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过母亲做的豆面卷倭瓜汤,柯南给自己和儿子分别量了量体温,都正常,心里宽松了许多,躺下了。柯梦令正在上学前班,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学到什么东西了,柯南很着急。每天晚上,他都要给儿子讲一些知识性的小故事。这一天,他给他讲“病菌”和“病毒”。“一百多年前,法国出现了一种奇特的蚕病,病蚕大批大批地**。科学家通过显微镜观察,在病蚕和它们咬过的蚕叶上,发现了一种椭圆型的微粒。后来,把这些病蚕和蚕叶全部烧掉,才把一场震惊欧洲的蚕病控制住了。不久,科学家开始研究狂犬病。他们在显微镜下观察疯狗的脑髓,并没有发现病菌。可是,把疯狗的脑髓注入正常狗的体内,正常狗马上死去。后来,科学家找到了比病菌还要小的生物病原——病毒……”“爸爸,‘古怪’是怎么回事呢?”柯梦令问。“现在还不知道。”“它是蚕吐出来的吗?”“不是。”“是从疯狗脑髓里爬出来的?”“也不是。”“那它最早是从哪里来的呢?”“第一个得‘古怪’病的是东部沿海地区的一个人,其他人都是被他**的。”“哦,这么说,它是人制造的呀。”“不,那也许是一个好人。”说着说着,柯梦令就迷糊了。在暗淡的月光下,沉沉他地闭上眼睛。他的脸模模糊糊,布满阴影。柯南也困了,他苶苶地看着儿子,儿子处于半梦半醒、半阴半阳之间,眼睛露着两条缝儿。看着看着,柯南脑袋里越来越混沌,终于,他的眼皮也一点一点耷拉下去。突然,儿子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盯着柯南,双眼充满了惊怵。柯南以为他在梦魇中,轻轻地问:“梦令,你怎么了?”柯梦令在黑暗中小声说:“爸爸,刚才我看见……你不是你了……”柯南心里有些发瘆,立即问:“你看我是谁?”柯梦令说:“我看见你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柯南搂住儿子,说:“你做梦了,睡吧。”柯梦令翻着眼睛又看了几眼柯南,终于闭上了眼睛。柯南觉得儿子说的话有点诡怪,他想到那个幽静的园子,丁香树、石桌、石凳……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精灵吧?他心里“突突突”地跳了好一阵子,但是,看到儿子已经睡得很安稳,就没有再深想,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快睡着了,突然感到怀里的儿子抖了一下,接着,猛地推开他,扑棱一下坐起来。柯南吓了一跳,睁大眼睛,说:“你又怎么了?”这时,他已经睡意全无。儿子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你怎么又变成了那个人?”柯南的脊梁骨发冷了,他轻轻地说:“儿子,你又做梦了!”说着,柯南坐了起来,让月光正正地照在脸上,让儿子看清自己。同时,柯南伸手摸摸儿子的额头,满脑袋都是湿淋淋的冷汗。柯南拉着他躺下来,轻轻地抚摩他的头,说:“没事儿,睡吧,儿子,睡吧。”一边说一边故作安详地合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睁眼看了看,儿子还在黑暗中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他不由打了个冷战。“你怎么还不睡?”“我怕……”其实,柯南也被儿子的反常吓坏了,他一下动了怒:“黑灯瞎火的,你胡说什么!睡觉!”柯梦令见爸爸发怒了,只好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不过,柯南能感觉到他的身子一直没有放松下来,一直绷得硬邦邦的,并且,他的身子尽可能地朝后缩,好像十分惧怕自己。柯南继续抚摩他的头。儿子在婴儿时,一受到惊吓,半夜里不住地啼哭,妻子就这样抚摩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摸摸毛,吓不着。过了很长时间,儿子的身子才一点点松弛下来。他要睡着了。柯南却失眠了,他轻轻收回手,在卧室里扫视了一圈。那个梳妆台在黑暗中呈现出隐隐约约的轮廓,越看越古怪。那面斑斑驳驳的大镜子里更是深不可测。就在这个时候,柯南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儿子是不是染上了那种病,发起了高烧?他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似乎不冷也不热。黑夜静极了,只有窗外的杨树在窸窸窣窣地响,好像在自言自语。听不见另一个卧室的动静,父母都睡了。柯南渐渐沉入梦乡。不久,他第三次被儿子惊醒。他睁开眼,看见儿子缩在墙角,指着他惊叫:“鬼!!!鬼!!!”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手忙脚乱的打开灯,惊惶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把目光落在儿子的脸上。柯梦令怔怔地望着他,不再喊叫了。柯南的母亲披着衣服跑过来,急急的问:“怎么了,你们怎么了?”柯梦令站起来,扑到奶奶怀里,哭着说:“奶奶,我跟你睡!”“好,好,令儿跟奶奶睡!”母亲抱起柯梦令,又轻声问:“你告诉奶奶,为什么不跟爸爸睡了?”柯梦令紧紧楼住奶奶的脖子,脑袋伏在奶奶肩上,似乎不敢再回头看一眼,哭闹着说:“奶奶,走!快走吧!……”柯南说:“妈,他可能受惊吓了,你把他抱过去吧。”儿子走了以后,房间里一下变得空荡荡。柯南下意识地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那面大镜子,它黑糊糊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柯南把两个枕头叠放在一起,垫高了脑袋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朝梳妆台上的那面大镜子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