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有点黑了,空旷的郊外公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做着那古怪的动作……张来一路飞奔,满头大汗地回到了家门口。他在那家粥店的门前停下来,把自行车摔在地上,冲到公共电话前,拨隽小的号。他要告诉她——屠中山疯了。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通了。“隽小,我是张来!我告诉你,那个屠总疯了!……”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慢声慢语地说:“隽小,我是张来,我告诉你,那个屠总疯了……”张来惊怵地转过身,就看见了屠中山那张苍白的脸,他站在张来身后,一只手举在耳朵上,正学着他的样子打电话!隽小迷惑地问:“疯了?谁在你旁边说话?”张来呆呆地说:“就是他……”屠中山木木地盯着他:“就是他……”张来和这个穷追不舍的疯子对视。隽小在电话里追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他不敢再说任何话,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噩梦中。旁边来了一个女孩,她也要打电话。她见张来不说话,就问:“你打完了吗?”他慢慢把电话放下,看着屠中山那双深井一样的眼睛,说:“打完了。”屠中山说:“打完了。”那个女孩一边拿起电话一边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张来和屠中山。张来默默走到自行车前,把自行车扶起来,推到他家楼下,锁好……疯子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然后,张来走到路边。他不敢回家,想打个出租车甩开屠中山,然后到“小脚丫文艺班”去睡。他回头看了屠中山一眼,他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张来。一辆桑塔纳出租车开过来。张来伸手拦住它,打开车门,上去了。那个司机以为屠中山和他是一起的,没有开动,等他。“我不认识他。”张来看着正前方,低声说。他的心跳得厉害,他担心屠中山跟他一起上车。“我不认识他。”屠中山在车窗外说。司机惊奇地看了看张来,又看了看外面的屠中山。“您去哪儿?”他问张来。“你朝前开,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张来低低地说。屠中山突然从车窗探进脑袋,说:“去教师进修学校。”然后,他得意地看着张来,把脑袋缩了回去。张来一下就傻了。他竟然知道张来要去哪里!他竟然知道张来的父母在哪里!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屠中山其实没有疯!车开走了。司机小声问:“到底去哪儿?”张来说:“绕一圈,再回来。”司机忍不住好奇心,问:“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精神病。”他说。他没有回家,他让车停在了陶炎的房子前。陶炎住得离张来很近,他一个人租了一个房子,有个女孩经常跟他一起住,不知道今天她在不在。楼道里很黑,好在陶炎住在一楼。张来敲门。陶炎拿着电视遥控器打开门,说:“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吗?”“对呀。”“你女朋友呢?”“她没来。”“我借宿来了。”“没问题,就是房间小点。”张来进了门之后,就把门锁上了,然后,他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屠中山怎么都不会找到这里来。陶炎说:“你好像有什么事?”他“扑通”坐在沙发上,说:“没什么事。”“你喝点什么吗?”“不喝。”“抽支烟吧?”“不抽。”“你肯定有什么事。”“……刚才,我遇见了一个精神病。”“刚才,我遇见了一个精神病。”张来打个冷战,眼睛一下就射到了门口——有人在门板外说话!“谁在外面?”陶炎好像感觉到张来给他带来了什么麻烦,小声问道。张来把食指放在嘴上:“嘘——”然后,他拉着陶炎轻轻走进卧室,关上门,小声说:“就是那个精神病。你把窗子打开,我要离开这里。”“他要是不走呢?”“你别理他就行了……”陶炎说:“靠,你把麻烦甩给我了!”“我也没办法!”陶炎把窗子打开,一股风就刮进来。张来顶着风爬上窗台,跳了出去,跳进了黑暗中……第二天,张来上班来,陶炎满脸恼怒:“你算把我坑苦了!”——昨天夜里,张来走后,陶炎就把电视关了,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门外没有一点动静。于是,他拿着手电筒,悄悄打开门朝外面照了照,黑糊糊的楼道里,没有一个人。他这才放下心来。这时,他听到楼梯上有声音,好像一个人在蹑手蹑脚地走路。他慢慢朝楼上走去,手电筒的光照着一阶阶楼梯……那栋楼共五层,楼道里的灯都坏了。他一直爬到五楼,还是没有看到人。那时候,陶炎突然想到——张来不是给他引来了一个精神病,而是招来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