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好办法,教给你们。我这个人从不摆谱,他们的安排让我手足无措,我反复说:“我住那种私人旅馆都没关系,你们这样太铺张了。”我签售的前一天,A市的一架飞机就出事了。那天是4月4号。飞机起飞几分钟就爆炸了,摔了下来。当时的天很蓝。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了!那架飞机摔在了农村的田地里。麦子刚刚生发,田地一片辽阔。风吹过来,麦浪绿油油地涌动,十分好看。阳光下还有蜻蜓飞过来。面色黝黑的农夫在田地里劳作,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好一幅乡野图!可是,这个农夫的身边突然一声巨响,他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条血淋淋的大腿。接着,远处又有东西落下来,他再一看,是一颗脑袋。还有一只断裂的保险箱,钞票漫天飞舞。农夫只是判断那是钞票,因为和他平时花的钱不一样,上面的图像是卷发的外国人。那些乘客中有富甲一方的男人,有漂亮的女人,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有不谙世事的孩子……有达官,可以叫飞机提前或推迟起飞的。有明星,做一次广告就能买下飞机一个翅膀的。有工程师,正在研究人怎么飞到更远的星球的。有医生,可以把一条掉下来的腿重新接到身体上的。有外国人,一直热爱中国的。有一家三口出来度假的。有恋人,正准备结婚的……这些完整的人都在瞬间变成了零件,额头,脸,大脑,手,肺,**……他们从高空掉下来,他们体验到了从人间任何一座楼顶跳下来都无法体验到的坠落感。他们体验到了一个人永远无法实现的速度……在摔落的过程中,他们的衣服都被空气撕碎,赤身**……金属凶手得不到惩罚,它也同归于尽了,变成了破碎支离的零件……整个城市都在议论这件事,几乎都把我给冷落了。我也和大家一起谈论这件事。没有人幸灾乐祸,大家都很沉痛。因为那些人死得太突然,太可惜。第二天我签售的时候,人很多,把那家书店都涌满了。这出乎我的预料。也许,大家都想来看看我这个恐怖小说家长得什么样——当然,我必须说实话,那看起来很多的读者里有两个是我的亲戚。我面无表情地在我的书上写着字。我的字写得全世界第一独特。我不能笑,因为我涂着鬼脸。我把签完字的书递给面前的读者时,总会自然地看对方一眼。有富甲一方的男人。有漂亮的女人。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有不广世事的孩子。有达官,可以叫飞机提前或推迟起飞的。有明星,做一次广告就能买下飞机一个翅膀的。有工程师,正在研究人怎么飞到更远的星球的。有医生,可以把一条掉下来的腿重新接到身体上的。有外国人,一直热爱中国的。有一家三口出来度假的。有恋人,正准备结婚的……大家都排着队。我朝后面看了看——不是因为累,希望队伍短点,早点结束,而是希望队伍长点,越长越好。我看见在队伍中探出一个脑袋。他离我还隔着十几个人呢,朝我笑了笑。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他好像认识我一样朝我笑了笑。这个人不是我的亲戚啊!我愣愣地看着他。我越看他越不对头,我觉得他的脸好像有点淡绿色,而他的眼皮好像有点橘黄色,他的眉毛则有点灰白色……这些不正常的颜色并不夸张,都很淡很淡,甚至很难看出来,甚至可以说是正常的,但是越仔细看越能感觉出那不是自然色。我断定那不是自然色。不过,除了我,没有人看见——他前面的人眼睛看前面,他后面的人看见的是他的后脑勺。“您怎么了?”站在我面前的人不解地问我。“对不起……”我急忙把目光收回来,继续为他签字。我的心里一直在想这个跟我一样画着鬼脸的人,我认为他是在报纸上看到我鬼脸签售的消息,故意这样弄,帮我凑热闹,添气氛。终于,他笑着排到了我面前。我抬头望着他。在近处看,他脸上那淡淡的颜色几乎没有了,和正常的脸色差不多。可是他骗不过我,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的脸发绿。我轻声问:“你也化妆了?”他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仍然笑着看我。“你的脸涂了绿色。”我说。“没有。”他说。他的声音很像电话里那个奇怪的声音!我紧紧盯住他,说:“你的眼皮有点橘黄色,你的眉毛有点灰白色——不可能没化妆。”他不笑了,说:“你让大伙看看,我的脸上有颜色吗?我现在就可以用清水洗给你看。”在旁边维持秩序的人好奇地凑近他的脸看了看,说:“好像没颜色,周老师,您一定是看花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