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洛迟疑道:“送点东西总是好的,也许学导一高兴,说不定会给你的评估特别加优,那样你就能注射到高级基因转化液了。”狄长离又笑了:“你又在做梦了,一千个人当中才有一份免费的高级基因转化液,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学校肯定早就定了人选,再说就算送礼我们又能送出什么好东西?”狄洛泄气地不再说话,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做梦?狄长离自嘲地一笑,他只在五岁以前才做过梦,而且是极为真切的噩梦。第一次,他梦见了养母惨遭意外不幸身亡的一幕,其后的每个梦也与恐怖的死亡和血腥有关,都无一例外地成为了不久后发生的现实,让他的整个幼年都在恐惧中度过,也因此让人称为被撒旦诅咒过的不祥小鬼。还好五岁后这种血淋淋的真实梦魇总算不再缠绕折磨他,使他不至于从小就成为一个无法救治的精神病患者。狄长离不清楚这种噩梦还会不会在某一天再来困扰他,不过他倒是肯定一件事,自己就快要做另一种不算糟糕的梦了--梦遗。因为他发现自己最近身体会莫明其妙地出现燥动,视线在异性身上停留的次数和时间也多了许多。实际上狄长离发育得算是比较迟缓,他的同龄人已经基本上进入青春期,一些异性的身材更已是出落得玲珑有致,美妙动人,宛如欲放未放的美丽蓓蕾。据可靠消息,其中已经有些花骨朵提前绽放,告别了自己的处子生涯。虽然联邦法典规定满十八岁的成年公民才被允许合法进行*,但如今这条法令已然形同虚设,否则罗马城中也不会到处有雏妓满天飞了。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些事情上来?狄长离突然发觉自己思想溜了号,连忙收心,这些可不是自己现在应该去想的事,匆匆对狄洛说:“我走了。”即将踏出房门时,狄洛忽然在他身后低声说:“对不起,孩子,我没能照顾好你,实在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母。”狄长离停下来转过身体。狄洛浑浊的眼里满是自责与愧疚,用力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救了我的命,我却让你们的孩子吃了这么多的苦,我真是该死呀......”狄长离上前抓住他的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轻声说:“不,我很好。”“不,是我该死。”狄洛揪住头发痛苦地说:“要是我不这样酗酒,身体没有病,就能找到一份工作,就能让你过得好一点了,起码比现在好了。可是现在,却是我在拖累你。”狄长离深深地凝视着他,说:“身体有病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为我做了别人父亲所做不到的一切,在我心里,你是一位最好的父亲,你没有对不起谁,我的父亲。”“孩子......”狄洛望住他哽而无语,眼中有泪光在闪烁。“我真得走了。”狄长离放开他,走到门边忽然又回头说:“这些天你没有在酒吧里捡到客人‘不小心’遗下的小东西吧?”狄洛一呆,急忙摇手否认:“没有,没有,我很久没捡到过客人的东西了,不信你可以去问。”“真的吗?”狄长离盯住他。“当然是真的。”狄洛有些气急,瞪起眼说:“我说过很多遍早就不干这些小偷小摸的事了,怎么你就是不相信?”狄长离笑了笑说:“我相信啊,只是再提醒你一遍别再犯而已,要知道捡到失物不还也算......呃,你知道的。”看着狄长离关门走后,狄洛又瞪眼发了一刻呆,气恼地嘟哝道:“这臭小子,真是的,哪有这样跟老子说话的?”过了一阵,他打开外间大门探出脑袋朝外面张望了一下,确认狄长离不会回来,再小心关上门溜到里间的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得意地自言自语说:“这个玩意也能换点钱,再多攒点就能帮臭小子买双好点的鞋了。”狄家外面的街道上,那位美男子威廉打着哈欠往自己的房子走去,正巧看见狄洛鬼鬼祟祟地往外张望着,心里不由一动,转着眼珠暗自想道:“看来老子没猜错,这酒鬼老贼果然有古怪,等下趁没人的时候可得进去瞧一瞧。”狄长离很小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个小偷,那时他根本就不懂事,还只有三岁。有一次,狄洛带他去罗马城中心地段的繁华区玩,在一个大商场里面,一艘精美的太空军舰模型吸引了狄长离的目光,他舍不得离开,一直大哭大闹吵着要。狄洛没有办法,好不容易才哄着他出来,让他在外面等,然后一个人进去了。狄长离没有等多久,狄洛就捧着那艘太空军舰模型出来给他了。狄长离非常开心,高兴得笑个不停,狄洛也很开心,高兴地陪着他玩。不过,玩了还不到三分钟,两父子就再笑不出声了。好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人员从商场里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从狄长离手里粗暴地抢过太空军舰模型,一脚把狄洛踹倒,凶狠地拳打脚踢。狄洛开始还咬着牙承受,但后来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尖厉的叫声吓得狄长离号啕大哭,拼命去扯开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保安,却被粗暴地推倒在地上。狄长离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哀求围观的人救救他的父亲,但包括两个正在这个地方值勤的联邦治安警在内,所有的人都只是高高在上悠闲地看着,眼里充满不屑、鄙夷、唾弃。有一位全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带着兴奋,又带着嫌恶,伸出肉乎乎的戴满宝石戒指和镯子的手指住狄洛,娇滴滴地谴责指斥:“打得好,小偷都该死,这样不知羞耻的下流穷鬼是联邦的吸血鬼,要狠狠地打,打死了是他活该。”狄洛当然没有被打死,却一直被打到大口吐血奄奄一息,两位看够了热闹的联邦治安警恐怕当真弄出人命来,才叫开那些劲头十足的保安,威严地喝斥已经爬不起身的狄洛滚远点去死。狄洛辛苦地爬到狄长离的身边,在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挤出痛苦的微笑,一边吐着血,一边为他拭干泪水,让他别哭别怕。最后一位实在看不下去了的老人自费把狄洛送进医院救治,这才救下狄洛的一条命。当时的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幼小的狄长离脑海里,从此之后,他再未向狄洛要求过任何东西,反而请求狄洛再不要去偷东西了。狄洛虽然答应了他,但天知道,狄长离后来偶尔吃上的一点零食是不是从仅够两父子填饱肚子的微薄救济金中抠出来的。在去学校的路上,狄长离又想起了这些往事,只觉又是伤感又是心酸,但并不觉得可耻。狄洛是一个穷鬼,是一个酒鬼,是一个小偷没错,但他也是一个最好的父亲,他教会了狄长离笑着去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嘿,当心点小子,你的眼睛长在脑门上吗?”几个踩着自走滑板的家伙高声吆喝着,几乎是擦着狄长离的身体呼啸而过。自走滑板轻便快捷,携带方便,有一根可伸缩的金属控制长柄,能够在路面上玩出各种惊险潇洒的花样,必要时还可以拿来当作武器使用,因此是学校中一些不良少年首选的代步工具。沉浸在往事当中,神思有些恍惚的狄长离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供微型动力车行驶的佐道上来了,连忙走上人行道。“嗨,狄长离,需要我搭你一程吗?”佐道上又驶来几辆轻巧的蝶翼飞车,其中一辆上的一名少女减缓速度扬手叫道。蝶翼飞车,是仿制联邦空中巡逻鹰翼摩托飞车,针对女性群体开发出来的民用品,精致小巧线条流畅,有一对色彩鲜艳的折叠飞行翼。平时节省能源一般都收束双翼在地面上行驶,似一面破浪的美丽风帆,进行短距离飞行时更像是凌空滑翔的彩蝶,极为赏心悦目。所以尽管价格较为高昂了一些,但深得爱美少女的青睐,想方设法都要拥有一辆来彰显风采。狄长离根本不用去望就知道是谁,也随意地扬扬手回应了一声:“嗨,玛利亚。谢谢,我想我更需要多一点的锻炼。”玛利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住在与狄长离家相邻的一条街道上,比他大两岁,即将结束联邦免费的十年基础教育学程了。玛利亚的家境在贫民区算是比较优裕,两年前就做过多元智能测验并注射过基因转化液,音乐智能和人际智能相当突出,将来适合成为一名歌唱家或艺术表演家,因此她的父母准备竭尽所能供她去邻近的加勒比星系一所好一点的私立演艺学院学习深造。与玛利亚相伴而行的几名少女听了狄长离的话,都吃吃地笑起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远比同龄人瘦弱的身子骨,其中一个鼻尖上有着几粒雀斑的少女以调戏的口吻说:“我看你的这种锻炼方式不是很有效,也许换一种激烈的运动会更好,比方说双人舞蹈,我猜玛利亚会很乐意奉陪你的,你高兴接受吗?”