐下来之后,张来一直朝外看。另外有两个保安已经出去增援,他们终于把乌堂团长架到了马路上。乌堂团长反抗的时候,他的呱嗒板掉进了污水沟。那几个保安放开他之后,他就爬进了污水沟,去捡。隽小点了一杯可乐,一包薯条,一个汉堡包。张来点了一个扎啤,一份牛排,一碗意大利面。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乌堂团长已经把他的呱嗒板捡出来,顺着马路朝远处走了。他魁梧的身影依然像是一个团长。隽小低头吃饭,不说话。他们很快吃完了。“你还要点什么吗?”张来问。“不要了。”隽小说。他递给她一个纸巾,突然说:“隽小,我总觉得,乌堂团长和那个马明波,他们得精神病是相同的原因。”隽小看着他。“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被同一个人害的。”“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疯话都一样。”隽小想了半天,才说:“这太玄了……可是,这个人是谁呢?”“不知道……”第二天晚上,剧团有演出。《白蛇传》,张来演许仙,隽小演白蛇。赵团长说,今天的演出必须成功,因为主管文化的副县长来看戏了,带着他太太和岳母。上台之前,张来感觉隽小好像有点心神不宁。“你怎么了?”“没什么。”隽小说。她化着戏妆,张来很难看出她的表情来,只见她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珠,不安地左顾右盼。“你是不是紧张?不就是一个副县长吗?”“张来,我感觉到他来了……”“谁?”“赵……”张来倒吸一口凉气。台下的观众不多不少,坐了剧院的一半。观众都坐在前面。从台上看下过去,前面是一颗颗聚精会神的脑袋,后面是一片黑糊糊的空座位。张来唱道:“……到金山,我烧的什么香来,还的什么愿,为寻我,战法海,水漫金山!娘子你受尽了牵连。娘子呵,娘子你重情重义,心良善,忍千辛受万苦,为了我许仙。你纵然是异类,我的心也不变。愿死在青锋剑下,尸骨不全!……”他发现,隽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台下,好像木头人一样。几个琴师也感觉到隽小的表现反常,疑惑地看她。张来一边唱一边顺着隽小的眼光看过去,果然在最后那一排空椅子中,看见了一个人。是个男人,他在笑着。他真来了?张来也变成了木头人。正巧这一场结束了,帷幕缓缓拉上。隽小惊恐地对他说:“张来,你看见了吗?他在那里坐着!……”几个人跑来跑去搬道具、换场景。张来和隽小来到舞台一侧,把幕布撩开一条缝,望下去。台下更暗了,那张孤独的脸更暗了。乐器响起来。帷幕缓缓拉开。这一场青蛇先上台。张三演青蛇。“你等着,我去看看。”张来说。那一刻,他的胆子突然变得像秤砣一样。他穿着戏装,直接就从角门跑下了舞台,直接走向了最后一排。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张三已经开始唱了。台上的光花花绿绿,但是照不到这里来,那个人坐在黑暗中。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张来正在接近他,依然目视舞台。张来顺着那一排座位走进去,和他隔几个座位,坐下来,紧紧盯着他。这时候,他应该能感觉到张来的存在,但是,他就是不看张来。这个人的头发很长。终于,张来开口了:“喂,你是不是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