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请问现在几点了?”那个人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好像是一台缺少润滑油的机器,让人想到他的脸上一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恐怖。他一边转身一边慢吞吞地说:“…请…你…帮…我…把…手…腕…抬…起…来…”“不用了,谢谢……”张来一边说一边疾步离开。还有前天,他正在大街上走着,突然一个女孩子跑到他面前,大声说:“许仙!”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子,还以为遇到了追星族。那个女孩看了看他,愣住了,终于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难道,真有人叫许仙?他不信。他决定再找隽小谈一谈。他要对她说一说,那夜在胡同里差点被人暗算的事。她应该能推断出原因。她知道,张来是无辜的,她应该向屠中山解释清楚。上了班,还没等张来找隽小,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同事接的,她朝他喊:“张来,找你。”他走过去,接过话筒。“你姓张?”对方的口气里有一种傲慢。“这里有几个姓张的,你找谁?”“我就找你。”“你是哪位?”“我是屠中山。”一股寒意掠过张来的心头。“你有事吗?”“我想跟你谈谈。”“在哪里?”“西郊有个化工厂,你知道吧?”“那个化工厂不是废弃了吗?”“我等你。今晚八点。”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张来一下就手足无措了,马上想到给隽小打电话求助。可是,他又犹豫了——那不是太丢人了吗?他还曾经梦想向隽小求爱,如果,面对这样一个不知凶吉的邀请都不敢去,那么还敢跟隽小谈恋爱吗?他又想到了报警。对警察怎么说?——屠中山要跟我谈谈,我怕凶多吉少,请派三十个特警护驾?想来想去,他只有单刀赴会。下班之后,张来骑自行车犹犹豫豫走向西郊。一路上,他一直在推测,今天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丢一只胳膊?毁容?丧命?有一点是肯定的,屠中山绝不仅仅是跟他谈谈而已。如果那样,他会把他约到哪个酒吧,哪个茶馆。西郊荒凉,没有人迹,那里是杀人的好地方。但是,他总不可能亲自跟张来决斗。像他这种人,有很多女人,对于他,女人只是玩物而已,他没有那种少年式的纯情和冲动。难道那里有埋伏吗?那样的话,他也不该亲自给张来打电话。如果张来被杀了,警察根据这个电话,很容易就会找到他。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西天有一抹云彩,红红的,像一个巨大的流血的伤口。张来的心中有了些悲壮,好像他是隽小的男人,现在是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挑战。那个男人财大气粗。他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化工厂。厂房已经倒塌,到处是砖头,荒草,不见屠中山的影子。张来感到恐惧了。他担心几个戴墨镜的人从身后出现,一步步走近他。回头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儿。这时候,一个人在前面的残垣断壁后跳出来。是屠中山。他平和地看着张来,说:“你来了?”张来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尽量表现得很友好:“屠总,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没有说话,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步步走近张来。张来怀疑那里面装着一把枪。他不知道应该站在原地不动,还是应该后退。他在恐惧和犹豫中坚守着。屠中山终于停在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说:“你知道什么事。”“是的。屠总,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你解释什么?”“就是关于我们单位那个同事……”张来有意强调“同事”。“哪个同事?”他在绕弯子,张来感到他缺乏善意。“我们评剧团的那个隽小。我跟她其实仅仅是……”“我找你来,只是想跟你做一个游戏。”屠中山突然说。张来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用什么方法整死自己。“如果你赢了,那么你马上就可以离开。如果你输了,那你就永远都走不了了。”张来感到凶多吉少了:“……你说吧。”屠中山死死盯着张来的眼睛:“你说话,我跟你学,就像相声里那样,很简单。如果我有一句说错了,那你就可以走了,我永远不会再找你。”“总共说几句?”张来问他。“总共说几句?”“现在还没有开始,我是在问你游戏规则——总共说几句?”“现在还没有开始,我是在问你游戏规则——总共说几句?”“这样吧,我们总共说十句。”“这样吧,我们总共说十句。”“我退出这个游戏,我不想玩。”“我退出这个游戏,我不想玩。”“屠总,现在还没有开始,我是在和你商量,咱们换一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