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成为强盗,经常是先被强盗抢过。我之所以精通催眠术,是因为几年前我曾经被人催眠过。开始,那个催眠师仅仅是我的一个采访对象。那时候我还是个记者。他叫佘习宙,刚刚从美国回来,在本市开了一家心理诊所。据说,他利用催眠术,解除了很多人的心理甚至生理疾病。主编安排我去采访。本来,我在心理上十分排斥这种人,却不能抗命。一个作家可以决定自己写什么,当记者就不行。那个诊所在一条很偏僻的巷子里,让人觉得有些鬼祟。我一步步走向它,忽然有一个预感:我即将掉进一个无底洞,不见一丝光明,在没有尽头的坠落中,我将被转换。这种转换无法用语言描述,举几个相近的例子,就是真人变成照片,现实变成梦,木头变成火。我为什么对催眠有这么深的恐惧呢?这只能借助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法,在潜意识里寻找答案。而进入神秘的潜意识深层,惟一的办法就是催眠。于是,我钻进了一个怪圈:要清除对催眠术的惧怕,必须得进入被催眠状态……我走进了那栋二层小楼,里面的光线竟十分明亮。有三个工作人员,都是男的,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我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正在工作,动作似乎都有些缓慢。说不准这也是某种企业文化的组成部分。佘习宙大约五十岁左右,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笑吟吟地等着我。他的办公室在最高层。他不高不矮,长相很普通。只是,他的眼睛炯炯发光,好像一下就穿透了我的大脑,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我的身上有些冷。这个感觉让我意识到,实际上我是一个受暗示性极强的人,也就是说,我不是一个强大的人,而是一个像水草一样飘摆不定的人,是一个像羔羊一样容易被俘获的人。我避开他的眼光,开始工作。我从背包里拿出采访机,放在他面前,然后,盯着采访机的RECORD键,对他说:“佘老师,你讲一些催眠个案吧。”我不想对他提什么问题。我没有问题。于是,这次采访成了没有对话的采访,我只是听他讲了一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