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嘀咕了一句什么,翻过身去。他又叫了一声:“儿子!”儿子终于又翻过身来,睁开惺忪睡眼,说:“老爸,你怎么到我房间来了?”“我问你一件事……”“什么事?”“你今天回家,有没有发现你妈妈……有什么不对头?”“没有啊。怎么了?”“没什么,睡吧。”儿子闭上了眼睛。胡北也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儿子突然反问他:“你说她哪里不对头?”这句话让胡北产生了猜疑。他觉得这口气也不像儿子的口气。顺便说一句,虽然胡北一直在做违法生意,但是,他是一个好父亲。他很疼儿子,除了赚钱,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儿子了。另外,他还是个一个孝子。胡北的母亲早就去世了,父亲还活着,是个瘸子,拄双拐。父亲退休前在铁路工作,扳道岔,他的腿被火车吃了。胡北把父亲从山区小站接到了这个城市,在郊区给他买了两间平房,还给他雇了一保姆。只要有时间,他就去看看父亲……胡北明显感觉儿子好像在试探什么。难道儿子也有问题了?胡北一下觉得整个这个家都飘荡着一股诡怪之气。他想了想,低声说:“儿子,我可以打开灯吗?”儿子也想了想,说:“你想开就开呗。”胡北坐起身,伸手把灯打开了。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儿子。太刺眼了,儿子把脸转向另一边。胡北看清了,是儿子。但是,第一次的经验告诉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把灯关掉了,小心地躺下。这时候,房间里黑了,窗户外也黑了——月亮没了。一片漆黑,睁眼跟闭眼一样。但是,胡北还是睁着眼。“儿子……”“嗯?”“房间里太黑了……”儿子没说话。“咱俩说一会儿话吧?”儿子扭了扭身子,说:“人家睡得香香的,你干什么呀!”“儿子,你们班的那个李稼渔名次还在你之前吗?”“李稼渔不就是我吗?”儿子“扑棱”一下翻过身来。“噢……”“……你是谁!”儿子似乎有点不信任了。“我说错了,我是说你们班的那个程一舟。”儿子静默了一会儿,说:“老爸,你深更半夜说这些干什么?困死了!”这时候,胡北觉得自己确实太多疑了。他闭上了眼睛。可是,他的眼皮刚刚合拢,他的注意力就像游丝一样又飘到了老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紧闭着,没有一点声息。胡北又睁开了眼。她怎么又不打呼噜了?他盼着太阳早点出来,他要在太阳下把这个家看个明明白白。“稼渔~~~~~~”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是老婆。儿子应了一声:“哎。”“你来~~~~~~”儿子迷迷糊糊地爬下*,走向了他妈妈的房间。胡北在黑暗中看着儿子,他那矮矮的身影像一抹更深的夜色。那一抹黑影终于融化在了夜色中。“吱呀……”老婆的门开了。“吱呀……”老婆的门又关了。那扇门一开一关,就把儿子吃掉了。胡北的心提起来。假如,老婆不是老婆,儿子是儿子,那么,儿子这次一进去,就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胡北想,他应该把儿子救出来!可是,假如儿子不是儿子呢?那么,两个同伙——或者说两个同类——就聚在了一起。此时,两个同类在黑暗中在什么?胡北感觉到真正危险的是自己。他甚至想逃出这个家。可是,他要出去,必须经过老婆和儿子的那个门,他不相信那扇门会轻易放过他!另外的退路就是窗子了,可这是8楼!他咬紧牙关,等待天明。可是,老婆的声音又颤颤巍巍地传过来。胡北断定这声音决不是来自那扇门的后面,而是来自一个阴暗、潮湿、不吉利的地方。“胡北~~~~~~”“嗯?”他抖了一下。“你来~~~~~~”他的心“怦怦怦”地狂跳。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去,还是不去?如果去,走进那扇黑糊糊的门,那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如果不去,她会不会过来呢?“我就在这儿睡了。”胡北装做若无其事地对那扇门说。她不理会胡北说什么,继续说:“你来~~~~~~”“你干什么呀!”胡北大声问。他外强中干,已经抖成一团。“你来呀~~~~~~”胡北越怕越想不出对策来,他索性不说话。老婆终于不叫了。过了一会儿,胡北突然感到头顶有个人影,他猛地抬头,看见老婆正在头顶站着!她是光脚走过来的!“你!”胡北一骨碌爬起来。“胡北,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