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他睁开猩红的睡眼,发现又是个阴天。他没有起来,他躺在**,思前想后。他认为,所有的恐怖都是谜面,揭开谜底之后就没事了。现在,他之所以感到恐惧,感到惶惶不可终日,是因为没有找到谜底。生活的本质是美好的,有一句老话:乌云总是遮不住太阳。此言极是。他一直在想着那几句话:八马朝前走五子点状元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请把你给我公鸡舞翩跹他的脑子越来越混乱。是的,屠总经理疯掉了。舒切尔亚麻纺织有限公司重新任命了一个总经理。从此,这个公司就像小城一个便民食杂店一样,跟本故事没有任何关系了。(该公司的辉煌很快就过去了,几个老总腰包越来越鼓,财务上的赤字越来越大,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隽小那个别墅没有了经济后盾,她很快搬了出来。是张来帮她找的房子,就在他家附近。张来再也不担心有人追杀他了。马明波仍然天天在南甸子转悠,他最大的爱好依然是举着树枝钓鱼。乌堂天天在小城偏僻的街道上转悠。红铜县的居民走夜路的时候,偶尔就能看见他——他蹲在一个垃圾筒后,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兴奋的光。屠中山天天在西郊转悠,见了人就翘起兰花指媚笑。北郊是向阳乡的富贵村,赵景川就死在这个村的一片葵花地旁。张来的父母依然在开“小脚丫文艺班”,教那些孩子唱歌、跳舞。张来依然是团里的台柱子。隽小依然长得那么漂亮。……自从张来想到——那个手机关掉了之所以又突然响起来,那是因为有人在当天设置了开机时间——之后,他变得越来越聪明了。聪明的他一直在捕捉那个幕后人的漏洞,一直在思考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他敏锐的目光开始一点点向老赵头聚焦……这一天,又是个阴郁的日子,张来在剧团上网,很晚才回家。下了楼,他在黑暗中听见有人在咏诵着什么,嗓音纯正,抑扬顿挫。他的脚步停下来,站在楼角四处观望。一个黑影立在收发室门前,笔直,一点不驼背。是老赵头。收发室的灯光照在他的脊梁骨上,他的脸面一片黑糊糊。张来和他离得很远,而且刮着风。他用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在耳朵外,仔细听……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那是一只像兄长一样厚实的手。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屠中山。他打了个冷战,慢慢地回过头去。不是屠中山。也不是张三,不是陶炎,不是雷鸣。是一张痴呆的脸,都快贴在张来的脸上了。“你!……”“听什么?”那张痴呆的脸慢慢地说。他没有看张来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耳朵,好像在对他的耳朵发问。他是老赵头的儿子,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我在听是谁朗诵……”张来嗫嚅道。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他是正常人,而对方是个痴呆!他是剧团的演员,而对方却不是这个单位的人——只不过是这个单位看门人的儿子而已。“你在这里干什么?”张来马上调整了一下姿态,严厉地问他。他马上变得慌乱起来:“我来哭。”张来低头看去,他拎着裤子,还没有系上腰带。不远处,楼房的墙面上,有一片尿迹,在月光下,湿处比干处颜色深。“哭完了吗?”“哭完了。”“走吧。”张来走出那个楼角的时候,老赵头已经回到收发室了。从他藏身的那个楼角到收发室,至少有100米。中间是一条甬道,水泥固定鹅卵石。两旁是草坪。不过,那草长得很高了,没有人割,显得有点荒凉。月亮越亮,那草丛显得越深。张来朝大门口走去。那个痴呆跟在他身后。张来的注意力在脚底下——明晃晃的甬道上,他的影子长长的。还有那个痴呆的影子,也长长的。两个影子都晃动着,张来不时地踩在痴呆那个影子的脑袋上。他觉得那个脑袋一点点爬上来,而且他听到后面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他担心这个痴呆的手里握着一块砖。死在一个痴呆的手下最冤了,还不如自杀。他猛地回过头去。痴呆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手背在后面。张来想起了黄二奎,他把锛子藏在背后……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厉声问:“你要干什么?”“打老鼠。”痴呆慢慢地说。“你把手伸出来!”他听话地把手伸出来了,果然抓着一块砖。他把张来当老鼠了!张来正呆愣着,突然,他猛地举起那块砖,一下拍过来!张来的血“呼”地涌上了天灵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痴呆的砖已经砸下来,准确地砸在了一条老鼠上。看来,它是想从这片草丛跳进那片草丛。它不肥硕,很瘦小,它的速度像闪电一样射过甬道,却被痴呆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